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一定要照顾好富贵。富贵天生大龙骨,你们家这么多孩子里,要说谁能传承你的武功,还能发扬光大超过你,就只有富贵了。”
第二天临别前,张冬崖对李源郑重叮嘱道。
李源哈哈笑道:“他就算没有这等根骨,也是我的富贵儿,我也会照顾好他的。”
富贵明显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要上战场这等大事,一大早就刺激的他嗷嗷叫,哪怕被亲妈娄晓娥忍无可忍胖揍了一顿,逃跑的时候也没有低头,顾盼自雄的样子,神气的好似大将军一样,气的他妈又捶他一顿……
这等热闹,倒也冲淡了些家人们的担忧。
李源没有啰嗦,也没让内眷相送,只有李幸带着吉祥、如意,兄弟三人将父亲和兄弟送到了口岸。
梅长宁和乔兴已经等在那里,梅长宁还是第一回正式见到李家这几个孩子,先前虽有一面之缘,可是因为要帮某孙子糊弄便宜丈母娘,颇为狼狈,草草走人了。
这会儿细细打量了片刻后,对李源笑道:“虎父无犬子,了不起。”
李源纳罕道:“伱想夸我父亲?那你在秦家庄的时候说啊。”
他知道最近李幸最烦的就是这些夸人的话,实在是太虚了。
曾经对李幸百般夸奖的人,调过头来,冷酷无情的让人心冷,很多还是从他手里求过药的。
还不到二十岁的李幸,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先一步品尝到了世态炎凉是什么滋味。
李源心疼儿子,让他清静一阵。
梅长宁哈哈大笑起来,乔兴也笑,他打量了李幸一番后,不识趣的说道:“你们家老六和我们家熟些,那孩子是真不错,我们家老爷子都夸赞他小小年纪,有大将之风。这老大也厉害,顶着汇丰的压力,一般年轻人可顶不住这么强大的压力。”
李源笑道:“老六的沉稳那是天生的,也没谁教他。将来多半像他妈妈,一辈子给国家做贡献了。我们这些家人们能做的不多,就是不拖后腿。老大嘛天赋一般,只是人比较努力,能吃苦,家里将来都指着他了。其他孩子就在他们大哥的庇佑下,好好过日子就成。我们家没什么野心,就想好好过日子。”
梅长宁满脸无语的指了指穿了一身小兵军装的富贵,道:“你就是这么打算让他们好好过日子的?源子,你不会跟我说,要带这个小家伙一起去吧?太没谱了啊!你当那是什么地方?”
李源呵呵笑道:“不带老三,家里根本不让去。只有带上孩子,她们才信我真的只是去当医生的。老大……”说着,他对李幸叮嘱道:“照顾好家里。”
李幸面色严肃的厉害,上前用力抱了抱父亲,又低头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叮嘱道:“在外面,一定要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富贵也不闹腾了,点头道:“大哥,我记住了!”
看着弟弟稚嫩懵懂的面孔,李幸心里对父亲带弟弟去战场真是一万个不想答应,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李源也挨个摸了摸吉祥、如意的脑瓜,笑道:“帮大哥一起照顾好家里,你们长大了。”
吉祥、如意都紧绷着小脸,点头齐声应道:“知道了,爸爸!”
李源不再啰嗦,和梅长宁道:“我们走吧。”
除了梅长宁外,一人抱了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高纯度的青霉素、头孢和阿司匹林。
先紧急带去这么多,大批量的在后面。
国内目前生产出来的青霉素,药效不及龙虎药厂产出青霉素的三分之一,杂质太多,还有不小的副作用。
李源库存了不少,应该能抵大用。
出了罗湖口岸后,梅长宁还在感慨孩子的事:“孩子其实是我的恩人。七四年我的胳膊卷进机器里轧断了,父亲第一次在人前落泪,给丞相打了电话,丞相紧急安排,下面人才肯给我看病,可已经晚了。当时我万念俱灰,谁来安慰都没用,但是我女儿的出生,一下就让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新生。如果没有她,或许我坚持不到今天,早已万念俱灰,身心俱成灰。”
李源闻言笑了笑,看了眼身旁乖巧坐着的富贵儿,道:“他们的出生,的确带给了我们很多幸福和欢乐。”
富贵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他不大听的懂梅长宁的话。
李源摸了摸他的脑瓜后,和梅长宁、乔兴一起上了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往粤东军区驶去。
李源问梅长宁道:“怎么打一个小小的安南,伤亡会这么重?”
