大明国士第二百一十六章阴险的计谋陈堪献上的改土归流之策的折子只有朱棣和沐晟以及六部尚书在内的寥寥数人看过,百官并不清楚。
这便是朱元璋废除了宰相制度显现出来的弊端,皇帝与大臣们之间少了一个传话筒,也少了一个调和百官与皇权之间的矛盾的人。
这就导致许多朱棣拍板的政策除了时常能够觐见朱棣的几位重臣之外,许多臣子都是一知半解,或者根本就没有听过。
改土归流之策便是如此。
究其原因,改土归流是一个地方上的政策,与中枢没有什么关系。
看着大臣们脸上的迷惑之色,朱棣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淡淡的说道:“兵部拟个折子,将改土归流之策明发天下。”
“是!”
茹瑺应下之后,朱棣继续问道:“如今改土归流之策起了效果,应如何封赏?”
茹瑺没有丝毫犹豫的应道:“定一省之地,功比开疆,依大明军律,拓土千里者,当封爵以示嘉奖。”
朱棣要抬举陈堪,茹瑺身为朱棣的头号马仔,自然不会跟他唱反调。
但他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一些老臣们议论纷纷。
尤其是他们根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改土归流之策。
身为文官之首的方孝孺闻言,亦是赶忙起身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不妥,西南之地的改土归流之策不过施行数月。
虽说西平侯进言已经起了奇效,但效果到底如何,臣等并不知晓,就算要论功行赏,亦当派出钦差查探一番,而不是听信西平侯一面之词。”
虽然献策的是自己的学生,但在方孝孺看来,封爵之事确实封赏过重了。
尤其是自太祖废除了五等爵之中的子爵与男爵,将公侯伯三等爵位列为超一品之后,大明的爵位便超然众臣之上。
一扫唐宋时期爵位泛滥之态。
以茹瑺举例,朱棣登基之时行劝进之事,真要论起来,这可是实打实的从龙之功,最后也就是捞了个忠诚伯的虚爵。
靖难三年多时间,追随朱棣打天下的功臣何其之多,而朱棣登基之后,总共也就只封了两位公爵,十三位侯爵,十一位伯爵。
由此可见,大明对于爵位之吝。
而现在茹瑺一开口,就要再多封一位爵爷出来,大臣们当然不干。
有了方孝孺打样,都察院的御史们顿时跳出来义愤填膺道:“陛下,臣附议方大人所言,改土归流之策并不为臣等所知,如今光凭西平侯一家之言便要封赏一个爵位出去,臣等认为殊为不妥。”
都察院的御史们想法很简单,不管这个改土归流之策到底是谁提出来的,先反对就是了。
先不说那政策在云南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就说爵位,那是国家重器,岂能如此轻易舍人?
若是爵位泛滥,那太祖爷的一片苦心不就白费了吗?
“臣等附议方大人所言,爵位乃是国家重器,岂能轻与。”
接连又有数位重臣跳出来反对,尤其是以方孝孺麾下的吏部官员,和户部尚书王钝麾下的官员反对得最为激烈。
因为多出一个爵位,就意味着朝廷要世世代代养着他的后代,对于吏部来说,直系子弟需要荫官,对于户部来说,又要多出一笔无意义的开支。
大明如今的官职本就稀缺,一个位置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同时,大明的财政现在也还远远谈不上富裕。
多一个爵位就是多一个祖宗,他们当然不乐意。
听着大臣们此起彼伏的反对之声,朱棣面色不变,只是眼皮子直跳。
他也没想到,只是单纯的抬举一下自己的女婿而已,竟然惹来这么多人反对。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方孝孺这个老师竟然会率先带头反对。
一时间朱棣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疼。
还好大多数朝臣不知道改土归流之策是出自陈堪之手,不然陈堪此时怕是要被口水给淹死了。
想起陈堪,朱棣下意识的看向陈堪的方向。
咦?
陈堪这小子哪去了?
那个绿袍官员见朱棣的视线朝自己看了过来,顿时受宠若惊。
但朱棣的目光只是随意的一扫,并未在他的身上停留。
他有些失望。
朱棣的视线在大殿里转来转去,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呼呼大睡的陈堪。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差点没把朱棣的鼻子给气歪。
好家伙,老子在这里为了抬举你正在忍受着朝臣们的诘难,你他妈在那睡得跟死狗似的!
