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是左手按地,右手弹脑瓜崩的。
他就看着自己的右手诡异无比地穿越了空间,直接从隔壁门后伸了出去。
‘这种感觉.’
李元默默感受着,有种很新奇的感觉。
他轻轻抬起按地的左手。
顿时间,一切门消失了,他那还在别人家门里阴恻恻扒着门框的右手也直接缩了回来。
‘我明白了。
必须恶鬼器官接触大地,这才能施展恶鬼的某种力量。
难怪没见过会飞的鬼。’
‘不,不是这样。
这应该只是个个例,不能胡乱假设。’
李元抛开胡思乱想。
忽地,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便迅速收回鬼手,再一看自己因沉迷修炼而未曾顾及更换的破烂衣裳,心念一动.消失于原地。
门外的脚步声自然是谢瑜的。
谢瑜看到对面四人忽地发出惨叫,也是骇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转身跑入房里,下意识地抓住墙上的剑,然后警惕地靠在墙边,嘴里嘟囔着:“死孤城,臭孤城,又不声不响地出去好几天了,怎么不死外面!你再不回来,小心回来只看到我的尸体!”
而消失于原地的李元,其实并未去远。
他来到了不远的闹市里,从腰间小心地取出一直藏好的锦囊,掏出碎金子去买了一套干净的华贵的白衣重新穿上,这才阔步走向了自己的家。
他推开栅栏,敲响门,喊了声:“小瑜儿。”
吱嘎!
门扉一开,一只手迅速将他拉了进来。
李元被拉入,谢瑜看了一眼自家永远这么一尘不染的相公,原本满心的怨气也化作了眸子里的闪光。
她比了个“嘘”的禁声动作,然后紧张兮兮的小声道:“隔壁家好像糟了脏东西,要么是行骸,要么是真的惹来恶鬼了我们什么都别说,也别做。”
“哦”李元也跟着轻声地应了声,然后和谢瑜就这么藏在屋子里,一言不发。
两人大眼瞪小眼,而隔壁隐隐传来官府衙役上门的动静。
自莲教乱世,江湖式微,新皇登基后,节度使们又从黑暗里钻了回来,重新启用了各处官府以维持简单的秩序。
隐约间,有声音传来。
“官爷,我.我们都是这儿的本地人啊。
我们安分守己之前隔壁那女子看不惯我们,无端辱骂,我们便起了争执。
突然之间,我们就感到心气发虚,四肢无力,好像是遭了脏东西。
我听我家兄弟说,说这种力量是邪恶的行骸。
而大人们正在寻找行骸,所以.所以才报官。”
“先随我们回衙门,细细说来。”
“好好好好.我跟大人们去。”
“大哥,我也去。”
谢瑜柳眉一竖,生气道:“他们怎么冤枉人。”
李元道:“各地节度使都在斩杀拜香教,莲教余孽,而这些余孽里有不少是行骸。所以才会如此。”
谢瑜越发生气道:“不行,我得和他们理论去!我是六品,你是四品,难不成还怕他们?”
李元道:“那么一来,我们是谢家人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那藏在幕后的,灭了谢家满门的敌人很可能就上门了。
更何况,无论皇朝还是江湖对拜香教的态度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理论,那便是送死。”
“嘤~~”谢瑜生气地发着小脾气。
李元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更何况他们其实没冤枉,这确实我做的。我看他们说话难听,给你出出气。”
“啊?”
谢瑜惊地张圆小口。
李元双手轻轻一晃,显出两只惨白的鬼手。
然后左手按地,一扇扇门在他眼前显出。
他迅速辨别出了隔壁的门,右手“刷”一下探了出去。
紧接着,隔壁传来惨叫。
“啊,有鬼啊,鬼啊!!”
“啊啊啊!!!”