他前世对这场战争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就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差点把安南狗崽子打的迁都。
后面十年老山大战,也是为了让国内军区轮战,恢复战斗力。
打心底里没当过一回事,压根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损失。
梅长宁笑的无奈,道:“小安南?论国力来说,的确是小安南,可论战斗力……安南已经打了几十年的仗了,从抗法战争,再到抗美,就没消停过。再加上因为租让金兰湾给老毛子,老毛子给了安南巨大的好处,苏械师的装备比我们还先进。更不用说,老美之前二十年来送给安南南朝的装备,大部分都让现在的安南给得了去。至于再之前的高卢鸡,也在安南修了大量坚固的永久工事。
五十年代,老毛子帮咱们建立了完整的工业体系,但咱们后面都是付了钱的。可咱们掏了两百多亿,帮安南崽子们建立的工业基础,人家是不用给钱的。有这样的家底儿在,人家才敢自称世界第三。”
乔兴道:“就目前接到的消息来看,损失最大的是现在攻打同登炮台战役,那是法国人在安南修筑的巨炮要塞,长三百米,宽一百米,外墙厚达三米,用卵石和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咱们的队伍用八十五毫米口径的加农炮还有火箭筒、无后坐力炮打上去,只能在墙壁上留下一个白点。再加上地方的各处暗堡,火力网十分强大。咱们的炮击效果有限,坦克攻上去被打翻,战士们凭借毅力发起决死冲锋,结果……那些杂种们狙杀咱们士兵的炮,还是咱们十几年前无偿支援他们的六五式三十七毫米高射炮。艹他妈的!”
梅长宁脸色也很难看,道:“万幸,咱们老底子还在……”
李源精神一震,道:“打赢了?”
梅长宁扯了扯嘴角,道:“还没有。现在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伤亡有些重,我们乘军机过去,把药品加急送过去。不过不用担心,咱们要是连安南崽子都打不赢,那也不用混了。”
李源吃惊道:“你们也去?”
梅长宁气笑道:“过分了啊,我们这些人也不都是高衙内!”
乔兴声音沉重道:“开战第一天,将门虎子,已经牺牲一批了。”话锋一转又道:“你三个侄子好像也在军中,要不要打声招呼撤下来?”
李源笑骂道:“撤你大爷!”
三人都嘿嘿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只有往前冲的兵,没有往后撤的。
后撤一步,脸都不用要了。
……
载着几大箱紧急药品,粤东军区的军机直飞战地。
三个小时的航程后,在边境线内凭祥市的一处军用机场降落。
这里距离战争前线谅山只有四十公里,距离安南首府河内,也只有不到二百公里。
隆隆的火炮声,仿佛就炸响在耳边。
有军车前来接人,看到李源身边的富贵也都是纷纷一怔。
不过梅长宁身份特殊,也没人敢多问,直接载着一行四人前往了前指。
在这里,李源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和尚将军……
不苟言笑的一张脸,眼珠子有些僵滞木讷,但盯人看时,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有些意外,这位老将军应该是在北宁坐镇指挥,没想到指挥部居然设的这么靠前。
“牛叔,这位是港岛的爱国医药企业家李源,听说咱们缺少药品,紧急捐赠了一大批高质量的青霉素、头孢和阿司匹林。”
梅长宁恭恭敬敬的对老将军介绍道。
老将军一身凶煞气息惊人,看人的眼神更可怕,他看向李源问道:“能捐多少?我这里死的人多。”
李源道:“要多少,有多少。”
牛将军眼睛一瞪,道:“军中无戏言!”
李源笑了笑,点头道:“军中无戏言。”
牛将军盯着李源看了稍许,问道:“能不能喝酒?”
李源又笑了笑,道:“千杯不醉。”
“妈了个巴子!”
老将军估计没见过这么能吹牛逼的人,对身后警卫员生气道:“拿两瓶茅台来!”
