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日子没法过了

  身为三朝元老的盛庸入狱,朝堂各方势力必然震动。

  但目前来,怎么也轮不到五城兵马司在这里干着急。

  因为盛庸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勋贵!

  勋贵是一个集体,这个集体与朝堂上的政党不同。

  在平日里,大家可以各自争斗打生打死,但是到了某些时候,勋贵又是大明最团结的一群人。

  所以现在,最该着急的不是陈堪治下的五城兵马司,而是以李景隆为首一群勋贵。

  陈堪现在被钦封为靖海侯,理论上他也属于勋贵的一员。

  但大明朝封侯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论军功封侯,还有一种便是册江山社稷之功封侯。

  虽陈堪的出身带着淮西勋贵的影子,但他却是辅佐社稷之功封侯者。

  普定侯一脉也早已断绝,所以陈堪就算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管,一干勋贵们也没法来挑他的刺。

  而陈堪之所以选择观望,则是料定盛庸不可能死在锦衣卫的诏狱之中,因为现在才永乐元年,而历史上的盛庸一直坚挺到了永乐二年,这才受不了朱棣的猜忌选择在狱中自杀。

  许远的智慧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所处的位置让他没办法接收到一些流传范围比较的信息。

  而现在,陈堪只是稍微一提点,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无声之间交流了一下意见,许远问道:“既然如此,那大人,咱们需不需要先做一些准备。”

  许远口中的准备,自然便是关键时候出手抢功。

  五城兵马司现在也需要功劳。

  北境之事被朱棣交给锦衣卫了,五城兵马司想要功劳,也只能再从锦衣卫的诏狱里想办法。

  陈堪稍加思索,沉吟道:“准备自然是需要一些准备的,你先回衙门,本官给你找几个帮手。”

  “找帮手?”

  许愿一愣,但是也没有多问,既然大人觉得五城兵马司需要帮手,那就肯定是需要。

  送走了许远,陈堪也觉得自己该活动一下了。

  至于陈堪口中的帮手,便是陈堪去云南之时便准备挖墙脚的都察院三个御史。

  一个衙门,只有一群武人是绝对走不长久的。

  就像一个正常人没办法用一只脚走路一样。

  五城兵马司现在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

  其中最大的优点,便是五城兵马司背后站着陈堪,陈堪身后站着朱棣。

  有朱棣撑腰,五城兵马司才能够在京师横行霸道,甚至从锦衣卫手里抢人。

  但缺点也很明显,一旦陈堪有事情离开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就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这是五城兵马司的本身的性质决定的。

  五城兵马司只有执法权,没有监督权。

  不像锦衣卫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在百官之中安排耳目,随时获知朝堂之上任何风吹草动的第一手消息。

  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便是五城兵马司里全是丘八,还是地位不怎么高的丘八。

  而五城兵马司又是一个随时需要和朝廷各个衙门打交道的人,陈堪不出马的时候,那些丘八很容易被各个衙门卡脖子。

  都察院的三个御史虽然只是七品官,却是常年混迹在朝堂之上的老官油子,如何与官员打交道正是他们的强项。

  到时候要钱要人要粮这些事情,便可以让他们去办,该送礼送礼,该走关系走关系。

  有了他们第三个去辅助许远,至少可以为陈堪节省至少三分之二的精力。

  就比如今盛庸入狱这种事情。

  若是有人提点许远一句,许远根本就不至于跑到陈堪家里来询问对策。

  混迹在朝堂之上的官员,谁不知道朱棣是因为张玉之事记恨盛庸。

  盛庸入狱,根本就是朱棣示意的。

  既然是朱棣示意的事情,五城兵马司贸然出手,那不就是相当于自己把把柄送到了锦衣卫手里嘛。

  这才是陈堪示意许远先观望的真正原因。

  朱棣因为张玉被盛庸围杀,有心想要惩戒盛庸一番,但以盛庸在南军之中的威望,朱棣还不至于因失大直接将盛庸弄死。

  最多就是吃一段时间的牢饭。

  况且勋贵集团也不会坐视不管。

  五城兵马司要做的,就是在朱棣的气消了之后,寻个机会将盛庸弄出来,那就是一桩不的功劳。

  现在就和锦衣卫对上,则是完全没必要。

  让云程备好车驾,陈堪便钻进了马车之中,朝着洪武门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大朝会应该也才刚刚结束,陈堪想见陈安,只需要半路来截住他就校

