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耽搁了许久,所以今早上班许大茂、傻柱一起搭了李源的便车。
傻柱力气大,他来骑车,不过李源坚持不肯坐梁上,只能许大茂去坐。
然后从四合院到街道再到轧钢厂,一路上都有人笑。
这画面太辣眼,许大茂坐在傻柱的怀里,相拥前行。
等到了轧钢厂,许大茂就从车上跳下来,不停的往路边吐唾沫。
傻柱一样,两人你呸一口,我呸一下。
李源看的不要太欢快……
不过等上了工人医院二楼,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中医科已经在开晨会了,医务处的人传达了上面的精神和要求:
除四害!
要上交老鼠尾巴,和苍蝇虫蛹。
这回是真正的全民运动,上到八十老翁,下到四岁稚童。
既有工厂农民,也有修鞋掏粪之辈。
各行各业,皆有要求。
对学医的人来说,比较痛苦。
因为他们都知道,密切接触老鼠,容易感染多种疾病。
还有那些虫蛹,小孩子用手抓了后如果没有及时洗手就吃东西,或者揉眼睛,都非常容易生病。
可以预见,医院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等开完会,李源问候完赵叶红,并主动承包了师父的老鼠尾巴和虫蛹任务后,就回到了诊室。
虽然建国快十年了,但依旧讲究师徒父子。
老赵对他不比对亲儿子差,他知道好歹。
回到诊室没一会儿,病人还没来,聂雨却到了,俏生生站在那,神秘兮兮的说道:“我找你有事商量,行不行?”
李源诧异道:“找我商量事?想找我要老鼠尾巴吧?回头再说。”
聂雨白他一眼,道:“什么老鼠尾巴,恶心死了,不是!是别的事,现在行不行?”
李源当然摇头道:“现在要上班。”
聂雨灿然一笑,道:“那等中午下班,你别跑啊。”
见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李源“唉”了声,摆了摆手赶人。
聂雨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扭身跑了。
很快,李源开始了今天第一例接诊。
病患是个女孩子,家庭条件应该不错,穿着薄薄的羊绒衫,笔直的旁开门女裤,戴着口罩。
几十年后大街上到处都是戴口罩的,但眼下……
布票很珍贵的。
不过李源没有多看,问了句:“哪里不舒服?”
年轻女孩子声音是那种天生的娇滴音,眼睛很明亮,她看着李源有些害羞道:“我有些……痛经。”
李源开始记录病人信息:“叫什么名字。”
“我叫娄晓娥。”
女孩子脆声说道。
李源笔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写完后又问了年纪,记下十九后,说道:“手给我。”
娄晓娥将雪白的手腕放在脉枕上,李源搭上脉后,按了几下问道:“按压着,疼痛会不会轻一点?”
娄晓娥惊喜道:“有点欸!”
李源心里有些数了,痛经有虚实之分,喜压喜按多是虚证,疼痛拒按多是实证。
他又问道:“月经怎么样,量多吗,颜色呢,有没有血块,经期如常吗?”
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医生问的这样直白,娄晓娥哪怕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可耳朵都红透了,眼睛里也满是羞意,小声道:“量不多,颜色浅淡,有血块。一般都晚几天!”
李源再问道:“腰疼吗?”
娄晓娥都顾不上害羞了,惨兮兮道:“腰都快断了!好疼!”
李源没有露出什么怜惜之色,表情始终平静,他一一记录之后,开始再次脉诊。
用了大概十分钟,诊完双手脉后,一边记录一边说道:“是沉迟无力之脉,又有些细脉的脉象,沉脉主里,为里证。以左手尺部为迟,左尺迟肾虚寒。你的虚寒比较严重,脾气又不足,极易引起寒凝,所以经行有血块。而且脾主统血,脾气虚弱则无力统血,因此血块淤而不散。
娄晓娥同志,你的宫寒比较严重,如果不治的话,将来受孕也比较困难。
这都春天了,你的手还这么冰凉,冬天估计更难熬。”
娄晓娥整个人都懵了,好一阵后她才回过神来,傻傻的看着李源问道:“李医生,我这病,能治吗?”
李源点头微笑道:“并不算严重,你以前应该没怎么看过中医,去的都是西医医院吧?”