警卫员不敢多言,转身去取了茅台来,老将军斜觑着李源,递给他一瓶,自己拿着一瓶,打开就饮。
李源嫌瓶口的珠子碍事,手刀在瓶口轻轻一削,瓶口掉落,李源对着缺口畅饮起来。
牛老将军眼珠子直了直,见李源三下五除二将一整瓶茅台饮尽,面不改色,他不喝了,南瓜皮一样粗糙的脸上终于见到了笑容,哈哈大笑道:“好,是条好汉!想不想当兵?”说着,将手里茅台让警卫员收好。
他是好酒,但人又不傻,怎么可能和这样的怪物拼酒……
梅长宁忙道:“牛叔牛叔,源子是一位国手级别的中医,过来救死扶伤来的。他还是曹办的挂名工作人员,在港岛肩负特殊使命。这次是他非要来,要是报告打到花厅去,曹老指定不许他任性。我好不容易才按着他不能上前线去,您可别带上去了。”
牛老将军不高兴的瞪眼道:“怎么,老子的兵死得,他死不得?阿宁,你现在怎么回事?妈拉个巴子的!”
梅长宁苦笑道:“牛叔,您要缺兵,就发一支枪给我,我去。他现在,比我重要。”
李源看了梅长宁一眼,这个巨擘子弟,胸襟真的不一般……
牛老将军闻言,则眯起一只眼打量起李源来,不知道在思量什么,然后就看到他身后的富贵。
老将军都楞了下,不解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富贵大声道:“我不是东西!我是跟我爸爸来,打安南鬼子的!妈了个……”
对于这个不尊敬自己爸爸的老头儿,富贵可是很生气的。
没等他骂完,李源赶紧捂住儿子的嘴……
乔兴一头冷汗赶紧解释道:“牛叔,这是源子的宝贝儿子,在港岛资本主义社会长大,这次带来,是让他见见祖国的伟大,以后心里就会向着祖国。就因为受董老委托,源子收购了一家银行,结果现在正在受到洋鬼子的全面打压,压力非常大。可他还是不改爱国本色,还要培养孩子爱国。”
牛将军脸色和缓下来,看着李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条汉子,不当兵可惜了。”
正说着,见一参谋面色沉重的走过来,禀报道:“司令,前面传来消息,战况吃紧,小江和小曲都牺牲了。”
牛老将军闻言皱眉道:“谁?哪个小江、小曲?”
参谋提醒道:“昨天您还见了的,粤东军区江副司令的儿子和四十一军曲参谋长的儿子。”
都是牛老将军的老部下。
牛老将军沉默稍许后,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战场,就是老子死了,也是一副棺材的事。”然后声音转怒,大声道:“告诉一百六十三师,三天之内拿不下要塞,提头来见!”
“是!”
作战参谋紧急去传令,牛老将军忽又想起一事,问身后道:“八十七团退下来没有?”
另一名作战参谋大声道:“没有!司令,八十七团拒绝退下来,表态宁肯打光了,也死战不退。司令,那是老红一军团的底子,是大渡河连的后辈们,他们怎么肯退?”
牛老将军闻言,缓缓道:“那就调些新兵给他们补充,别让这样的英雄团,失了番号。”
说完,对梅长宁、李源道:“我这里忙,没时间招待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等打完仗,老子再请你喝酒!”
李源忙道:“老将军,我希望能往前面去一些。在大后方急救,时间根本来不及。往前靠近二十公里,能多救很多士兵的性命。”
牛将军:“?”
梅长宁急道:“源子,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李源道:“我不是胡闹,咱们是进攻方,敌人连地堡都不敢出,根本不用担心战地医院的安危。我往前去一段距离,我的针灸水平非常高,在止血方面有奇效。我还在京城第二医学院进修过三年,外科手术技术也会,起码的伤口缝合术绝对没问题。阿宁,我绝对没有逞强,不会去胡乱给前线战士添麻烦的。再说,我的身手,你应该是了解的。在不求杀敌,不瞎逞强的前提下,谁能伤我?”
梅长宁苦笑道:“你真是……那你儿子怎么办?”
李源摸了摸富贵的脑袋,笑道:“当然是带过去,安排在野战医院里就好。”
乔兴吃惊道:“你疯了吧?”