简直,欺人太甚!
朱棣怒了。
他看着不断起身反对的朝臣们,忽然觉得这个爵位与其给陈堪,不如拿去喂狗。
“肃静!”
一声怒喝,顿时将群臣的声音给哑了下去。
朱棣淡淡的说道:“便如方卿所言吧,封爵之事暂且作罢,此事交由都察院去办,过完元正,不!明日便向云南派出钦差,正好,朕也想看看沐晟将云南治理成了什么样子。”
“陛下圣明!”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陛下圣明的马屁声。
听着大臣们转变口风,朱棣只觉得胸口生疼。
不怪大臣们,而是被陈堪气的。
右都御史吴中问道:“陛下,既然要朝云南派出钦差,那这钦差的人选?”
一听见这话,朱棣顿时怒从心中起,看着缩在角落里的陈堪说道:“就让陈堪走一趟吧。”
吴中闻言,也没有反驳,而是开始在朝臣之中搜寻着陈堪的身影。
当他看向几位驸马的座位上时,不由得一愣。
“咦,陈大人哪里去了?”
“陈堪。”
“陈堪!”
“陈大人,快醒醒!”
坐在陈堪身旁的官员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陈堪瞬间从沉睡中醒来,刚刚醒来,便看见朱棣那双快要喷火的目光正在不善的打量着他。
与此同时,朝臣们看他的目光也是非常的古怪。
他顿时一个激灵,一下子站起来拱手道:“臣在!”
“哼!”
朱棣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出了大殿朝后宫走去。
陈堪一脸懵逼。
这就结束了?
迎着朝臣们戏谑的目光,陈堪更加疑惑了。
这是肿么了?
发生什么事?
朱棣一走,大臣们也不愿在皇宫里多留。
一年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大家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放松一下。
陪陪家人,听听曲什么的。
陈堪还需要去后宫陪朱棣和徐皇后吃晚宴,于是,他还是果断选择和朱家兄弟以及两个废人姐夫结伴。
只是四人眼中幸灾乐祸的神色怎么都掩盖不住。
……
……
陪着朱瞻基玩了一整天的地球仪,陈堪终于等到了传说中的晚宴。
皇家的家宴,说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朱棣又提倡节俭。
大明还施行分餐制,虽然卫生上面有保障,但是陈堪根本找不到一丝家宴的感觉。
味同嚼蜡的混了个半包,陈堪倒了半杯酒小口小口的抿着,在心里面盘算着如何向朱棣提起北元内乱的事情。
对于大明这个历史上的最后一个汉人王朝,陈堪心里的感情很复杂。
既哀叹于他的荒唐,又憧憬于他的骨气。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样的口号虽然是后世的人强加给他的,但陈堪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众多穿越者里的一员。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陈堪不介意帮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减少一些阻力。
让这个国度变得实至名归。
而对于大明来说,当下最大的阻力依旧是北方的草原。
草原的贫瘠,孕育出了一群彪悍的人。
对以农耕为主的中原王朝来说,来去如风草原汉子永远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
游牧民族之中的游牧二字,便意味着在一个地方待习惯了的汉人无法准确的掌握他们的行踪。
当然,并非是只有大明如此,事实上历朝历代的中原王朝都没有办法对草原的游牧民族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包括强盛的汉唐。
当然,这一切会在大明朝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因为陈堪来了。
陈堪是经历过民族大融合与民族大团结的时代的。
他知道在强大的火力覆盖下,彪悍草原人终究会变成载歌载舞又热情奔放的顺民。
当然,现在大明还做不到对草原进行火力覆盖。
不过,问题不大。
陈堪会让大明有那么一天的。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陈堪觉得阴谋诡计也不是不能用。
见朱棣已经吃完了饭,与徐皇后小声的交谈着,陈堪开口了。
“陛下!”
迎上朱棣不善的目光,陈堪赶忙改口:“岳父大人!”
朱棣的眼神依旧有些不善:“何事?”
朱棣冷冰冰的态度让陈堪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记得自己今天得罪了朱棣。
神经病!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之后,陈堪挺直了胸膛,朝朱棣拱手道:“岳父大人,今日蒙元派来的使者马哈木是什么来头?”
