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琞和年年都在云山道,你过去了,能照顾上她们,我也能放心。”
“嗯。”
红衣阎娘子冷冷应了声。
黑白剪影般的扭曲鬼市景里,女鬼血色裙裾微微荡漾,显出凡人不得见的灵异风情,她惨白的五指抓着冰棺,凝视半晌,好似在透过这冰棺观察另一边的恶鬼。
“噫?”她语调里带上了几分疑惑。
“怎么了,这鬼不对劲么?”李元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于是道,“若是不对劲,我们就不试这个,一切以稳为主。”
红衣阎娘子摇了摇头,平静道:“我能吃掉它。”
说罢,她转过身,道了句,“相公先走。”
李元不再多言。
他微默数秒,娘子还是这么细心,不会把“一旦开始融合,你就走不了”这种话放到明面说,这是顾他面子,随时随地都顾着。
他抬头,百语千言化作一句话:“云山道见。”
红衣阎娘子眨了眨冰冷的、毫无笑意的眼睛,算是过往俏皮的回光返照,又或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
“云山道见。”
冰冷的声音里,李元却听出了暖意。
他拉了拉千里一线,穿过阴冷森然的隧道,回到了王鹤然旁边。
场景变幻,空气里弥漫这酒楼特有的酒味,还有密室空气凝滞的冷意。
“主人。”
王鹤然道。
李元从怀里取了三块【铜制吊牌】交给他,然后道,“过几日,你带人出发去云山道,与唐年碰头。”
“是!主人!”王鹤然恭敬道,“只是如今到了雪天,云山道的路极其难行,想要见到大小姐,运气好也要两个月左右,运气不好怕是要等到来年开春雪化。”
“没关系,慢慢走,不要急,不要出事到了之后,便暂时留在唐年身边听候差遣,后续的我自会通知。”李元道。
“是。”
王鹤然应了声。
李元又吩咐了些细节。
当王鹤然抵达云山道时,他便也能抵达了。
想到此时阎玉或许已经开始了融合云山道的冰棺鬼,他有些沉默地拾阶而上,离开密道,换了那在外的“假李元”,继而抓着酒坛静静看了数秒,眸中若有所思,随后拍开封泥,连续猛灌数坛。
直到灌的酒水从嘴角滑落,湿了衣领,衣衫,他才将酒坛丢下,道了句:“还是熟悉的家乡味儿啊.哈哈”
如此说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楼,叫了辆马车,喊道:“去三重门。”
车夫认得他,应了声:“好勒,李师,只是.这三重门小人可进不去啊。”
李元哈哈笑道:“有我的脸在,到时候拉开给他们看看。”
车夫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舒服地舒展长腿,靠在马车的长椅上。
而保护者,又或者监视者们,这也缓缓跟随而退,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相公怎么喝这么多酒,是不是水香哪儿做的不好,才让相公感到烦恼对不起,对不起.”
娇小的女人搀扶着李元,一边道歉一边服侍他上榻,然后又为他褪衣褪裤。
过了会儿,李元似是恢复过来了,他从塌上坐直起来,看着景水香道:“只是有些思念家乡了。”
“我记得相公的家乡是山宝县。”
“是啊。可惜为莲贼所占。”
“那相公若想借酒消愁,可以喝城中那能醉五品的百花酿呀”
李元往后仰倒,双手摊开在被褥上,用一种带笑却又复杂的声调感叹道:“百花酿虽好,却犹忆家乡的雪醅酿。”
“所以,今日相公喝的是雪醅酿?”
“是。”
“对不起”
“又怎么了?”
“是水香没有能给相公想要的幸福,所以相公才会忧愁.”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良久,李元道了声:“睡觉。”
景水香吹灭烛火,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地褪衣声。
次日。
景水香一早便起床,为李元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待到午间,一辆牛车载满雪醅酿,从城外盯着风雪,响着铃铛,缓缓而来,入了三重门后,又停在了景家门前。
随后又有仆人,将牛车上的酒坛一坛坛搬下。
景家一位管事寻到了李元,道:“李师,老爷让我给您送来五十坛雪醅酿。”
旋即,他想想起了什么,“哦”了声,从怀里取出一个玉质匣子,双手递上道,“这里面装了两百朵焚心花。
焚心花,又叫烈酒花,对常人来说是毒药,但对六品以上武者来说却是醉人之物,以此酿酒,或是浸入凡酒,可使得酒水更烈数倍不止。
李师或可一坛酒水里置入一朵烈酒花,当可效果更佳.”