李源笑着问富贵道:“你怕不怕?”
富贵大声道:“不怕,爸爸,我是习武之人!”
牛老将军看的眼珠子都有些放光,高兴道:“这小兔崽子对我的胃口,留我这里,过两天我也要前移。你这老大不小了,真出点啥事就出点啥事,还有儿子在,不怕后继无人。小家伙跟着出事,我没法交代,太小了。”
李源哭笑不得,问富贵道:“愿意不愿意留这里?”
梅长宁抢在富贵开口前说道:“富贵,你爸爸去的地方非常危险,带上你的话,遇到危险他肯定把命搭进去也要救你。可要是他一个人,就很容易脱身了。你可要想清楚。”
乔兴也道:“等你再长大些,再和你爸爸一起去前线。”
富贵不高兴的瘪了瘪嘴,不过还是孝心占了上风,对李源道:“爸爸,您要小心。”
李源笑道:“爸爸也是习武之人,能伤到爸爸的人还没出现呢。更何况是一些安南狼崽子?你好好待在这里,跟着老将军观摩学习,等爸爸救完英雄们,就回来接你回家。”
“好!”
富贵大声道。
司令部里其他指挥都用空暇功夫看了过来,目光亲近。
军队里最喜欢的人有两种:能吹并且能打的人,和能吹并且不怕死的人。
李源刚好都占了。
……
其实野战医院真没什么危险,托老人家的福,中国此时的战备家底之厚,足以支撑炮兵们用炮弹来洗地。
炮战开火时,都不是说打几吨炮弹那么严谨了,而是进行多长时间的炮战。
铺天盖地的炮火覆盖,长时间的火力洗地。
北面战场上火力不足吃的亏,再不复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安南狗崽子们躲在碉堡里猫着防守都来不及,哪敢穿插到后面打反击。
当然,也正是因为整场战役几乎没有伤亡一个医护人员,后来野战医院太大意,到战争末尾的时间,将战地医院设到了人家眼皮底下了,让人一阵炮击后,还掠去了六名医护人员。
但战争结束后,这些医护人员还是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总之,只要别过于冒险,那就几乎没什么危险。
李源乘坐军车一路前行到了战地医院,被前指干事介绍给了医院领导,也是一位主治医生,姓谢。
在得知李源是一名中医后,好悬这位医生没骂出口,可也没再说什么欢迎之类的。
中医跑来急救,这不是扯淡么!
不过谢医生没骂出口,也可能不是修养高,而是因为这会儿根本没有多话的时间,伤员太多了。
粤西整个二月都是雨季,天上不断的泼着冰雨,抬来的战士们身上有血、有水、有泥,有的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猛然看到一例这样的伤员或许会害怕,可是放眼放去都是这样的伤员,也就不怕了。
医院的锅炉房轰隆隆的烧着,伤员来了后,先用热水冲洗。
冰雨里浸久了,也容易失温。
眼下根本顾不上讲究无菌不无菌,或者什么狗屁男女有别。
医疗组但凡能动的人,都在不断的冲洗,清创,缝合。
每个伤员一到医疗所首先就得打三种针,预防破伤风的针一支、青霉素皮试针一支、链霉素皮试针一支。
根本没有所谓的床铺,不知从哪搜刮来的门板就是铺位,护士们跪在地上处理着伤口。
李源站在一边,亲眼看着一个被炸断了腿,脑袋也炸的血肿的年轻战士被送了进来,嘴里还在不断的嘶吼着:“冲啊,冲啊,战友们冲啊!”
负责接待李源的谢医生上前大声道:“同志,别喊了,这里已经是医院了!”
伤员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谢医生大声吼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在召唤我死去的战友,跟我继续冲锋!冲!冲啊!祖国万岁!祖国万岁!”
