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长安

  极盛千年,失落千年。

  长安,曾经在长达千年的时间里,先后做过11个王朝的国都,可谓千古一城。汉唐雄风,余音袅袅,自唐亡后,这里就流星般陨落了。

  唐末的黄巢起义,以及五代群雄逐鹿,长安城接连遭遇大劫,宫殿被拆毁烧毁殆尽,一片废墟,除了搬不走砸不烂的城墙,这里早已经物异人非。

  我轻轻地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大唐盛世的气象万千。

  这些狂夫暴徒,不知道为什么对烧毁破坏古迹如此热心?

  自去年春来到陕西担任行政长官,一年半的时间以来,陈隆之安抚百姓,招流民回乡,开垦荒地,再加上汉中和河西的钱粮支撑,四川的移民实边,终于使得昔日的汉唐古都,从战争的创伤中慢慢恢复了一些。

  自皇帝年初定策北伐以来,无数的钱粮辎重物资,流水一般涌入长安城,跟随物资进入长安的,还有数以万计的大宋边军,每日里一片人马的海洋。长安城内外整日里马嘶人喊,出出进进都是大宋将士,以及拉着物资的马车,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北伐大战一触即发,整个西北都是乱了起来。

  “曹友万部骑兵的粮草送过去没有?”

  “河西的边军将士都到齐了吗?”

  “刚运来的麦子有些潮,再晒晒!”

  长安城,北门外,渭水以南,宋军大营,陈隆之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官员,对着刚进来的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快去给我倒杯茶,泡茶那种!”

  茶端了过来,陈隆之接过玻璃杯,无意看到倒茶的人,吃了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下。

  “陛下,你怎么到了?”

  陈隆之尬笑道,赶紧放下了杯子。

  皇帝亲临,下面人也不禀报,这是要玩死老子啊。

  “陈隆之,不必多礼。辛苦了!”

  赵竑看了看桌上的公文堆,再看一眼陈隆之的泡茶,会心一笑。

  上行下效也好,拍马屁也罢,这种泡茶叶喝的方式,悄然蔚然成风,为更多的大宋军民所喜欢。

  “陛下亲临陕西,想必是要巡视边军,动员六军了。”

  陈隆之笑着一句,赵竑点了点头。

  “陈隆之,余玠他们已经在召集六军,咱们也出去,和北伐的将士们见见面吧。”

  巡视完西北边军,他还要赶回淮东,主持北伐出兵仪式,大夏天的奔走,可不轻松。

  “拜见陛下!”

  大营之中,夏日炎炎,烈日当空,近十万宋军将士一起单膝跪地,向高台上的大宋天子赵竑叩拜。

  “诸位将士,大家都起来吧!”

  赵竑站在高台上,不避炎热,大声喊道。

  他只是在高台上站一会,大宋的将士们还要行军作战,相比之下,他已经是在天堂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烈日下,数万黝黑的将士们一起喊道,异口同声。

  众军站起身来,从高台上看下去,偌大的原野上,无数条笔直的长线,无数顶清一色的圆盔排成一个个方框,万军肃穆,大阵齐整,铁甲寒衣,长枪如林直指天空,无尽的旗帜飘扬,布满了整个渭水河岸。

  无数骑兵立于马侧,视线中尽是密密麻麻的马头,无边无际不知多少。西北边军骑兵之强,可见一斑。

  更有无数的炮车,上面的火炮寒光幽幽,一排又一排,几眼都看不过来。宋军火器之强,天下列国,无人能比。

  这么庞大的西北边军列阵,只是为了他个人短短几分钟的巡视。他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形式主义的官僚作风?

  赵竑目光从将士们身上脸上扫过,黝黑健壮,许多人风霜满面,一看就是军中锐士。

  西北边军身经百战,果然要比东南将士精锐许多。

  下面的西路军将士看着高台上的大宋天子,人人都是敬仰,人人都是振奋。

  在本朝皇帝的治下,军人的政治地位大大提高,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是个人,堂堂正正的人。

  十万将士之中,讲武堂的军官就占了三四千人。他们中许多人,都是因为高台上的大宋皇帝,改变了命运。

  师生之情,君臣之义,本朝皇帝,可谓尽得军心。

  “将士们,天很热!辛苦了!”

  阳光下,赵竑站在高台上,高声喊道,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保家卫国,杀身成仁!”

  西北边军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响彻了渭水河岸。

  “将士们,知道为什么要北伐吗?”

  赵竑声嘶力竭,几乎是咆哮着喊道。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雷鸣般的响声,回应着赵竑。

  “不错!我们汉人失去的东西,我们自己要亲手夺回来!”

  赵竑面红耳赤,怒声咆哮。

  “北伐,不仅仅是恢复故土,还要夺回我们汉人失去的尊严!你们要记住了,这一场北伐,关乎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子孙后代!为了让你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为了你的子孙后代不受人欺负,为了他们有尊严地活着,你们必须要战斗!拿起你们手里的刀枪,无所畏惧地去战斗!”

  “尊严!战斗!尊严!战斗!”

  将士们挥舞着刀枪,怒吼声直冲云霄,潮水一般蔓延,让人头皮发麻。

  赵竑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将士们的声浪震撼,一时无法阻止,只好弯下腰来,深深鞠了一躬。

  掌声响起,十万将士动作一致,嘴里也是一样,声浪让人迷失。

  “北伐!北伐!北伐!”