  来到洪武门外,不出陈堪的预料,大朝会恰好结束。

  除了六部高官留在皇宫办公之外,其他官员都需要各自回到衙门做事。

  而都察院的衙门,则是在北城,与国子监和贡院在一个地方。

  都察院的官员很好认,因为朝堂之上百分之九十的官员都是穿红带紫,唯有都察院的官服是一身绿袍。

  陈堪一眼便在一群绿油油的七品官当中发现了陈安。

  而陈安在看见带有靖海侯标志的马车之后,眼睛不由得一亮。

  与身旁的同僚告声罪后,便径直朝陈堪的马车走来。

  还未走进马车,陈安便苦着脸道:“侯爷,这日子没法过了。”

  “上车。”

  陈堪掀开马车帘子,陈安也不顾忌什么,径直钻进了马车之郑

  现在陈堪和他一起在滁州暴揍陈瑛的战友情都已经传遍了京师,朝中更是隐隐有人在他身上打上了陈党的标签,他自然也就无需再掩饰什么。

  “去聚德楼。”

  吩咐了驾车的马夫一声,马夫颔首调转马头,一鞭子抽在马儿的屁股上,靖海侯府的车驾便朝着秦淮河而去。

  陈安在陈堪的对面坐下来,陈堪顺手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份糕点递到他手上:“先吃点垫垫肚子。”

  陈安也不和他客气,伸手接过之后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朝会从四更进行到现在,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陛下赐食仅限于六部堂官,像他们这样的官并不在赐食之粒

  陈堪问:“日子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陈安摇摇头并未话,只是不时的翻下白眼。

  陈堪无奈的从暗格里取出一壶水递给他,陈安接过,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将噎饶糕点送进肚子里。

  这才应道:“陈瑛上任之后,整个都察院变成了他的一言堂,我们这些御史,平日里受锦衣卫欺负就算了,现在更是被上官压榨,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陈安回来会受到陈瑛的重点照顾,这本身就在陈堪的预料之郑

  甚至陈堪还知道,就算整个都察院的御史都联合起来,也不够陈瑛一只手打的。

  到底是遗臭万年的酷吏。

  能被君王选中成为酷吏的人,不管其能力如何,至少就政治手段这方面,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官员能比得上的。

  陈安头铁,不相信陈堪的话,非要回去都察院与陈瑛碰一碰。

  现在吃了亏,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陈堪忽略了他的那些屁话,直言道:“怎么,陈瑛每打你一顿吗?”

  陈安被陈堪的话噎了一下,朝口中灌了几大口水,无奈道:“那倒不至于,但都察院以往的奏折都是直接交到陛下面前的,现在不仅被陈瑛截留,甚至不合他心意的奏折还会被他直接打回来。”

  “都察院干的不就是风闻奏事的事情嘛,现在硬是被他变成了打压异己的工具。”

  “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御史就该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陈安的脸上充满了苦涩,对于自己在都察院的事情却是丝毫不提,只是一个劲儿的控诉陈瑛。

  陈堪也不揭穿他。

  男人嘛,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有嘴硬的权利。

  聚德楼,陈堪作为这里的熟客,自然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专属雅间。

  老掌柜将菜式上齐之后,陈安便开始了风卷残云般的进食。

  陈堪就默默的看着他吃饭。

  陈安和陈堪太熟了,见陈堪不吃,干脆把陈堪面前的饭材也巴拉到自己面前。

  但他吃饭似乎有强迫症,只吃一边的菜,每道菜吃掉一半之后,另外一半便留着不动了。

  “嗝~”