娄晓娥连连点头道:“检查都正常,我以为是天生的……”
其实并不难理解,打二十多年前上流社会就一直号召废除中医,批判中医为落后愚昧的巫术,只会骗人钱财,传承千年的中医差点被禁了。
之后越是新式自诩开启民智的上流人物,越是瞧不起中医。
娄家那么有钱,自然更愿意去西医院……
李源微笑道:“你这病有一方子正好对症,是《傅青主女科》的种子篇中的一方。如果你之前就找过擅长妇女科的中医看治,应该很早就缓解病痛了。我给你开十副药,你吃完后再来找我复诊。”
李源开完药后,娄晓娥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娄晓娥走后,陆续又来了五六个病患,多是寻常病症,李源或开药或针灸,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
转眼到了中午,还没到十二点,聂雨就出现了。
她先开门在门缝里看见诊室里没人,才欢喜的进来,反手关上门后,对李源道:“我有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李源捏了捏眉心,道:“说吧,说完我要去吃饭了。”
聂雨白他一眼,难掩喜色道:“李源,我们家里有长辈要去港岛中华社分社任职,可以带去两名保健医生、两名护士。家里让我去当护士,我又推荐了伱去当医生,他们同意了,怎么样?是不是好消息?咱们要去港岛啦!”
李源:“……”
港岛啊……
别说现在,哪怕三四十年后,那里依旧是无数大陆人梦寐以求的繁华富贵乡。
有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几乎没有谁能抵挡这份诱惑……
只是……
李源却陷入了沉思。
以保健医生之职去了港岛后,日常活动的地点大概只有一座楼那么大。
港岛是有钱人的地方,他要是出去折腾,的确有信心成为有钱人,可那就得背负上叛逃的罪名,然后大陆这边的家人,全都要遭殃。
医术也别想再提升,没有海量的病人供他刷经验,光靠闭门造车,医术不退步都是好事。
既不自由,又难发展,除了有吃有喝有洋妞外,看不到别的好处……
关键是,聂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连面都没见过……完全不合逻辑。
念及此,李源不再迟疑,摇头道:“小雨,我很感谢,甚至感激你的心意,但我不能离开。你应该知道,我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二十三个子侄,都是亲的。我每个月工资的大半,都要寄回家给他们,不然他们就吃不饱。
今年从年头到现在都没怎么下过雨,庄稼大概率要欠收,他们的日子会更难。我不能为了自己,抛弃家人,去奔荣华富贵。若是那样,你都会瞧不起我,对吗?”
聂雨傻眼儿了,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源道:“李源,这……这可是去港岛!李源,你看过港岛的电影吗?”
问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年月,只有大院孩子,还得是有一定高度的大院孩子,才能带着批判的目光去看海外的电影,有好莱坞的,德国的,法国的,当然还有港岛的。
他们眼界开阔了,也知道了资本主义社会除了腐朽之外,还有灯红酒绿。
对年轻人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
但李源一个农村小子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些……
李源没在这方面计较什么,他看着聂雨轻声道:“小雨,对你来说,港岛是个好去处,或许,这也是你梦寐以求的。但对我而言,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们是好朋友,我真心的祝你顺利。”
聂雨眼睛都红了,看了李源好久后,见他毫无妥协之态,才怒瞪他一眼,转身跑走了。
李源轻呼一口气,头皮也有些发麻。
都是凡夫俗子,都有惰性,都想吃口软饭暖暖胃。
可李源知道轻重,真要选择了聂雨,或许所谓的前途会好些,但也仅是如此了。
后果就是不仅被头上不知多少长辈规划人生,还会被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稍有差池,就是各种教育。
这一世,李源可是准备品尝这个红尘似水的花花世界的。
不胡来,但也不想委屈自己。
爱情固然可贵,但自由却是无价的。
最主要的是,这他么也不是爱情啊……
聂雨要是一直留在这里,软磨硬泡上二三年,说不定可能有。
可人家转眼间连人生轨迹都给他安排好了,还是没有商量的情况下,让她家里直接施恩于下……
当然,人家也是好心好意,就图个美色……
但这不是李源想要的生活,二世为人,他还是想纯粹些,自在些,自主一些。
我命油我不油天嘛!
……
轧钢厂办公楼,副厂长办公室。
聂雨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聂远超正在会客,看到宝贝女儿泪流满面的进来,不由关心问道:“小雨,这是怎么了?”
聂雨委屈坏了,也没见着还有人,就哭着道:“爸爸,李源说他不去港岛,呜呜呜!”
聂远超都吃惊了,讶然道:“他说他不去港岛,为什么?”
聂雨哭泣道:“他说他家里还有父母,还有二十三个亲子侄等着他接济,他要是走了,他老家的人都得饿死。还说他要去了,我会瞧不起他。呜呜,他冤枉人,我才不会瞧不起他呢。”
聂远超“哦”了声,与客人歉意一笑后,过了稍许才问道:“他说的坚决么?”
