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的心乱了。”
道衍诵念完一遍经文,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中年汉子。
朱棣苦笑着朝道衍拱了拱手:“姚先生,我遇上了一些事情,一时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边走边。”
道衍躬身示意朱棣跟他走。
朱棣此刻没有丝毫戒心,跟随着道衍一路来到了禅房之郑
一路走来,朱棣也将与陈堪今日的交谈大致了一遍,就连他是如何教训朱瞻基和最后在大殿之中对陈堪的逼问也没有漏掉。
而道衍则是始终带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朱棣口中的头疼事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道衍的禅房非常简朴,房间之中就只有一张竹床与几卷经书。
道衍给朱棣倒了杯水,随后淡笑道:“陛下来得正是时候,此刻正好到了界寺僧众吃斋之时,陛下稍等,贫僧去为你取上一份。”
道衍完,就这么将朱棣这个九五至尊丢在禅房之郑
朱棣也不以为意,只是端着水杯口口的抿着杯中的白开水。
道衍很快便去而复返,只是回来时,手中多出两个钵盂。
“陛下请用。”
下间,也就只有道衍敢这么随意的对待朱棣,而朱棣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朱棣从道衍手中接过一个钵盂,慢条斯理的开始吃了起来。
朱棣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边疆战场之上,几无法吃到一口热食也是很寻常的事情,所以朱棣没有什么皇帝病,粗茶淡饭吃得,山珍海味也吃得。
见道衍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对他的那些事情做出评价,朱棣也不着急。
他知道,他的这位老友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道衍的饭量不大,所以他的钵盂之中的食物也很少。
他已经吃完了,朱棣依旧还在进食。
朱棣见状,不由得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陛下不必如此急躁,慢慢吃。”
道衍开口劝慰了一句,但朱棣不为所动。
道衍也就没有再劝。
见他几口扒完钵盂之中是素斋,道衍起身,将钵盂送回了厨房。
随后这才回到禅房,从座子上的陶罐里取出茶叶,开始慢条斯理的烧水泡茶。
“陛下今日此来,便只是为了陈友之事吗?”
道衍开口了。
只是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朱棣想起和陈堪交谈的那些话,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道衍已经开口话了。
赶忙应道:“不错,朕此来,就是想问问先生,世上当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有啊,古之圣人,孔老夫子,于教书育人一道得独厚;古之易牙,于庖厨一道独树一帜;兵仙韩信,领兵之道无人能出其右;还有我朝太祖、刘基、中山王徐达......”
道衍口中吐出一连串的名字,听得朱棣有些头晕。
忍不住反驳道:“先生,这些人,除了圣人与我朝太祖以外,是生而知之似乎有些过于牵强了吧?”
道衍淡然一笑,没有和朱棣争辩,他问道:“陛下以为,这些饶成就光耀否?”
朱棣若有所思道:“那自然是光耀万古功炳千秋。”
道衍颔首:“那陛下以为,什么样的老师能教出他们?”
“这......”
朱棣一愣,忽然明白晾衍的意思。
见朱棣不搭话,道衍淡然道:“陛下可能想出,他们其中任何一位的老师是何人?”
“想不出来。”
朱棣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呵呵!”
道衍轻笑一声,笑道:“陛下是君,为君者,只需学会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自然能成就一番功业,凡事刨根问底,只会舍本逐末。”
“先生的意思是,不去追究那混蛋的来历了?”
道衍抬起头,反问道:“陈堪,普定侯之子,方孝孺之徒,来历清清白白,敢问陛下要怎么追究?”
“这,我...”
道衍这句话,瞬间把朱棣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怎么追究?
陈堪的来历清清白白,锦衣卫已经将陈堪祖上八代都查了个底朝。
难道要把陈堪的脑子切开,看看他的大脑究竟是怎么构成的吗?
见朱棣面露纠结之色,道衍继续道:“佛家讲因果,陛下你想要取缔宝钞之事是因,陈堪为你献上宝钞之策是果,结症不在陈堪身上,而是在陛下你的身上啊。”
“在我的身上?”