“景家主有心了。”李元道。
管事笑道:“家主对您称赞备至,常说您合该是景家女婿。”
说罢,他又恭敬地鞠躬行礼,继而退去。
李元有些无语。
不过,诚然,相比起好战派的姑系,他确实更偏向景系多点。
人去后,他拍开一坛封泥,又取了一朵烈酒花投入其中。
干瘪的白花受了酒水浸泡,好似活了过来,而香随酒味,越发浓郁。
一个时辰后,这种浓郁已是近乎实质。
李元饮了一口,果如普通人饮烈酒般,上头的很。
景水香见他喝酒,面带担忧地靠了过来。
李元取出长笛,看看四周,一拎酒坛,轻盈地上了屋顶。
屋脊琉璃瓦,正在冬日暖阳下反耀着粼粼之光。
视线开阔,心情也会随之开阔。
李元饮酒半坛,醉醺醺地将长笛凑到唇边,吹起一首《长相思》。
这是这个世界原有的笛谱,表达的是一种淡淡的思乡之情
悠扬哀婉的乐声,传递出去,远到整个景家的人都可以听到。
景水香默默坐在他身边。
李元一曲吹罢,看着身侧的娘子,醉着笑道:“香王,当初还是你教我吹笛子的.”
景水香听到“香王”这个称号,愣了下,但她却只是道:“相公,你喝醉了。”
李元见她依然不曾说“香王”的事,也不肯提起她为何如其卑微,便点点头,扫了一眼她身侧的“800~850”,笑着应了声:“嗯,醉了。”
他把头枕在景水香膝盖上,慢慢地入了睡。
对于自家这位娘子,他已经有些一点小小的猜测。
而此时的景水香则正低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李元,但是这神色却开始逐渐显得不那么卑微如泥,似是有一种已然近乎痊愈的意味
“一年零十六天了”她轻声道。
李元闭着眼道:“是啊。”
数日后。
李元因为身份特殊,与神木殿众高层相熟,再加上数次出勤,和停驻了数年时间,而水到渠成地开启了新的“权限”。
他拥有了去神木殿信息库翻阅的资格。
这信息库里存放着神木殿不少的资料,虽然不是最核心的秘密,但却也只允许极少数人进来参阅,而这些人里便是连阎牧这般的内门弟子都不包括,而阴妃娘娘虽是崔家族人,却也无法来到此处。
可李元却被允许走入这木藤编成的空中楼阁。
楼很大,有种童话世界里“入云蔓藤”的气息。
虬结的老根在底层缠绕盘旋,根根皆有象腿粗细,半悬的气根垂天而下,而浮空于百米高的滕屋则以天穹为背景,而显出几分壮阔。
没有楼梯,要上楼,只能运用身法。
但对有资格上楼的人来说,这根本是无所谓的事。
李元飘然入了一座木楼。
而这,是他留在神木殿的另一个原因。
这个世界什么重要?
若要李元回答,其中一项必然是信息。
他原本在山宝县时,绞尽脑汁想要了解这个世界,但怎么都只能了解只鳞片爪,而且不到某个层次便无法了解,现在他有了机会。
他可以搬去云山道,但在去那贫瘠之地前,他必须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至于阎玉,他刚开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因为他和阎玉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那就是每日固定增加的点数。
只要点数还在增加,那么.阎玉就没有出事。
“李师想看些什么?”
