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难兄难弟

  魏了翁和真德秀离开。田义这才站了起来,在一旁上奏。

  “陛下,火车试行,陛下要去看看吗?”

  火车蒸汽机已经研究妥当,在大冶铺了铁路,就等皇帝亲临观看了。

  “你安排一下,过几天咱们一同前往吧。”

  赵竑点点头。

  自蒸汽机在船上使用,如今又装在火车上,在陆地上可以纵横驰骋了。

  “陛下,自发火铳和拉管式震天雷的演练,还有后膛线膛炮,陛下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田义眼神闪烁,试探性地问道。

  第二个五年计划,举国之力,继开花弹成功之后,自发火铳,拉管式震天雷,以及后膛线膛炮,也已经相继问世,装备军中了。

  “不用着急,明后天再看也不迟。”

  赵竑看着局促不安的田义,正色一句。

  “田义,我的好兄弟,大宋能有今天的局面,你功不可没。我会永远记在这里。”

  赵竑郑重其事,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火药、火炮、震天雷,包括刺枪术,再到如今的后膛线膛炮,自发火铳,更不用说蒸汽机,蒸汽船和火车了。

  可以说,凡是他交给田义的事情,没有一件没有办成,没有一件中途而废。

  田义,不仅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一个完美的执行者。

  “陛下,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田义肃拜一礼,热泪盈眶,潸然而下。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样。你来找我,不会是只为这事吧?”

  赵竑也是心头一热,随即岔开话题。

  这位腼腆的发小,和金国的张天纲、原西夏的罗世昌一样,都是至诚君子,撒不来谎。

  张天纲还在为金国费心费力,罗世昌似乎回了西夏,着书立说,安享晚年。

  “陛下,此次北伐,乃是我朝罕有的盛事,臣想请缨前往,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

  田义擦了把眼泪,赶紧继续说道:

  “陛下,上次汉中大战,臣就没有赶上。这一次,臣不能再错过。再说,这五六千火铳兵是臣亲自操练,交给其他人也不放心。你就让臣去吧。”

  当年为皇子时,赵竑曾说让自己成为当代霍去病,汉中一战自己却没有机会参加。

  “五六千的火铳兵太少,这是日后战争的趋势。”

  赵竑叮嘱了一句,跟着说道:

  “你一对儿女在家里,你放心去吗?”

  田义一对儿女年幼,况且,他的妾室就要生产,他能放下心参加北伐吗?

  而且,魏思思,能让他去吗?

  “陛下,这么说你同意了。臣谢陛下天恩!”

  田义喜出望外,对着赵竑,赶紧肃拜一礼。

  北伐大业,青史留名,人人奋勇当先,他又怎么能错过?

  “你呀!还是跟个孩子一样。你和魏思思之间的事情,解决了吗?”

  赵竑看着田义,紧盯着他的眼睛。

  “陛下,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

  果然,田义有些局促,眼神开始闪躲。

  “田义,追随自己的内心。如果你对魏思思有情,值得努力一下。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掺和。”

  赵竑轻声一句,感慨万千。

  他自己的感情生活都一塌糊涂,他又有什么资格劝导别人。

  “陛下,我们不是一路人。如果我想和魏思思分开,你能转告我岳父吗?他对我不错,我不想让他伤心。”

  田义的话语,让赵竑一阵恍惚。他看着田义,对方的眼神坚定,显然已经下了决心。

  “唉!你我难兄难弟,婚姻上都是失败者,都是没有逃过七年之痒啊!”