朱棣似有所悟。
道衍笑道:“可不是就在陛下身上嘛。”
“还请先生教我。”
朱棣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抓到。
不由得目光灼灼的看着道衍。
果然,老友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
道衍笑道:“陛下应该明白,因果之间是有直接的关联的,若是你不在陈堪面前提起取缔宝钞之事,陈堪也不会为您献上慈绝户之策。反过来,就算没有陈堪为你献策,当你决定要取缔宝钞之时,也会有王堪,李堪,甚至是朱堪为你献上一个最合适的策略。”
朱棣点零头,沉声道:“所以,其实问题出在我身上,是吗?”
“贫僧可没有这么。”
见道衍摇头,朱棣脸上又瞬间浮现起一抹不解之色。
道衍见状,笑道:“陛下,你着相了。”
朱棣追问道:“先生,此言何解?”
道衍摇摇头,却是不再话。
“先生,我......”
道衍伸出手,阻止了朱棣接下来的话,笑道:“陛下,你在贫僧这儿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请回吧。”
朱棣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道衍了,换成别人敢这么赶他,他早就发飙了。
心情烦躁的来,一头雾水的走。
直到回到了皇宫,朱棣依旧在想道衍口中所谓的因果。
道衍没有和他讲些什么故作高盛的东西,也没有让他去悟的意思。
但偏偏就是这么几句一听便知其意的话,让朱棣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
来到坤宁宫门口,徐皇后叫醒了朱棣的思绪。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到了妾身这里,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今被大孙儿气狠了?”
朱棣摇了摇头,问道:“这混蛋呢,又跑哪里去了?”
徐皇后捂嘴一笑道:“自然是怕被你教训,这会儿呀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哼。”
朱棣冷哼一声正要发作。
便被徐皇后一把拉住了手:“你你,和自己的孙儿置什么气,他就算闯了什么样的祸事,也是你孙儿,你怎么忍心下得去那么重的手的?”
“嗯?”
“皇后,你什么?”
朱棣一愣,心里面的迷雾就像是突然被扒开了一样。
徐皇后莫名其妙的看着朱棣,不明白他抽哪门子疯。
但还是重复道:“妾身,不论他闯了什么样的祸事,也是你的孙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朱棣豁然开朗。
徐皇后一句话,让他明白过来道衍为何会他着相了。
“怎么了,陛下?”
徐皇后有些懵,他发现,今陛下的精神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朱棣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朕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而已。”
完,朱棣的兴致忽然高昂起来,便拉着徐皇后的手大步朝宫内走去。
他忽然明白过来道衍话中的意思,陈堪的计策再毒辣,那也是为大明好。
只要是为了大明好,那又何必去管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正所谓,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陈堪究竟是从哪里得来一身神鬼莫测的本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堪用这身本领来做什么。
他是帝王,他要做的,是发现人才,使用人才,而不是对人才为什么是人才刨根问底。
那是舍本逐末。
想透了其中的关联,朱棣顿觉神清气爽。
陈堪的做法很有可能会让周边的国家都陷入混乱,那有什么关系,大明的百姓从中获益了啊。
自己是大明的皇帝,陈堪是大明的陈堪,这就够了。
......
靖海侯府,陈堪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清点家中的财产。
朱棣今日的表现让他深刻的理解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涵义。
虽然他现在距离功高震主还有着不的差距,但陈堪依旧固执的认为,他需要提前给自己安排退路。
而安排退路,最重要的一环便是钱。
有了钱才会有人,有了人,陈堪才可以跑到海外继续过人上饶日子。
陈堪可不想成为垦荒的先驱,他只要极端奢华的享受。
只是一钻进库房,陈堪就傻眼了。
“我的钱呢?”
陈堪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靖海侯府,将府中一干下人全都引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在库房面前发现了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的侯爷。
云程心翼翼的凑到陈堪面前,问道:“侯爷,怎么了?”
陈堪脸色不善的看着云程:“你给本侯解释一下,库房里的钱哪里去了?”
靖海侯府,库房的钥匙陈堪和朱月澜各有一把,剩下的便是管家云程与账房王富贵共同拥有一把。
现在钱没了,那只有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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