惨叫声很快平息,上门的衙役捧腹在地,面色苍白,流着冷汗,再一会儿便直接晕了过去。
隔壁屋子一片安静。
人虽未死,但这一天里别想给李元和谢瑜带来麻烦了。
李元用完这一式后,正想提出“搬家”,但微微侧头的余光里却瞥见了谢瑜眼里一抹隐晦的恐惧。
双手变鬼手,这对这位六品小姑娘的冲击太大。
李元眸光微微动了动,下一刹收起鬼手,又长叹一口气,喃喃着道了句:“这双手下次持刀,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了。”
说罢,还未等谢瑜反应,他的拳头捏紧,狠狠砸在地上,然后又举起,摊开,道:“我的这双手,是曾经舞过长刀,降过烈马的,可如今竟只能用这阴诡的力量了.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他呼吸都快了,神色显着激动,眸光里隐约还藏着泪芒。
谢瑜愣了下。
李元颤抖着双手,虎目含泪,看向身侧娇美的美妇,道:“小瑜儿,你不会嫌弃我吧?”
谢瑜一把抓住他的手,轻声道:“怎么会?”
李元忽地抱紧她,道:“谢谢你。”
谢瑜眼中的恐惧消失了,她的双手也轻轻搂住了李元,然后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元道:“搬家。”
“好啊。”
“不问去哪儿?”
“哎呀,别啰嗦啦,快收拾东西。”
事实证明,就算一个男人已经成了天魂二境、地魂一境,在家里该干嘛还是得干嘛。
李元快速地收拾了行李,然后背着大包,和谢瑜去闹市买了辆马车,又充当起了车夫,屁颠屁颠地用那双“曾经舞过长刀,降过烈马,如今竟只能用阴诡力量”的大手挥舞马鞭,抽出“啪啪”的声响。
轮毂悠悠转动,离开了这座小城。
路畔花开,但算不上美。
到处坑坑洼洼,很多地方都有挖掘的痕迹,李元一扫就知道,不是野菜被挖了,就是下面被掘了个坑用来裹席薄葬。
人间,还是如此啊
“喂。”
马车里传来声音。
李元没应。
谢瑜又轻声道:“别难过啦。”
李元自嘲地笑笑,应了声:“嗯。”
谢瑜“嗖”一下,如猫窜了出来,和他挤在御手席上,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道:“你想呀,你又化出那么高的金身,双手还能使用恶鬼的力量,这真的很强大了,至少至少我都没见过比你强的。”
“强吗?”
李元微微抬头,自嘲地看着天穹。
“强啊!肯定强!”谢瑜捏着小拳头为他打气。
李元叹息道:“那又如何?不过一双再难执刀的手罢了。”
“哎呀,孤城,你别再这么想啦,就算不能用刀,你还有力量啊。这么强的力量.”谢瑜安慰着。
可旋即却又被一声重重的叹息打断。
谢瑜侧头,却见男人无暇的侧影在夕阳里显出剪影,而给人以孤单落寞的感觉。
她不再多言。
也许,真正的刀客便是如此吧?
她越是安慰,他怕会越是难受。
于是,她挽着李元的手,靠在他肩头,目光凝视着他在夕阳御车的手。
春日晚风,拂面不寒。
谢瑜安心地闭上眼,她忽地感觉这辆马车便是这般一直一直地、不停歇地、没有尽头地往前,也是挺好的。
李元侧头,看着熟睡的谢瑜,取了薄被为她轻轻披上,在马车并不剧烈的颠簸里,他忽地想起刚刚自己浮夸而尴尬的表现,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旋即,他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那捉摸不定的神色便如月下的深海。
当晚,他继续尝试“鬼手”。
如此一连两日,他算是琢磨清楚了。
“鬼手”的力量,其实源自于“木匠鬼”的部分能力,这能力便是“开门”。
李元依稀记得当初庞元花因为中了木匠鬼的诅咒,所以周身所开之门都是通向木匠铺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于是只是掀开帘子进了马车,就跑入了木匠铺,所幸他反应快,这才勉强逃出。
而现在,这力量是他的了。
但不同于“木匠鬼”被动使用能力,他完全可以主动使用。
这能力说来并不复杂:
以一只鬼手触地,便可看到周边约莫一县之地的所有门,然后若你也处于封闭区域,便可以遥遥点向某个门,使得那个门打开后直接通向你所在;也可以直接点向某个人,使得那个人在下一次进入的门必然通向你所在;还可以从门后探手而出,但仅限鬼手,而无法以金身法相之手通过。
李元思索着。
这能力,其实很难说得上强大。
不。
对于三品来说,简直弱爆了好吧?