  赵竑幽幽地一声感慨。

  “陛下,史慧玉对陛下的心意,陛下应该知道。她苦等了陛下八年,一直未谈婚嫁。人生苦短,谁又会等谁八年?陛下,不妨就接纳了她吧。”

  史慧玉调入卫生司,主持卫生司事宜。但因为史嵩之自尽,正在守孝期,要到四月才能供职。

  “她已经25岁了吧。就怕她看错了人,到时候后悔,又是一段伤心事。”

  赵竑一阵感动,一时踌躇。

  从17岁到25岁,女子最好的年华,却独守空闺。史慧玉让他感动,也让他犯愁。

  他自认会对身边的女人不错,但就怕女人对自己失望。杨意那样的荒唐事,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陛下,你是一国之君,常年在外,戎马倥偬,身边总得有人照顾。以臣看来,你应该给史慧玉一个机会。”

  看赵竑犹豫,田义大着胆子说道。

  “田义,你是我兄弟,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一下。”

  赵竑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史慧玉等他八年,是心甘情愿吗,还是瞎了眼?

  “田义,你先走吧,准备一下,咱们过几天去大冶。董宋臣,你把魏公喊过来,我有事和他说说。”

  “谢陛下!”

  田义肃拜一礼,退了出去。

  火车的调试已经妥当,正好和皇帝一起观摩。

  赵竑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是要做恶人了。

  魏了翁回了自己房间,发现女儿正在等候,不由得一愣,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声。

  “思思,你怎么有空到金陵来了?”

  不用问,强势的女儿,放下身段,来金陵找田义来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用吗?

  “爹,朝廷北伐,你也要随军北上吗?”

  魏思思却是岔开话题,回到了北伐之事上。

  “大军北伐,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光是准备粮草辎重,火器弹药,就得达数月之久。爹会坐镇金陵,等大军恢复中原以后,爹有可能会和陛下一起前往北地。”

  魏了翁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在椅子上坐下。

  “思思,你到金陵,是为了你的事情吗?”

  知子莫若父。女儿什么秉性,魏了翁清清楚楚。

  “爹,我想出来做事。金陵讲武堂,或者金陵大学堂,还有金陵师范学堂,我想去里面任职。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让我进去。”

  魏思思讪讪说道,明显底气不足。

  有一层意思她没说,她和田义聚少离多,夫妻双方的关系,似乎淡薄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行同路人。

  其实当初她可以跟田义来金陵,只是她习惯了临安城的繁华,以及她从军中退出,有些抵触来金陵,来金陵讲武堂,也使得她和田义的婚姻,几乎失控。

  “思思,爹实言相告。就你肚子里那点东西,金陵大学堂和金陵师范学堂就别想了,省得惹人笑话。至于金陵讲武堂,你已经脱离军中,就不要想了。你还是在家里,好好照顾一对孩子吧。”

  魏了翁头也不抬,翻出来一叠报纸,拿起一张看了起来,老神在在。

  “爹,我为什么不行?宣月华和我同一期,她不也在讲武堂干得好好的吗?史慧玉不也是调入卫生司,担任主事吗?”

  魏思思看着父亲,忍不住吐露心声。

  “爹,金陵讲武堂的图书馆不是缺个副馆长吗,你说句话,我想去做这差使。”

  宣月华是讲武堂的教官,听说已经到了教育司任职,皇帝钦点,前程似锦。处处扎心,这也是她不愿意来金陵城的原因。

  “思思,这你也敢想!金陵讲武堂是军校,隶属于兵部,陛下亲自过问。你不是军人,应该是不可能了。”

  魏了翁摇头一句,直接断了女儿的念想。

  “金陵讲武堂的副馆长,那要德才兼备,宣月华可以,那是因为她做事仔细,在讲武堂任职七年,所作所为,众望所归。副馆长一职,只有有军功的军中将领,或在讲武堂待过三年以上的教员有资格入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你私自出营,已经被西北边军革职。军中的职位,你都不要想了!”

  魏了翁直言不讳,魏思思的脸红了半边,一时无语。

  当年魏思思私自出营,阻止田义出塞,让魏了翁大为光火,颜面尽失。如今魏思思又想重入金陵讲武堂,还担任如同军官的图书馆副馆长一职,这谈何容易?

  “爹,真的没有办法吗?师范学堂和其它学堂,也不行吗?”