喊罢,战士目光凝固在脸上,没了气息。
目睹这一切,李源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好一阵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名战士,也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
李源没有上前,不是他不想,而是这位战士……伤的太重了。
他都想不明白,这么重的伤,这名战士是怎么坚持到这的。
或许正如其所言,是为了召唤死去的战友们,继续冲锋吧……
随后李源不再多言,从解放包里拿出针盒来,主动上前寻找位置,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用针灸奇术,让那位谢医生改变了一些看法。
但也没人对他超强的能力表达敬仰,因为来不及,实际上,也不大需要。
这里最需要的,不是处理疑难杂症的高明医生,而是操作利落的急救医生。
一车又一车的伤员被抬了下来,医护们大都是连轴转了几十个小时,脑子估计都快转不动了。
只是机械的在清创,手术、缝合,再安排医疗车送往大后方。
这里可安置不了病患……
一直到夜色已深,前方的炮火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伤员车也不再往这边拉人了,李源才看到不少医护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在发呆,手大都在颤抖。
他从解放包里拿出一盒人参养荣丸,挨个送给都快麻木的医护们。
这个时候,护士们似乎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好看的不像话的医生。
众人面面相觑。
战地医院领导谢长安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专门从港岛来的李源李医生,听说咱们这发生了战争,李医生捐赠一大批药物,还亲自过来参加救护。大家鼓掌!”
掌声从稀稀拉拉的,很快就变得热烈起来。
李源笑道:“大家先把手里的人参养荣丸吃了,能补气补血。气血足了,晚上才能睡的踏实,休息的好,明天才能继续奋斗。我只是做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家不用在意。”说着,语气沉重了些,道:“和那些牺牲在前线的年轻战士们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女医护站起来,问道:“李……李医生,你叫李源?”
李源点点头道:“对,李源。木子李,源泉的源。同志,你有事么?”
女医护道:“那,《赤脚医生手册》……”
李源笑了笑,道:“那是我写的。”
“哗!”
一片哗然,别说其他医护了,就是战地医护所的领导谢长安都瞪大了眼睛。
活他么见鬼了!
不,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活他么见神了!
李源微笑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等战争结束,我请大家吃饭时再好好聊,咱们也算是战友了。还请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不轻松。”
谢长安闻言醒悟过来,忙打发二十来个医护赶紧去吃饭休息。
没有宿舍的,两个人一顶帐篷。
他却没去,而是背着一把枪,准备出门。
李源好奇问道:“谢医生,您这是……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您怎么不休息?”
谢长安气愤道:“最近总有消息传来,说有敌特潜伏进来,准备偷袭我们战地医院,我作为这里的负责人,得担负起责任来。”
李源笑眯眯道:“巧了,我也正准备四处转转,看看周围的环境。”
谢长安愕然,要不是李源是前指亲自送来的,他这会儿都要拿枪指着,逼问特务从何而来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警惕道:“你现在可不能带枪。”
李源笑呵呵道:“您带着就好。再说,前面就是咱们的几十万大军列阵,我还真不相信,安南狗崽子们能钻过这样的铜墙铁壁闯进来。”
许是听他骂了安南狗崽子,谢长安才放下一些心来,道:“那走吧。给你找件雨披……不能大意啊,安南狗仔子们对我们这边熟悉的很,知道怎么打疼我们。唉,前些年真是不该什么都教,教出来白眼狼了。”
李源乐呵呵的听着,随着这位战地医院,巡视起周围山林来。
粤西的二月处于冬末春初,夜晚气温只有四五度。
医疗所内有锅炉不停的烧着,还有些温度,出来后,就是冰凉刺骨的寒风冷雨。
李源见四十多岁的谢长安冻的直打寒颤,便从解放包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道:“谢医生,吃一点去去寒吧。”
等谢长安有些哆嗦的接过手后,李源目光眺望前方黑漆漆的夜,嗅着空气中,似乎连雨水都冲刷不去的硝烟味。
过了一阵,谢长安似乎好了不少,他好奇的问李源道:“你怎么会来这里?”顿了顿又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又不像打鬼子那会儿,国都快没了,海外侨胞们回来支援抗日。现在打个安南狗崽子,不说手拿把攥,可也还没到这份儿上……”
李源笑了笑,道:“说来您可能不信,我在港岛开了家药铺,叫龙虎堂,结果被一群安南仔给烧了。当时我就发誓,必报此仇。也是巧了,没过仨月,正好听说家里这边开干了,我就赶紧过来搭一把手!牛老将军见我捐赠了那么多药,看我一片真心的份上,就允许让我来公报私仇。”
大冷夜的,这个理由把谢长安给整笑了,这都什么奇怪理由?