聂雨抽噎道:“他都祝福我顺利了,您说他坚决不坚决。爸爸,我看出来了,他真的不喜欢我……”
说着,又难过的哭了起来。
不过忽地反应过来办公室内有人,一下又不好意思哭了,俏脸霎红,她羞恼的责怪聂远超道:“爸爸,您有客人怎么不说一声呀?”
聂远超呵呵笑道:“你娄伯伯也不算外人嘛,还有晓娥你也认识。你娄伯伯家族里有不少人都在港岛,等你过去后,也有朋友在那边照应着,不会孤单。”
连李源都能看出未来几年日子不好过,更何况上面的人。
聂远超有更高的信息渠道,所以比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次闯关的难度。
老毛子那边的技术援助全部变成了出口项目,中国没钱买,他们的专家就开始出工不出力了,还领着高薪不干活。
现在上面认为只能埋头猛干,一往无前的往前猛冲,冲过去就是胜利。
历史上多少回都是这样取得的胜利。
可冷静的人都知道,生产发展不是打仗啊,脱离了科学指导的冲锋,下场只会凄惨。
这个时候能将心爱的小女儿送去港岛,也算是聂远超的一份私心。
聂雨有些急了,道:“爸爸,我不想去港岛了,我想在家多陪陪您和妈妈……”
娄家父女都笑了起来,聂远超也笑,微笑着摇头道:“你的组织关系已经报上去开始调动了,现在我肯定没办法再调回来,这不是儿戏。除非你敢去找你大爷爷,并能说服他。
不过我得先告诉你,之前说服你大爷爷同意你和李源去港岛,是因为组织上经过调查,李源在群众中有极好的群众基础,他能无私的为街坊邻居们看病,做事光明磊落,孝敬老人,是个好同志,可以放心让他去资本主义社会经受考验,可不是因为你和他谈对象。
现在你一反悔,事情就露馅了,不仅你还得去港岛,李源也会落下不老实的印象,将来很麻烦。”
以聂远超的道行,想掌握自己的女儿,自然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吹胡子瞪眼。
果然,聂雨听见这番话后,不敢再多说了,她心情郁闷,没心情和娄家父女多说话,只点了点头,就出门了。
她要去找她妈倾诉一番……
等她走后,聂远超对娄振涛苦笑道:“女儿大了,会自己找心上人了。我们家并没有门当户对的心思,只要人品合格,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可现在看来,人品倒是好,可就是不喜欢我女儿,一头热,有什么法子?”
娄振涛惊讶道:“听意思,还是工厂医院的医生?什么样的小伙子,连您家里这样的条件都能婉拒?”
聂远超摇头笑道:“老娄,这还叫婉拒么?人家拒绝的明明白白。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很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听说那孩子的医术还不错。”
娄晓娥忽然抿嘴笑道:“是中医科的李源吧?我刚才就是找他去拿药的。”
娄振涛莫名道:“晓娥,连你都知道这个年轻人?”
娄晓娥不好意思笑道:“是许妈和妈妈聊天时我听说的,李源真的非常厉害,他连他们院一个老太太几十年的心脏病都治好了……”
娄振涛气笑道:“简直胡说八道!真要有这种水平,他还能在轧钢厂当个小大夫?早被中枢请去当保健医生了!”
聂远超也笑了起来,娄晓娥急道:“是真的,这种事还能有假?哦对了,并没有治愈,是缓解了胸闷心疼的痹症。就五分钟哦,当时全院的人都在,李源让那位一大妈坐在庭院里,舌下含服了六丸药,许妈说连五分钟都没到,那一大妈本来青白的脸色就红了,也不胸闷心口疼了。
不过李源也说了,中医是治人,一人一方,他这方药对别的心疾患者未必管用。他是运气好,才试出来这味药的。要两百块才能配六十四丸,但效果真的很好。而且他们院被他看好的人不止一个,大部分都是药到病除,很厉害的。只是许妈说,他拜的师父最擅长妇人科,所以他应该也是。”
娄振涛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也算是个奇人了,要不见一见?”
聂远超闻言,略想一想后也点了点头,道:“我也想见见他。”
其实,聂家的确没想过让李源去港岛。
怎么可能为了这样一个陌生人浪费家族资源……
即便今天李源答应下来也没用,有太多法子,让事情临时发生变化。
但李源没答应,聂远超反倒愿意见一见这个年轻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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