  魏思思还不死心。

  她想要的何止一个官位,更有她的婚姻。

  “听爹的话,回去吧。好好相夫教子,也不要阻止田义参加北伐大业。你性子太野,军中的规矩你受不了。也不要想让田义服服贴贴。男人有自己的志向,千万不要横加干涉,反而要支持。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闹大。你明白爹的意思吗?”

  北伐大业牵动人心,田义也不能例外。田义要建功立业,女儿要再阻拦,弄不好家都要散了。

  至于田义身边的女子,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这些士大夫,谁身边没有几个女人。

  “爹,我这次到金陵城来,就是想和田义待在一起。他身边的女人,我也忍了。但他去北伐,万一出了意外,我和孩子该怎么办呀?”

  魏思思不再隐瞒,和盘托出。

  “你现在才知道,只怕是太晚了!”

  魏了翁摇头叹息一声,心中难受。

  “你呀,太自以为是,总以为我们魏高氏高人一等,对夫家看不上眼。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却又怪谁?你以为田义是高攀我们魏家,却不知田义才是天子近臣,朝廷重臣。我们魏家,已经是高攀不上人家了。”

  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恐怕已是难以挽回了。

  魏思思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

  “爹你不是枢密使兼兵部尚书吗,怎么还高攀田义了?他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兵器制造司主事吗?怎么能和爹相比?”

  “你呀?真是……”

  魏了翁看着女儿,连连摇头。

  怪不得婚姻一塌糊涂,一点脑子都没有,还在高高在上,殊不知世事无常,早已经今非昔比了。

  “田义虽然只是个制造司的主事,但他掌控着大宋所有的火器生产,兵器铠甲、火炮火铳、震天雷、火药,现在还有蒸汽机。可以说,支撑大宋兵临天下的利器,都在田义掌握之中。和爹相比,你说说,谁在皇帝心目中重要?更不用说,田义和皇帝是发小,从龙之臣,这一份情意,又岂是爹可比?”

  魏了翁看着女儿,痛心疾首。

  “你和田义交恶,闹得陛下对你也没有好感。田义重情重义,那是一块金子,你却弄丢了。”

  魏了翁的一番话,让魏思思一阵恍惚。

  她要不是轻待田义父母,要不是让田义在军中蒙羞,要不是和那个小妾撕扯,是不是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始终没有想到,她和田义,终究不是一路人,走在一起也是勉强。

  “田义和皇帝同气连枝,恐怕连国舅周平都比不上。你轻视田义,就是得罪了皇帝。所以,在朝廷做事就不要想了。找找田义,看能不能挽回你们的姻缘吧。”

  田义现在对他越来越客气,让他心里越来越不稳当。他感觉得到,田义对女儿,恐怕已经没有情义了。

  “他做错了事,难道还是我的不对吗?皇帝也不能护短啊!”

  魏思思反应过来,不服气地一句。

  “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你和田义,恐怕已经……”

  魏了翁欲言又止,气不打一处来。

  娇蛮任性,糊糊涂涂,二十五六的人了,还不反省自己。

  “爹,你说说,我和田义,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魏思思心一酸,泪水脱眶而出。

  “思思,人生的路还很长。你还有孩子,看开些吧。”

  魏了翁无奈,叹息一声。在育儿方面,他这个父亲,可真是失败。

  “魏公,陛下请你过去一趟。他有些事要和你说说。”

  董宋臣在外面,看到里面的魏思思,愣了一下。

  魏了翁看了一眼女儿,转过头来,赶紧问道。

  “董公公,田主事呢,他还在吗?”

  “魏公,田主事已经离开了。咱们赶紧过去吧,皇帝在拙政园等着。”

  魏了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随董宋臣离开。

  魏思思失魂落魄出来,看着教场上学员们生龙活虎的训练场面,不由得怅然若失。

  这时候,她心头不由得浮起一层懊悔来。

  年少轻狂,胆大妄为,她到底都干了什么?现在不仅回不到军中,连她的婚姻,恐怕也葬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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