至少他那从门后探出的鬼手弹出的脑瓜崩连五品都伤不了。
可是
这能力,在隐蔽性上却做到了很不错的地步。
当然,这隐蔽性仅限于“若你也处于封闭区域,便可以遥遥点向某个门,使得那个门打开后直接通向你所在”。
你的目标是门,所需要的阴气极其微小,小到不会被三品察觉,至少李元是聚精会神、全神贯注、且心里知道那扇门被他施加了力量后,这才感觉到的。
当然,“点向某个人,使得那个人在下一次进入的门必然通向你所在”这个法子会更方便,可是这么一来,别说三品了,但凡是个五品都能察觉到。
次日。
一片桃花林吸引了谢瑜的注意,她仰起头,巴巴地看着那高处的林子。
李元道:“那就去那儿住段时间吧,反正买菜什么的也方便。”
“怎么方便?”
谢瑜问。
李元扬了扬手,道:“这只手虽然不能舞刀,可却还能买菜。”
说着,他就当着谢瑜的面,双手化鬼手,左手按地,右手抓了一些碎银子探入虚空,等到再出来时,碎银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时一块血淋淋的猪肋排。
谢瑜震惊地看着他。
李元迅速收起鬼手,以免给自家娘子带来视觉不适,然后道:“我看过了,这儿看起来虽然荒,可在不远处其实还有个小镇子,这猪肋排就是从那小镇子上买的。”
说罢,他自嘲地笑笑。
谢瑜急忙抚掌赞道:“孤城.这很厉害呀,在我心里,无论你有没有握刀都很帅气。”
她扬面,露出新月般的眼睛,桃花般的笑容。
然后跑到猪肋排前,看着那血淋淋、脏兮兮的猪肉,略作停顿,还是双手抓了上去,继而跑去摆放到了一旁打包带出的铁锅里。
这一路走来,她那大小姐的洁癖,也慢慢没了。
只是
谢瑜有些担心道:“孤城,你这么动用能力,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现在外面查拜香教、莲教查的很厉害。若是菜市场出现这种诡异事件,肯定会引起注意,到时候.”
李元柔声道:“没事的,有我在。”
当天,两人在桃花林和溪流前搭建了一个木屋。
待到入夜时,小瑜儿好好睡下,李元则是站起身,走到附近的小山洞里,化作一个微胖的侠客模样,然后再化出鬼手,左手按地。
一扇扇门之幻影显出。
这些门有附近的山洞,也有附近县子里的一些房门。
他能看到那些房门后发生的各种事,看到那些房门后的各色人。
忽地,他神色一动,轻轻点向某扇门。
那门,正有人在进入。
那是个眉眼带笑、腰带琉璃玉刀的男人,可在一转身,背对众人时,那笑脸却变得冷漠。
男人推开门,走入了门。
然后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
因为他所见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地方,而是一个陌生的诡异的山洞。
冰冷且坚硬的山壁上,一道黑黢黢的神秘身影正靠着。
月光落在山外,那身影却沉浸在黑暗里,而显出阴森和恐怖。
跨过门而来到山洞的男人正是之前黑莲教副教主彭弥,他一路从伏江道去往星海道,然后沿海度过了雍州道,继而来到了燕云道。
只不过,他的目的地并不是什么燕云道赤霞山。
他撒了谎骗了李元,并且咬咬牙,用自身纯度颇高的四品精血洗了好几次,这才洗去了白媚儿身上“千里一线”的联系。
他作为黑莲教副教主,自然不敢去相信这么一个莫名的神秘强者,更不敢将这在敌人大本营里突然冒出的强者带入莲教的最后基地。
只可惜,李元其实还绑了另一名红莲弟子。
所以,李元还是出现了。
再后,自是和彭弥建立了联系。
彭弥也真心相信这位前辈根本不是“判官司的高层”,从而连连叩拜谢罪,之后便甘愿为他做些事。
以上这些,便是李元在燕云道的时间里顺便干的活儿。
而这一次,他御车离开原本小城,来到靠近一个小镇的荒野也是有目的的。
因为这个小镇便是莲教的最后基地————花开镇。
他从花开镇取走一块猪肋排,自然不必担心官府来探查这镇子有没有莲教余孽。
因为这镇子里,所有人都是莲教余孽。
“前辈。”
彭弥经过短暂的错愕,反应过来,然后匆忙拜倒。
在他眼中,这位前辈已经深不可测到了极致。
李元面目笼着阴暗,淡淡问:“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彭弥稍稍理了理思绪,然后开口道:“您的判断没有错误,萤濯妖便是这燕云道禁忌鬼域“鬼湖”的玉骸。
我在参加秘会时,曾经亲耳听她坦承这一点。
她说她要帮鬼湖尽可能一统燕云道的鬼域,从而让燕云道产生更强的肉田,继而让莲教发展。
最近燕云道鬼域也确实变化很大,我能感到这鬼域正在吞并更小的鬼域,如今已经发生了一些莫名的怪异变化。”
李元:.