只能心道,有些人的想法就是古怪的很。
李源穿的很单薄,雨披下面就是白大褂,白大褂下面则是一件短袖。
不过他并不觉得冷,随着谢长安认认真真的将周围巡视了一遍后,问道:“等打下前面的要塞,咱们还是要随军继续往前移吧?”
谢长安道:“当然,咱们是战地医疗所,处理紧急危重伤员的。咱们不先过一手,等送到后面去,十个里面能活一个就不错了。咱们这边紧急处理一下,运气好一个都不用死,那咱们就立功了。”
李源笑道:“那就争取立大功吧!”
……
三天后,同登要塞被攻破。
怒极的我方人员,用了十二吨炸药加两吨汽油,对同登要塞来了场大爆破,将所有通风口悉数炸塌,把要塞内部守军活活闷死震死在里面。
随着战线前移,伤员也开始再度增加,野战医院的紧急急救药物出现了紧缺。
尽管李源保证了药物管够,可大量的药物运输过来也是一个难题。
当前最大的运力,都调拨给了军队物资。
这时李源提出了,出去采集一些中草药来。
他先在附近采集了些艾叶草,谢长安发现果然有止血效果后,就逐渐放宽了李源外出的限制。
而李源也不负所望,虽然外出的时间越来越久,可带回来的草药数量却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谢长安发现李源好像又有两天没回来了,不过他也没当回事。
毕竟,也不是第一回了……
……
算算日子,李源离开港岛已经有十二天了。
这十二天里,他前往粤西边境当医生的消息,在圈子里也早已传开。
起初所有人都不相信,因为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以李源现有的身家,他得有多蠢,才会冒这种风险,去干这种事。
但渐渐的,风声就不对了。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个神经病真的去了,不仅自己去了,还带着他的三儿子一起去了。
何家那边传出很有说服力的消息,说李源是为了锻炼他的儿子才去的。
在他大儿子李幸十来岁的时候,李源就曾带着孩子徒步行走了大半个中国。
二儿子则带去了英国,三个月读了三个幼稚园,三个阶层不同的幼稚园。
如今到了三儿子,李源带他去了战场,观看战争。
哦……
这样一说,就能说的通了。
另有神通广大者,甚至打听到了他和梅长宁的关系,以及何时去的粤东军区,何时离开的,何时到达的粤西。
譬如,汇丰银行。
对于向内地的渗透,汇丰银行走在很多资本的前列。
沈壁此人,的确无愧其百年汇丰第一大班之名。
“这么说,李医生真的去当战地医生了?简直不可理喻。”
深水湾沈壁豪宅内,李家成一脸无法理解的摇头说道。
包船王摇了摇手里杯中的红酒,笑道:“如果他对他大儿子和二儿子的教育真是传闻中那样的话,那也好理解。”
李家成点头道:“这个倒是真的。我太太和他太太关系比较好,我仔和他二儿子一直是同学,所以知道的多一些。这样说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宠爱孩子。”
包船王叹息一声道:“你们都是有仔的人,不像我,只有女儿啊。”
沈壁这时笑道:“包,儿子、女儿又有什么不同呢?苏博士不是已经同意,他和你女儿的孩子姓包么?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人真是让人难以理解。而且他对孩子的教育,也未必有多么成功。那个李幸,最近居然气的失态,对记者破口大骂,随后就开始做空汇丰的股票。这算什么呢?气急败坏,还是狗急跳墙?”
李家成看着笑的有些得意的沈壁,道:“或许是压力过大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沈大班,这根弦是不是可以松一松了?恒生的下场已经注定了,我们没必要逼出一个亡命之徒来。”
沈壁脸色一肃,道:“不!我就是要告诉外面那些人,和汇丰作对的下场是什么。不过,我也不会真的逼死恒生,或者逼死大唐。只要他们持续亏损就好。没有人会喜欢亏损,每天都在亏损,每天都活在压抑中,我相信,他们终究有一天会屈服于我,将恒生重新还给汇丰。在港岛,只有做汇丰的朋友,才会富有。这就是规则,每个人都应该遵守。”
包船王提醒道:“李医生可是一个王亚樵一样的狠人。”
沈壁得意笑道:“我并没有伤害李家的人,他不会这样做的。他有那么多妻子、孩子,怎么舍得鱼死网破呢?如果他故意伤人,那么即便是大陆的衙门,也不会包庇他的。大陆如果想要解决港岛问题,就一定会做个表率。让他们的衙门,来治他的罪行,我非常期待看到这一天,哈哈哈!”