  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之后,陈安再次拾起了被他丢弃的斯文和体统,倒了一杯米酒慢慢的品着。

  “二,给本官送个食盒过来。”

  掏出手绢擦了擦嘴,陈安朝守在包间门口的店二吩咐一声。

  随后看着陈堪赧颜道:“侯爷见笑了,这聚德楼的饭菜家中老母念了许久,以下官的俸禄,攒一辈子也没办法带上老母来这里吃上这么一顿饭,如今沾了侯爷的光,便想着带一点回去给家中老母尝尝。”

  完,便自顾自的将剩下的菜式一样一样的装进了食海

  对于大明官员的厚脸皮,陈堪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陈安只是打包一些剩菜剩饭,已经非常含蓄了。

  更有甚者,去人家家中吃饭把人家银制的餐具都给顺走,还强行将这种行为冠上了雅事一桩的高帽子。

  大明的读书人,节操是真的不高。

  陈堪倒是不甚在意,一顿饭而已,能挖过来一个七品御史为自己效力,怎么算都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买卖。

  没错,只是一顿饭,陈堪便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从陈安愿意在大庭广众治下上了陈堪的马车开始,就代表陈安从此便是陈堪一系的人马。

  有些话大家心照不宣,更没必要出口。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透了就没意思了。

  不过陈堪的目的可不仅是陈安一人,还有两个御史也参与帘初陈堪殴打陈瑛一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俩的日子在都察院同样不好过。

  现在吃饱喝足,陈堪便问起了正事。

  “盛庸入狱一事,是陈瑛的手笔吧?”

  面对陈堪的询问,陈安稍加思索,随后摇摇头道:“下官不建议侯爷插手这件事情,五城兵马司虽然深得陛下的信任,但有些事情它不是有陛下的信任便可以为所欲为的。”

  陈安话里的意思陈堪听懂了。

  无非就是陈瑛不过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

  不过,重点不在于这里,重点在于陈安是在隐晦的告诉陈堪他的价值。

  他虽然是一个七品官,但他在的朝堂之上的消息来源却是非常精确。

  这也正是陈堪为何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陈堪点点头:“本侯也没打算插手这桩闲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你那两位同僚?”

  “他们已经申请外放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京师了。”

  陈安给出的消息让陈堪忍不住一愣,下意识问道:“都察院的局势已经如此紧迫了吗?”

  陈安苦笑着应道:“大人不知,下官刚才这日子没法过了,并不是在诉苦,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都察院现在成了陈瑛的一言堂,依附陈瑛的官员,现在全都变成了应声虫,少数不愿意与陈瑛同流合污的官员,被他以各种借口褫夺了手中的权力,其中也包括下官我。”

  “出来大人或许不相信,下官现在虽然还是每日里上朝,但实际上下官自云南回来之后,便再没有向陛下递上过一封奏折。”

  “也就是,下官现在与傀儡没有任何区别。”

  陈安苦笑了一阵,眼中闪过一抹憎恨。

  他身为御史,最大的权力便是可以越过百官直接给陛下上书陈述奏事。

  而现在,陈瑛干脆直接将他给来了个冷处理。

  正所谓毁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现在陈安已经不仅是前途被毁那么简单,而是直接被陈瑛断了追求前途的根本。

  这样的做法,比将他一刀杀了都要更让人难受。

  不然以陈安清贵无比的御史之躯,今日又岂能上陈堪的马车。

  听完陈安的抱怨,陈堪幸灾乐祸道:“怎么,我记得陈御史回京师的时候嘴可是硬得很呐。”

  “嗐,是下官看走眼了,事到如今下官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还请侯爷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拉下官一把。”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安肯定自己是没有那个能力斗得过陈瑛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陈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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