苍老却和善的声音传来。
李元瞥头,却见一个白发老者站在藤楼入口。
这是此间的看楼人。
而这看楼人身侧飘着“45~300”这样的字样。
显然,这就是个看楼人,而不是什么“隐藏高手”、“扫地僧”之类的角色。
“木老,我来看看铸兵方面的信息。”
李元来前便已知道这看楼人乃是木家一位无望突破五品,而寿元大限将至的老者,此时看着信息确实气血衰败之状。
明明曾经是六品中的强者,但如今平常只剩下九品的力量,在爆发后也才堪堪有七品之力,实是耄耋迟暮,将死之人。
李元给了个尊称,然后又胡诌了个“符合自己逻辑的目的”。
“铸兵啊”
被称呼为木老的看楼人想了想道,“藤阁三楼,有李师想看的信息。只不过,这些信息怕不是还没有李师知道的多呢.”
“木老客气了,我李元有什么本事?
只是运气好,学了门手艺罢了。
可这手艺,实在只能算勉强合格。
说起来,我只是个臭打铁的。”
李元苦笑一声,他的性格偏稳,灵器铸造的成功率极高,但却都不上不下,根本无法和共师,祝师他们的比。
那两位都是平日不动手,或是极少动手,至于七品兵器都不愿去做,以免破坏了手感。
李元之前为了敛财,不知道铸了多少七品兵器。
当然,这些财产也已经顺利地运到了云山道,成了那边建立强大实力的经济根基。
可有所得,必有所失。
李元秘密得到了大量的金钱,又通过灵器的大量铸造,在神木殿混的如鱼得水,上上下下皆一团和气,甚至提起他都没几个人会嘲讽,会说坏话可他也因此暂时失去了铸造更强灵器的机会。
或许是神木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才让他暂时别锻造灵器,养一养手感。
看楼人笑道:“李师若只是个臭打铁的,我也就是个臭看门的了。”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看楼人对李元好感度“蹭蹭”上涨,便随着李元去看东西了。
李元拾阶而上,先是去看铸兵类的书。
之后在数日后,他才开始看他真正想看的东西。
他想看什么?
一,这个世界的力量,由此他也能去推动他自身的境界和功法。
二,天下舆图,各国势力。
三,大周舆图,各道势力。
四,有关天下大事的记载。
由此,他能趋吉避凶,安身立命。
眼见这里已经混熟了,他便故作随意翻阅地看起其他书来。
他一本本随意翻阅,每本都看几乎相同的时间,便好似闲来无聊,随意翻翻。
而在翻到一本叫《晴山笔谈》的书册时,他瞳孔稍稍凝了凝。
这是一本不知哪个高手书写的类似日记般的“修炼心得”,而能够放在这里,也足以证明此书的不凡。
他目光扫过六品境界之时的修炼心得。
“力量如兵器,便是再强的兵器,若没有操兵之人,又谈何使用?
于吾辈而言,影血便是力量,而我才是操纵之人。
可影血成沙,生命质变,我.又岂能时凡夫俗子的我?”
“当我进入意境,原本迟钝的血沙好似寻到了方向,开始自动运转,这一刹那,我感到了强大的力量。
可是,当我退去意境,影血又变得迟钝起来.”
“我发现了,这种意境只需感受到即可,而无需与性格一致,只要在动用力量时记得那一瞬间的观想即可。”
“随着力量的提升和圆满,我越发感到自身意境的残缺,直到我看到了师弟和师妹,我才若有所悟。
他们与我同门,却修行着不同的功法.”
“师父终于对我们坦白了。
驱使力量的,是我们进入意境的那一刹那。
而这,便是念种。
由观想,得念种。
祖箓,也不过是念种最完美的图形表达。
但是,我们的念种都是残缺的。”
“我与师弟,师妹,皆已圆满。
我们开始决斗,厮杀。
在这生死搏杀里,我们熟悉彼此,了解彼此,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彼此模仿。
当我战胜他们的那一刻,我隐约感到自身不再残缺。
我只觉身心宁静,一个真正的我,正在我心脏处孕育。
这一刻,我入了五品。”
“我开始担心师弟,师妹。
但师父说,他们只是受了伤,修养数月便可恢复。
可真的是如此么?