他其实只是瞎猜的。
因为他想莲教肯定不会乱选一个地点作为最后基地。
这个地点必然和莲教某个高层有关系。
姑且排除掉已死的彭巢,失踪的彭冥衣,身份未知的白莲珏,那么剩下的萤濯妖则是玉骸。
换句话说,她存在与燕云道禁忌鬼域有关的可能。
他微微闭目,道:“花开镇有出现神秘人吗?”
彭弥一愣,然后郑重地点头,道:“有,他们很强,强的离谱他们到来后,是以一种半联盟半掌控的方式与我们莲教合作的。
之所以半联盟,似乎他们的目的也是帮鬼湖尽可能吞吃燕云道鬼域。
而之所以半掌控,则因为他们实力强大。”
李元问:“几个人。”
彭弥回忆道:“应该有三四个。
但我只见过三个。”
李元问:“什么样的人?”
彭弥道:“其中两个是红衣,能够轻松动用领域,怕不是都是四品,但他们比我厉害的多.我能感到他们可以轻易杀了我。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彭弥咬着牙道:“那个人自称魏火圣,他穿着红甲,拎着一把怪异的黑烟囱般的长剑
他非常非常可怕,平日里也不会刻意隐藏自身,只是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淡漠,便是看向我们也完全不是看向人的神色。
我知道,我们在他眼里只是蝼蚁,所以他才会那么淡漠,那么随意.
我怀疑他是超品势力的存在。”
魏火圣?
这名字一颠倒,便是圣火。
恰如苏木神名字颠倒了便是神木。
圣火,神木,刚好是五行势力中“圣火宫”、“神木殿”的名字。
这么直白的么?
李元略作思索,直接问:“魏火圣住在何处?”
他基本确定这“三分鬼域的三个仙使分别在伏江道,燕云道,玉京城”。
但玉京城局势极度复杂,他固然要去,但去之前他却想找某位仙使试试手。
他自然不会去削弱阎姐一方的势力,所以便打算找着魏火圣。
彭弥一愣,问:“您打算”
李元淡淡道:“别紧张,只是帮你上位。”
旋即,他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是希望莲教背后是魏火圣,还是我?”
彭弥双瞳慢慢亮了起来,然后露出狂喜之色道:“当然是您,当然是您,当然是您啊!!”
李元道:“带我去。”
彭弥道:“他行踪不定,我只知道他有可能会出现在何处,但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李元道:“那我等。”
说完,他摆摆手道:“回去吧。”
彭弥看了看身后,这根本不知道是哪个荒山野岭,可他不敢放肆,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洞口。
他身后忽地又传来声音。
“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已经为你洒下了诱饵。
你让他们快快上钩便是。”
“诱饵?”
彭弥面露愕然。
但他好歹是黑莲教曾经的副教主,也是如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黑莲教“大王”,只是转念一想,他忽地想起了白天闹市里发生的一些诸如“屠夫发现少了猪肋排,但旁边放了钱”、“小贩发现少了皂角皂,可旁边也有钱,然而小贩却根本没看到人和人”的怪事。
原本彭弥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可居然
李元又道:“隔壁富定城里也有衙役遇鬼的事,若是去查,便能发现和这是一般的情况。”
“我明白了。”
彭弥又转身鞠躬,继而转身踏出洞口。
既然前辈没告诉他这是在哪儿,那他还得寻找回去的路。
但出乎彭弥意料之外的是,他才一踏出洞口,便出现在了原本的门前。
这让他心神稍有震撼,继而再推门。
门后,不再是山洞,而是他自己的住处。
“神仙打架,神仙打架啊.”彭弥深吸一口气,他只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可怕了,但同时他又庆幸,至少还有一位这样的神仙是站在他身后的。
另一边,李元打了个哈欠起身。
做莲教幕后什么的,只是逗逗彭弥罢了。
这么大一个累赘,这么大一个因果,他没事背了做什么?
