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冰如突然邀请边沐出来吃晚饭,兰老师说话倒也不绕弯,不过,兰冰如到底还是有些城府的,这一点,跟闻伯庸还真有些不大一样,闻伯庸身上缺点是不少,多少也有些唯利是图的倾向,把钱财看得比较重,但是,闻伯庸的优缺点都表现在明处,一眼至少可以看穿六七成。
兰冰如大有不同,明面上看,没点眼力你还真看不透他到底多大岁数,说七十吧,人家头上顶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黑发,发型还挺新潮,多少有些艺术家的范。说五十岁上下吧,眼神、眼角眉梢透露出的气质却又极老道,跟寻常人等看着完全不一样,边沐虽说跟他也只见过几面,印象却很深刻。
边沐深知,兰冰如眼角眉梢透露出的东西全是人生阅历的积累,那玩意就跟岩石层积效应一样,十年就是十年的气质,五十年就是五十年的气韵,少年老成之类的成语在这儿不好使。
边沐猜测,兰冰如真实的年纪应该在65-70之间。
迄今为止,边沐与聂易雄虽说还未曾谋面,但是,通过老人家的宝贝孙女聂亚雯,通过在聂易雄师徒名下尚未彻底治愈的零零散散的病人,边沐在心底早就给聂易雄画了张心理肖像:睿智无比、雅也雅得,俗也俗得,为人略显圆滑但根骨绝对方正,精明过人,财力雄厚,虽千万人难有其一。
岑松雪、孟淑兰……边沐在心里大体都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认知。
然而,对于兰冰如,边沐心里基本没什么底。
如今,真要让边沐给兰冰如老师画一幅心理画像,边沐根本无从下“笔”。对边沐来说,兰冰如老师是个极难形容的人。
慎重起见,边沐自然不能答应兰冰如什么。
“您老的是意思是……聂老岁数太大了,聂家国医馆多数时候都由庞雨玺做主?而庞雨玺为人行事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由此,丽津市中医界,尤其国医馆这个小群体的主流风气就变得有些飘摇不定了?聂老身上体现出的定海神针意味已经开始逐年变淡了?是这意思吗?”
听完这话,兰冰如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神色,不过,那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微表情,一般人根本无以察觉,总算边沐自我修炼得还有些道行,不经意间,边沐早已有所察觉。
“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同龄人当中,谁能有你这番见识?!反正我接触过的青年才俊还没见过类似顶尖人物,我们几个果然没有看错你,是这话!那……改天咱们具体议一议?在哪儿选址,如何装修?”面露喜色,兰冰如急忙用平等商榷的语气回应了几句。
“您老先别急,听我慢慢跟您聊几句,呵呵……您是不是觉着赵西成跟庞雨玺是一路人?甚至于……您都有可能怀疑庞雨玺跟赵西成过众甚密,早就走到一块了?”
此人一出,兰冰如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知道的事还真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看来……他们都小瞧你了,呵呵……没错,他俩早就认识,而且,赵西成出国之后跟庞雨玺就没断过联系,此次归来,八成是得着庞雨玺什么信了。”兰冰如这番话说得倒也有几分坦诚之意。
“是吗?您担心他们二人暗中联手,从而进一步做大做强,在丽津城中发展到两家独大的程度,那……对您,对我,都颇为不利?”
“嗯!你是知道的,我在海外也开设有国医馆,前些年,国内医馆基本上由我儿子打理,我们夫妇基本以海外医馆为主,这不年纪越来越大了嘛!我这心底自然就生出几分叶落归根的意思,我爱人有福气,父母双亲都还健在,九十高龄,最近几年,衰老得比较快,她在海外很不放心,二老呢,又不肯擅离故土,没办法,她们家其他们兄弟姐妹能力有限,于是乎,我爱人决定回国养护父母双亲,我呢,在海外再求增进一步已不大可能,自然就追随她回家尽孝了,谁承想,现如今的丽津中医界跟我想象的大有不同,我就暗自琢磨了一阵子,没过多久,突然发现庞雨玺跟赵西成走得还挺近,暗中查访了一段时间,我感觉他们俩真要结成一派……好多行业标准怕是多多少少可能会发生一些改变……”说到这儿,兰冰如有些口渴,取过碗勺,舀了一碗银耳清粥喝了两口。
“喔……原来如此!难怪了……你认为我好歹能跟赵西成老师抗上几天,最起码得将当地中医界人气拉得均匀些,最终还能勉强取个‘均势’,到最后,大多数中医医师都有口饭吃,是这意思吗?”边沐接过话茬,随口猜测了几句。
“然也!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真不是恭维你,有一点我敢保证,聂易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绝对没你牛!”说到最后,兰冰如如释重负地往椅背上一靠,好象自己突然卸下千斤重担似的。
直到此时,边沐暗自庆幸自己身后有个非常务实的老妈,否则,自己早就被兰冰如说动了。
名利这东西,平时闲聊,它好象还挺虚无缥缈的,一旦遇上所谓的贵人提携,顿觉名利似乎唾手可得,那还不赶紧死死地攥在手掌心呐!
依照一般世俗逻辑,只要边沐这边一松口,兰冰如马上就会安排各种人手帮自己搭建一所十分像样的国医馆,人力、财力、物力、人脉……第一时间就都会拿给自己白用。
那……以后呢?!
假设一下,理想状态下,边沐兰冰如强强联手,或许真有可能将赵西成庞雨玺组合的风头压下去,无形之中,中医界好多事自然也就由着兰冰如夺回发言权,甚至决事权。
短期之内,边沐或许名利双收,放眼未来,等兰冰如所有目的都达成之后呢?!他还会这么善待自己吗?
万一……自己因一时贪念老老实实跟着兰冰如混,总有那么一天,人家万一不再需要自己呢?到那时候,边沐怕是连太太平平在街边守候一处小诊所都很难。
越往深处想越后怕,边沐脑子渐渐变得非常清晰……
“这事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太大,回头我得跟亲友们好好商量商量才行,所以……今天无论如何都难以答复您,要不……过段时间再说?”边沐婉言谢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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