我产生了好奇。”
“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师弟确是半年便恢复了,他的精神重新变得饱满,意志似乎又重新寻回,他似乎又开始准备下一次的五品晋升。
而师妹,却是实力大减,精神萎靡,足足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恢复。
我对伤势产生了更大的好奇,这也许有助于我理解我所掌握的力量。
于是,我开始了研究。”
李元安静地看着,又轻轻地翻到了下一页。
但下一页却被人撕掉了,显然内容是关于“伤势研究”的那一部分。
为什么会被撕掉?
李元想了想,能来这里观看信息的除了神木殿殿主,长老,部分亲传弟子之外,还有部分内门弟子,而无论亲传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他们都必须入门年限偏长才可以。
入门年限偏长的内门弟子,大多是已经到了晋升五品的层次。
而神木殿似乎并不想让弟子知道“伤势”的详细内容,而只让他们明白“伤好了可以恢复,至于怎么恢复,需要问族中高层”。
李元略作思索。
这也许更偏向“信息卡口”,而非“阴谋论”,毕竟神木殿这么大一个势力,在本身的修炼上玩弄阴谋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
若真有阴谋,神木殿是怎么成长到这般大势力的?
‘景水香,香王,那位入门二十多年、名叫向海楼的六品内门弟子却说一直努力就是为了击败她’
‘晋升五品的失败者,需要时间疗伤,而这伤势有轻有重,不仅包含力量,还包含精神.’
‘虽然没撕掉了一页纸,但我却可以合理地推测,若是重大受伤者,除了精神萎靡之外,还可能产生精神病。’
‘仔细想想,我家娘子这种过分卑微的行为,或许是在使用特殊的刺激性疗法,治疗她的疾病而顺带,她也把自己给嫁了’
李元略一沉吟,便推出了一个颇为符合逻辑的结论。
‘只是.这治疗方式也太过香颜了吧。’
‘也不知道是她挑的我,还是景家为她挑的。’
‘算了,反正我不亏。’
李元暗自感慨:果然,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太多的阴谋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想害你”.
旋即,他又陷入了思索。
这些笔迹毫无疑问都是从一个“修炼者”的角度来说的,而非是一个“创造者”。
更离谱的是,入六品必得念种,必有祖箓
而他自己都没祖箓,那些修炼了他功法的人若是突破了六品,也不知会如何。
旋即,他又快速翻阅。
而这本《晴山笔谈》后续还记载着有关五品的信息,李元默默记下,留待到了五品时再说。
随后的日子里,他又看了天下舆图,大周舆图。
顿时间,他的世界观被打开了。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南北对抗,也不存在类似“匈奴”、“南蛮”之类的南北强大势力,大周有些像是个孤零零的大国。
除了大周,便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小部落,或者统一于门派的势力了。
这让李元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克苏鲁类名着的一句话:
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我们本就不该扬帆远航。
但似乎又不像,毕竟鬼怪都已经在这大周冒出来了,而边边角角的地方似乎也是存在鬼域和肉田的。
甚至,李元通过阎娘子还知道,有些地方的鬼域已经“穷”到连个人都杀不了,因为那鬼域附近根本就没人能杀所以,那些鬼已经不得不去凤儿开的黑店里买人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越是荒无人烟的地方,鬼域就越是弱小,毕竟连生命都吞噬不了,这鬼域如何发展?
当然,这只是李元的猜测。
而大周周边,也是地形分明。
往南是妖兽横行的落日雨原,往东是神秘的东海,往北是一条漫长且从无人能走到尽头的旷野,往西是贫瘠且越发寒冷的雪域
这个世界没有南极和北极,若说有,那便是西极.