难不成还要名义上是幕后,实则兢兢业业地去给莲教打工,然后如保姆似地去给莲教培育后代么?
他就是把莲教当棋子。
这事儿,别人做过,甚至别人正在做。
那么和尚摸得,他摸不得?
虽然残酷,可这便是现实。
顶多,他在利用的时候,会比那些人更有温度一点。
但那只是对外人。
而不是家人。
第二天。
李元抱着木盆,盆里装着昨天换下的脏衣服。
不远处的临时土灶里正燃烧着木材。
锅里正炖着排骨。
他来到溪前,半蹲而下,撸起袖子,开始清洗他和谢瑜的脏衣服。
这几日一直在旅途里,谢大小姐感到累,再加上春困,所以便还在睡觉。
李元取了一件件衣衫,在清澈的水流里清洗,不时间他又用镇上“买”来的皂角皂搓一搓。
而似是感到缺了一个放干净衣裳的木盆,他又变出鬼手,去隔壁的花开镇买了一个新木盆。
铜板儿被抛在桌上,在小贩惊骇的目光里“叮叮当当”地打着转儿,而一个木盆却凭空消失了。
小贩瞳孔紧缩,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然后擦擦冷汗,急忙跑出了屋子,往某处施展身法狂奔而去。
李元取了新木盆,先用清水洗了一遍,这才将刚刚洗好的长裤,绸兜,衣裙等等放入盆中。
他洗完衣裳,微微抬手,擦了擦凌乱的头发,然后抬头眯眼看了看天色,继而又将新旧木盆叠起,返回了屋前,在院前两棵老树间的细绳上晾起了衣裤。
做完这些,他又去看了看锅子,加了些柴火。
或是感到今天只吃猪肉太腻了,而上山去摘野菜时间又来不及,李元再度变出鬼手,从隔壁花开镇的菜市场买了一些蔬菜,又拿了块嫩豆腐。
菜市场小贩震惊地看着半空正“打着转儿”的几枚大钱,直到大钱“叮儿”一声落地,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匆匆往远而去,似乎向什么人汇报去了。
排骨出锅。
李元继续炒了蔬菜。
最后,他要做一个烫豆腐。
他取了菜刀,手掌微震,斩向豆腐。
在过去,他能轻松地将豆腐斩成薄如蝉翼的一片片儿,而现在.
嘭!
豆腐炸了。
他的敛力再不足以收束阳气的爆裂以及祖箓的震荡。
李元握刀,错愕地愣在当场。
而这时,门扉“吱嘎”一声开了,春睡初醒的美妇还着亵衣,她慵懒地倚着尚且散发着木气的门框,一双妙目安静地看着持刀的男人。
男人脸上的错愕变得落寞,旋即他草草放下刀,落寞的神色变成了一个逃避尴尬的微笑。
“醒了啊?”
李元笑着道。
谢瑜目光扫了扫远处的晾衣绳,桌上的排骨,还有土灶旁被斩爆了的豆腐。
李元搓着手,笑道:“不必换衣服了,山里也没什么人,洗漱一下便来吃吧。”
谢瑜看着他的手,欲言又止,笑着点点头。
她转身,余光又看到自家男人在清理那碎裂的豆腐。
不知为何,谢瑜总能从这个动作里读出无尽的心酸。
可她不能说。
因为,她不想再在男人伤口上撒盐。
一会儿,她坐到了小木屋的桌前,一口一口吃着相公煮的菜。
远处有桃花花瓣在飘。
谢瑜的长发也跟着飘。
素颜的美妇身上依然带着精灵般古灵精怪的可爱气息。
李元却只是低头吃饭。
谢瑜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似乎有了主意。
在吃晚饭后,她抓起剑开始练剑。
她小意偷看李元。
同时一剑一剑舞着。
忽的,
她“哎哟”一声,手中剑脱落了。
李元担忧地问:“怎么了?”