“轰!”
三人同时一愣,因为似乎听到了爆炸的声音。
“轰!”
这一次,声音稍微清晰了不少。
三人屏住呼吸,站起身来侧耳倾听,似乎在辨明方向。
“铃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突然响起,三人心脏一跳,包船王影响比较大,脸都白了些,自打上回李源说过他身体不大好后,他就总觉得心脏不对劲了……
沈壁接起电话,很快,脸比包船王还白了,眼神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有安南军队分子用火炮攻进了银行,还搭起了沙袋阵地,和飞虎队展开了大战?什么,汇丰大厦起火了,无法救援……该死的!你在说什么?!上帝!”
……
“轰!”
“哒哒哒!”
“砰砰砰砰!”
冲锋枪、轻机枪、40火箭筒、79榴弹枪、重机枪……各式安南军队常备武器,在汇丰大厦各处不断发射出强大的火力。
门口阵地已经被飞虎队和紧急调来的驻港皇家陆战队攻破,七八具身穿安南军服的士兵,正趴在地上,尸体还是温的……
但是楼上还是不断的响着枪声,重机枪的扫射落在洋人身上,直接能将人打成两截。
40火箭筒发射出来的火箭炮,对于轻武器的阿sir们来说,完全是一场噩梦。
港府都疯了,完全想不明白,安南仔为什么会突袭港岛,他们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么多可怕的重武器,是怎么悄无声息运进港岛,还能运进中环的?
港府对安南宽松的移民政策,难道是农夫与蛇不成?!
可是安南现在是在和中国战争,他们疯了么,为什么要招惹英国?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下去了,陆战队强烈要求动用重武器,港府犹豫再三,和急匆匆赶来的汇丰大班商议过后,还是答允了。
无他,如果不尽快消灭这伙顽敌,汇丰大厦的火这样烧下去,很快也就烧没了。
“轰!”
“轰!!”
从军营里紧急调来的装甲车和步兵炮,对准汇丰大厦还在喷火的楼层果断进行了炮击。
整个港岛都震惊了,谁都没想到,这个年代港岛居然还能发生这样可怕的战争。
过去那些热血沸腾的社团大战,可今晚相比,就跟一群乡土无赖用粪球互丢一样,弱爆了!
整个汇丰大厦都被烈火包围,不断的发生着剧烈爆炸。
沈壁的脸白的看不见一丝人色,发生这样不幸的事,遭遇如此沉重的打击,可以预见,明天汇丰银行的股票会跌成什么样子。
而发生如此惨重的损失,无数金钱灰飞烟灭,无数资料化为灰烬,他作为汇丰董事会的领头大班,自然少不了要负起责任来。
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站在身边身旁,李家成和包船王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惊骇欲绝的神色。
他们下意识的就认定,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并且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源。
为什么李源去了安南那边,这边就会有一群亡命之徒在汇丰作乱?
可是,让他们难受的是,李源去那边是和安南人拼命的,中国和安南战争的惨烈,早就登上了世界各大报纸。
现在两家可以说是死敌中的死敌!
说安南人是受李源的挑唆或者安排来的,都毫无道理可言。
按照港岛的法律规则,李源眼下并不在港岛,自然更谈不上有丝毫嫌疑,现在又不是哪个人被武力强杀,而是热武器大战。
所以无论如何,都赖不到李源头上去。
那为什么,这些安南人会发疯呢?
实在解释不通,活他么见鬼了!
周围惊喊尖叫声突然四起,李家成忙抬头看去,瞳孔瞬间扩大。
原来三十二层的汇丰大厦,居然开始从中倒塌。
沈壁绝望的抱头:上帝啊!是世界末日到了么?
“沈大班!沈大班!”
李家成和包船王抱紧晕厥过去的沈壁,叫的撕心裂肺……
大班,你要是死了,九龙仓怎么办丫?和黄怎么办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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