  赵竑走下高台,走入大阵,频频挥手,所到之处,被掌声和“北伐”的呼喊声包围,他艰难地转了一圈,在将士们惊涛骇浪中,挥舞着发酸的胳膊,依依不舍,才进了长安城门。

  到了长安宫殿,什么朱雀门、太极宫,一片平地之上,杳无踪迹,让赵竑不禁感伤。

  “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陛下,让你失望了。”

  陈隆之讪讪地一句。

  “长安城已是过眼云烟,东京城也是残破荒凉。思之让人唏嘘啊!”

  赵竑由衷地一声感慨。

  “陛下不必感慨,等大破了鞑靼大军,北伐凯旋归来,无论是长安城还是东京城,都可以好好地修葺一番。陛下将来定都东京城,不出10年,就会恢复昔日的东京气象了。”

  王坚巧妙地把话题转到了北伐之事上。

  “定都东京城,恐怕不容易啊!”

  赵竑轻轻摇了摇头。

  河南残破,饱经黄河泛滥之苦不说,大运河南北通直,东京城转运不易,似乎不是理想的定都地点。

  不过,要是黄河改道,重新北流,疏通汴河这些旧河道,似乎比重新挖直大运河,要省事许多。

  “陛下刚才一番话语,鼓舞六军士气。到时北伐,臣等都不用动员了。”

  赵竑低头沉思,曹友闻王坚等人不语,余玠笑嘻嘻开启话题。

  “那你们欠朕一个人情啊!”

  赵竑哈哈一笑。巡视完西北边军,他要马上返回东南了。

  “陛下巧舌如簧,雄谈阔论,比起鼓舞人心,微臣望尘莫及啊!”

  魏了翁笑容满面,拍起了皇帝的马屁。

  “巧舌如簧?”

  赵竑摇摇手指,又是一番说辞。

  “朕不过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唤起了他们内心的骄傲而已。魏公,你有这份骄傲吗?”

  “骄傲?什么骄傲?”

  魏了翁似懂非懂,半头雾水。

  “是发自内心的骄傲,是作为汉人的骄傲。这份骄傲不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而是对拥有汉文化的骄傲。哲学、科学、文学、艺术,孔孟之道、四大发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等,难道说我中华文明,没有你魏了翁值得骄傲的吗?”

  赵竑的解说,让众臣都是点头。

  “陛下所言极是。就比如那些“遣宋使”,只有盛世才有,如今也现于我朝。四夷宾服,服的就是我大宋的文化文明。我等身为宋人,身为汉人,理当为之骄傲!”

  陈隆之一番解释,画龙点睛,赵竑点头表示赞赏。

  “诸位卿家,西路军北伐,朕代天下大宋子民,就拜托诸位了!”

  赵竑一躬,众臣肃拜回礼。

  “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那咱们君臣,就相约太原,或者云中了!”

  赵竑哈哈一笑,为北伐话题做了结尾。

  “陛下是明日就赶回四川,赶回淮东吗?”

  陈隆之好奇地问道,依依不舍,不知是真是假。

  “绕道四川?为什么?”

  赵竑摇了摇头,话语一出,众臣皆惊。

  “朕要过潼关直接东进河南之地,从河南一路南下直入淮东!”

  绕道四川,那得几千里路,车马太过劳顿,受不了。

  “从河南入淮东?那可是要穿越整个河南!”

  魏了翁一时傻了眼,片刻才连连摇头。

  “不行!河南南北长达700余里,万一被金军偷袭!陛下万金之躯,身系大宋社稷,绝不可轻易涉险!”

  “陛下,北伐在即,为国事计,还是绕道四川返回东南。陛下慎思。”

  陈隆之心惊肉跳,也赶紧规劝。

  皇帝这天马行空,胆子太大,太过冒险。

  “金国已是落日夕阳,堂堂大宋铁骑,难道是吹出来的吗?”

  赵竑主意已定,大手一挥,王八之气侧漏。

  “曹友万,你率2万精骑送朕回淮东,北伐时直接从淮东北上,直奔河北,没有问题吧?”

  “陛下放心就是,臣定护送陛下安安全全到达淮东!”

  曹友万领旨,跃跃欲试。

  “陛下,2万精骑,还是太少了!让吕文德再率3万骑兵护送,让他过了朱仙镇再回来。”

  赵竑态度坚决,魏了翁不得已,加了个筹码。

  “也好!反正将来要恢复中原,去去也好,就当热身了。大家不是没去过河南,没见过东京城吗,咱们就拜一下大宋皇陵,瞻仰一下东京城。你们说,好不好?”

  赵竑兴致勃勃,大声说道。

  “谨遵陛下圣意!”

  众将面面相觑,既然要去河南,不如直接用兵,恢复了中原。

  “痛打落水狗!北伐恢复两河是国策,重中之重,不能让鞑靼缓过劲来。用兵河南的话……”

  赵竑看着神情迫切的众臣,目光落在曹友闻身上。

  “曹友闻,你可率数万西路军,由潼关入河南,如此这般……”

  想起历史上蒙古大军兵围汴京城的往事,赵竑心头一动,立刻交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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