朱棣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朱棣皱起了眉头,徐皇后赶忙出来打圆场:“今日是家宴,不谈国事。”
说完之后,徐皇后忙朝陈堪丢出一个不要多事的眼神。
袁容和李让眼中瞬间露出嘲弄之色。
上午的时候陈堪在大殿里睡大觉,本就不为朱棣所喜,现在还敢大放厥词。
在二人看来,陈堪这是自己找不痛快啊。
没看朱棣很明显被恶心到了?
但陈堪既然决定好了,又岂会管朱棣心情好不好。
他继续说道:“小婿今日听见那马哈木在向您献礼时,称呼蒙元的皇帝为可汗,虽说在捕鱼儿海一役中,北元大败,其宗庙亦不复存在,但北元在面对我大明时向来嘴硬,何时在我大明面前自称过可汗?”
朱棣面上露出沉思之色,片刻之后,淡淡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陈堪应道:“若小婿猜得不错的,北元此时应该已经内乱了。”
“北元内乱,有何凭据?”
此言一出,朱棣的脸上忽然严肃起来。
他和北元打了十几年交道,深知北元虽然退守草原,但依旧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若是北元内乱,那对于大明来说,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陈堪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朱棣却是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来朕的书房!”
此言一出,一旁等着看戏的袁容和李让眼中的嘲弄顿时变成嫉妒之色。
朱高煦朱高燧两兄弟也是眼神闪烁。
看父皇的表现,这是信不过他们吗?
陈堪想了想,侧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袁容和李让,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朱高煦和朱高燧是朱棣的亲儿子,自然不存在信不信任,朱棣此举,很明显是在针对两个女婿。
陈堪跟着朱棣去了坤宁宫的书房。
才刚刚进门,朱棣便悠悠的问道:“你的猜测,可是基于马哈木所出身的瓦剌部?”
陈堪刚刚坐下,闻言不由得一怔:“岳父大人,您知道了?”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刚才你的话提醒了朕,北元大汗与太师这一系一向与瓦剌部不甚和睦。
而这一次,北元竟然派出马哈木作为使臣。
一开始朕也没想那么多,但你刚才说完你的猜测之后,朕也觉得,北元内部恐怕出了大问题。
马哈木与阿鲁台一向不和,本失雅里本质上不过是阿鲁台的傀儡。
马哈木既然出使大明,那意味着阿鲁台或许已经掌握了北元的大权……”
朱棣说完,陈堪接过话头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蒙元大汗和太师打算朝瓦剌部下手了?”
朱棣点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陈堪还在愁着怎么说服朱棣相信北元内乱呢,没想到朱棣竟然仅凭陈堪一句话便推测出来这么多东西。
倒还省去了陈堪许多口水。
“那您有何打算?”
既然不用废口水,陈堪当即话音一转问起了朱棣的打算。
毕竟这对大明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朱棣总不可能傻到什么都不干吧?
朱棣揉着眉心,片刻之后,淡淡的说道:“马哈木既然会听从北元大汗的命令出使大明,那就证明马哈木未必就有反意,但虎无伤人意,人有杀虎心。
本失雅里和阿鲁台对瓦剌部动手的可能性很大,但双方未必会火拼,马哈木回去之后,被架空的可能性更大。
让朕想想,让朕想想……”
朱棣是需要好好想想。
原本北元内部就不和,现在更是有可能面临分裂的风险。
但这还只是猜测,阿鲁台未必就会对瓦剌部动手,马哈木回去之后也未必就会和阿鲁台翻脸。
朱棣陷入了沉思。
不过朱棣需要想,陈堪却不用想。
他开口道:“岳父大人,既然北元未必会内乱,咱们何不加一把火,促成北元内乱的事实?”
朱棣的思绪刚刚运转起来就被陈堪打断,他刚想斥责,却发现陈堪的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
“哦?”
“怎么说?”
朱棣一下子来了兴趣,他很想听听陈堪怎么来加这把火。
陈堪也不卖关子,直言道:“马哈木如今就在大明,虽然他不一定会反,但若是本失雅里和阿鲁台非要他反呢?”
朱棣瞬间被陈堪这句话吊起了胃口,他追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你要清楚,本失雅里和阿鲁台也不是傻子,阿鲁台算是本王的老对手了,他岂能亲手逼反马哈木,让我大明有可乘之机?”
陈堪阴恻恻的笑道:“假如大明愿意加封马哈木呢?”
朱棣悚然一惊:“什么意思?”