他随手取出一本《四方游记》。
游记里对西极只有短短的描述:西方极寒世界,大雪终年,无有白昼,渐行远而力竭,不得已而归,而前路尚远,却不知通向何处。
他再取出一本《冰河缘记》。
这本书的作者在开头就表明了身份,他是个六品圆满,但却突破无望的神木殿弟子,出于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他转而将余生投入了探索之中。
而创作的年份,则是三百六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中原的鬼域还没那么多,世界也没那么危险。
这《冰河缘记》,就是他记录自身在西边的一次神奇经历。
大体内容是:这名六品武者西行,无意坠入冰河,醒来却发现周围有光,还有人,那些人的语言和大周语言类似,却有些拗口。
这名六品武者和那些人聊起外面的大周,那些人却似乎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这样的国度。
随着六品武者在这里的久住,他大概知道这是个千余人的小部落。
而他也被小部落的一位姑娘看上了,被要求留下。
这名六品武者便和那姑娘好了,然后诞下了子嗣。
他把这个部落称为冰族。
他又描写了一些在冰族的见闻。
冰族之人靠着“火”生活。
而那里的“火”和武者认知的火很不同,是一种不知为何从不熄灭的火焰,这火焰提供着温暖,也给了那些部落之人以生存的可能。
据说,火有不少,所以如这个部落般的冰族人还有许多。
至于他们的“迁徙”目的,则是为了“食物”。
冰族的食物来源非常有趣。
他们的食物靠“挖掘”。
冻土里有许许多多的动物、果子、以及各种在人间能找到的食物,他们挖出这些食物,再放到“火”上煮熟了,便可以吃了。
而据那武者描述,口味还不错,只是想到这些食物也许被冻了数百数千年,他又觉得怪怪的。
令这位六品武者诧异的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这里会很强,但是在极寒的天气里,他的“影血”好似被冻住了,根本无法发挥作用,而单论蛮力,他甚至还打不过和他相好的孩儿她娘。
李元饶有兴趣地看着。
他看过“迁徙的游牧民族”,可第一次见到这种“迁徙的挖肉民族”.
在小小的冻土上挖呀挖呀挖,挖出食物,再用火烤着吃。
这种感觉是很神奇的。
‘到底是大势力,底蕴就是丰厚,这种宗门先人积累下来的资源和信息,是极其难得的’
李元继续往后翻页。
那位六品武者又描述了冰族人的文化。
这是丧葬文化。
无论冰族人怎么迁徙,在他们眼中有一座神圣的“不朽墓地”。
这座“不朽墓地”倒是没什么神灵,怪物,只是足够冷,冷到能够将灵魂都冻结。
冰族人会在某个时间,选择去往那个“不朽墓地”,在那个墓地,他们会敞开身子,用舒服的姿势让自己冻僵。
然后,据说这么一来,灵魂,肉体就都可以被完好地保存,而不会毁灭。
根据冰族人的预言,当“阳光重临永夜冻土”时,他们会被唤醒,在未来世界获得新生。
外来的六品武者显然无法接受这种文化。
而且,时间久了,他也无法忍受那般冰天雪地、没有阳光的日子。
他要带那姑娘离开。
但却被拒绝了。
这名六品武者无法用强,因为灼热的影血在这般的地方好似被“冻住了”,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六品武者不愿待下去,反复说着离开的事。
终于,冰族人同意,但是.他只能自己离开,却无法带走他的妻子与孩子。
而且作为惩罚,他不可能拥有离开的地图。
可他的妻子帮助了他,将他悄悄带到了一个出口,让他别回头一直往前走。
他走了七天七夜,这才走出去,回到了大周。
到了大周后,他把这事禀报了神木殿,神木殿派人随他去找,但却怎么也找不到,神木殿觉得也不涉及资源和功法,所以便只留了个档就不管了。
而这名六品武者在大周重新娶了婆娘,过上了新的生活。
这本《冰河缘记》便是他后来写成的,只是信者极少,都当他是胡编乱造的,甚至他重新娶的婆娘都不信他。
这些信息在书末写着,而这六品武者老年时甚至连自己都对这段经历产生了怀疑.
到底是真实经历,还是只是梦境?
死前,他将自己写下的手稿交给了神木殿,以帮“他的后裔”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争取一个总部的名额。
而这本《冰河缘记》能够出现在这里,便代表了神木殿一定程度上对它的认可,又或者说是觉得它确实具备参考价值。
李元看罢,放下书,他侧目看了眼天色。
又已是暮色了
他搓着手,离开了藤阁。
一时间,他对云山道又多了点向往。
那似是一片真正的远离大周纠纷之地,而且似乎也不是绝对不存在人的禁地。
等他到了那边,可以安排人去探索冰族。
同时,他也会尽可能地帮助阎娘子融合更多鬼域,让她更强。
阎娘子强了,周边肉田的层次也会提升。
而他最理想的目标是将阎娘子的鬼域藏在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让肉田也生在冰天雪地里.