“我大明只需加封马哈木,承认马哈木为草原之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散布到草原之上,陛下以为,阿鲁台会是什么反应?”
陈堪说完,脸上便露出了奸笑。
这个计策是他早就想好的。
黄金家族失势,草原各部本就人心惶惶,再加上阿鲁台掌握大权本就有许多人对他不服。
一旦大明册封马哈木,不管马哈木愿不愿意接受大明的册封,只要消息传到草原之上,本就和马哈木不和的阿鲁台一定会将马哈木定义为叛徒。
然后拉起大军与瓦剌部死磕。
他也必须和马哈木死磕,来上一个杀鸡儆猴,不然若是草原上其他不服他的草原各部纷纷效仿,跑来找大明寻求册封,那他这个太师还当个屁。
同时大明此举也相当于向草原各部放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大明愿意不计前嫌接纳你们,若是你们不想在阿鲁台手下混,可以来大明。
朱棣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妙,妙啊,还有吗?”
很显然,朱棣已经接受了陈堪的计策。
看着朱棣期待的表情,陈堪应道:“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咱们大明也不能干坐着,草原之上并非只有鞑子一个部族,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
咱们可以对其用间,许以重金拉拢一部分,派出杀手暗杀一部分。
再对于那些强大的部族采取打击分化的政策,让草原乱起来。
草原越乱,咱们火中取栗的可能性就越大,等到我大明财政宽裕之后,再尽起大兵逐个击破。
如此,草原可定矣!”
陈堪伸手握拳,又一次给朱棣画下一张大饼。
朱棣听得津津有味。
片刻之后,朱棣忽然叹息道:“陈堪,朕觉得,让你去管一个五城兵马司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你还是该待在锦衣卫才对。”
陈堪微笑不语。
老丈人的夸奖,他虚心接受。
感慨了一句,朱棣似乎是还觉得不够,继续说道:“当初姚先生与朕说你小子心思剔透性情阴险本王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姚先生在识人一道,远胜朕多矣!”
陈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夸我心思玲珑剔透就算了,这个性情阴险是什么鬼?
我他妈师从大儒……
“方先生也是方正君子,怎地会教出来你这样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小混球?”
陈堪:“?”
没必要捧一踩一吧?
陈堪不高兴了,梗着脖子问道:“陛下这话有失偏颇,您夸老师臣不反对,何必拉踩臣?”
“哈哈哈哈……”
朱棣忍不住抚须大笑。
“这就急了?”
看得出来,朱棣现在的心情很好。
竟然还有心思揶揄了陈堪一句。
陈堪脸上微笑不变,心里面已经问候到了太祖爷那一代。
果然,朱家的基因就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嗯,大眼睛萌妹除外!
朱棣笑完,忽然狐疑道:“你小子,该不会是为了给五城兵马司创造立功的机会,才跑来和朕献策的吧?”
陈堪点点头,很诚实的应道:“不敢欺瞒陛下,臣确实有这个心思,五城兵马司如今已经发展到了瓶颈,虽说勉强也能从锦衣卫手上抢下一些人,但在许多黑色手段上面,依旧与锦衣卫相差甚远。
如今锦衣卫主管国内大小官员的不法事,那不是五城兵马司能插手的。
既然如此,那臣不妨另辟蹊径,将目光放到邻国。
臣的想法很简单,臣是大明人,自然要为大明考虑,为后世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那样的话,哪怕后代出了败家子,也能多败几代人。”
陈堪朴素的话语顿时引得朱棣面露赞赏之色。
“不错,我没有看错人。”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朕还需要问一问姚先生的意见。”
“理应如此!”
陈堪也知道,凭自己三言两语就想让朱棣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想法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他要去问一下姚广孝的意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陈堪还不至于为此感到不平衡。
说来说去,从不在朝堂与皇宫之中现身的姚广孝,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第一谋士。
当然,陈堪有把握姚广孝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二人起身出了书房回到坤宁宫大殿,朱棣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与徐皇后攀谈起来。
而陈堪刚刚坐下,便收获两道嫉妒,两道好奇的目光。
嫉妒的目光自然是两个废物驸马,而好奇的目光,则是朱棣的两个乐子人儿子!
距离陈堪最近的朱高燧往他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你和父皇谈了些什么?”
陈堪回过头笑道:“过完元正你去五城兵马司任职,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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