到时候,无论大周怎么乱,他都可以稳坐边域,建立一个世外桃源。
往西开辟,以增加“隐藏避世”的纵深层次。
帮阎玉融合更多鬼域,以使得自身的资源不缺。
这就是他的计划。
“李师!李师!!”
李元才下到藤阁下,便看到又弟子远远跑来,在见到李元后,又恭敬抱拳道,“李师,殿主找您,好像有急事。”
殿主?
李元神色动了动,道:“那我们赶紧走。”
那弟子在前带路,李元紧随其后。
很快,两人来到了白竹吊钟楼附近的一个明堂里。
堂中,一名穿着花衣裳的男子正瘫坐在大椅上。
这男子衣扣微开,坦胸露腹,显出内里强壮的肌肉,而面部皮肉则是细腻的如女人一般.
男子就这么大大咧咧,颇有几分痞气地坐在堂中,只不过双目却因为过度疲惫而血丝密布,在见到李元来到后,这双眼睛终于亮一亮,仔细打量着他。
带路的弟子对着这花衣裳的男子恭敬道:“共师。”
李元没见过共师。
因为自他来神木殿三重门后,共师一直在外和祝师斗法,现在不知怎么回来了。
他也急忙行礼,面带恭谦,礼貌地道了声:“共师。”
传闻是传闻,上一代的仇是上一代的,他不会自动脑补,直接将共师当做仇人。
共师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着他,忽道:“是我让殿主传你来的,但要见你的人是我。”
李元好奇道:“不知共师有何吩咐?”
共师嘿然道:“聊聊铸兵的事,把祝斑传给你的【闻天】告诉我。”
李元“哦”了声,然后张嘴就开始说。
这果断的态度让共师愣了下。
有没有搞错?
他是用一种颇为嚣张、霸道、欺负小孩的态度在说。
而这李元就直接说了?
“你你这就说了?”
“铸兵师有恩怨,但铸兵术却没有。”李元用平静的声音给予回应,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痴迷,一种只有共师才看得明白的痴迷。
共师愣了半晌。
这句话似乎让他大为触动.
数息后,共师回过神来,他不耐烦地挥手斥退了门前的弟子,继而关上大门,和李元畅谈起来。
在李元将【闻天】侃侃说来后,共师居然忍不住也开始聊他的【量地】秘术。
之前的祝师虽然也在神木殿周边,但却与共师老死不相往来,平日里根本没有交集,更谈不上交流。
现在,这两名铸兵师竟然聊到一起去了,越聊越开心。
甚至天色已晚都不肯散。
共师叫了弟子将晚饭送过来吃。
李元叫了弟子去景家告诉娘子,说今晚不回来睡。
两人秉烛夜谈,然后又干脆吃了辟谷丹,去了附近的铸兵殿开始讨论,印证。
这一讨论,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李元是真的收益良多。
而共师也似是若有所悟。
一时间,原本可能会变成仇人的两人竟有几分相见恨晚之色。
眼见到了分别的时候,李元恭敬地行礼道了句:“多谢共师赐教。”
共师摆手,连声道“谈不上”,然后又问:“李元,你还缺老婆不?我后辈里肯定有漂亮的,我找个给你,我们也结个亲家?”
李元神情严肃,正色道:“吾辈投身于铸兵事业,女人只会拖延我挥锤的速度。”
共师笑道:“好好好!这是我心甘情愿地认输了!
祝斑那小子,至少在挑女婿的眼力劲上比我强,我认输!
改明儿,我再去前线,我会告诉他。哈哈哈!”
李元有些尴尬道:“还是别说吧,否则岳父知道我将他的秘法与你交流,怕不是要气的吐血。”
共师道:“他不会那么小气。
我们虽是敌人,可都在追求铸造出真正的四品灵阵。
而且我与你交流,他岂不是也会和其他莲教的铸兵师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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