谢瑜生气跺脚道:“破剑法破剑法破剑法!怎么练都不行!”
李元沉默。
谢瑜道:“相公,你教我练吧!我这么笨”
李元道:“那好吧。”
谢瑜努力展现着自己的“笨”,以让相公转移注意力,她真心希望相公能够从“无法用刀”的痛苦中走出来。
数日后。
午夜。
李元看到了彭弥在屋中对他挥手,他便悄悄起身,来到山洞,伸出鬼手一把把彭弥抓入了门中,拖到了他面前。
彭弥已经适应了,他恭敬道:“前辈,魏火圣上钩了,他明日会出现在花开镇街头,然后要抓住那个觊觎花开镇的存在。”
李元点了点头。
彭弥欲言又止,有些担心道:“前辈,花开镇.”
李元淡淡道:“不在花开镇打。”
“是,多谢前辈!”彭弥忙行礼。
第二天早晨。
李元看了看还在春睡的小瑜儿,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小瑜儿睁开眼,露出笑。
李元道:“今天约了人切磋,白天要出去一下。”
“什么人呀?”小瑜儿好奇道。
李元道:“就一个用剑的,姓魏,没什么名气。”
“用剑的?没名气?你说说看吧。”
小瑜儿眨巴着眼。
李元直接道:“魏火圣,你听过吗?”
小瑜儿回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她听过五大势力甚至佛道两宗之中不少高手的名字,但确实没听过“魏火圣”这个。
此时,李元眼中露出期待之色,道:“我不是忘记了怎么用刀嘛,所以想观摩一下别人,希望再找回用刀的感觉。”
说到这个,小瑜儿眼儿笑成了新月,双手推着他道:“那快去吧。”
但这一推却没有推走李元。
李元抓住她的手,认真道:“若切磋地没问题了,我就去皇都了。答应你的事,我得去做了。”
“相公.”
小瑜儿感动地搂住李元,她紧紧搂了一下,然后退开,捏着小拳头,喊道,“加油。”
她固然担心李元,固然知道皇都危险,但是.她也不可能放下养她育她的谢家,不可能放下二姐,父亲,大哥。
可若是李元死了,她也绝不会独活。
看着李元远去的背影,谢瑜闭目,默默祝福:相公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未几,李元已经出现在了远处,
这是花开镇另一边的荒山之中。
在之前的日子里,他早已来此走过,算是“开地图”。
此时,他肩上扛着一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铁门,随后将铁门安插在他周围,继而坐到了一处旁边的山洞里,然后扭了扭脖子,恐怖的百丈金身从他身前浮现,熠熠生辉,这是炽烈的煌煌仙相。
谢瑜还在祝福:相公会成功的,相公这么努力,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李元坐在洞里,百丈金身在前,而他耷拉的双手已然变白。
他一手按地,而目光安静地温和地盯着那一重重门。
终于,他等到了那个穿着红甲的人。
他看到了红甲人的数值:“23~544”。
李元微微皱眉,暗道一声‘好强’。
不过,旋即他露出狞笑。
强才好啊。
他要光明正大地击败这样的敌人,然后寻找到这个境界的战斗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李元耐心等待。
而那红甲人在行走之间,走到了一个牌坊的门前。
他走过了那门,然后却没有出现在门后,而是出现在了一片荒野上。
红甲人才走出,就发现不对。
那一刹那,时间好像静止了。
红甲人看到一个高达百丈的金身正半佝着身子,弯着腰,漠然的双眸狰狞且贪婪地盯着开门处,双手张开,摆出一种“嘘,安静,我要拍苍蝇”的姿势。
而金身之后,隐约可是一个面容模糊,双手微垂、不辨男女的恐怖身影。
未曾开口。
堂堂正正的一记“大拍手”就带着汹涌的高温热流快速拍了上来。
这是卑鄙无耻的开门杀!
他,就是那个被开门杀的苍蝇。
红甲人就算反应再快,在同层次的厮杀中,在被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也是无法及时反应,只得周身迅速撑开一重火色光球。
嘭!!
那大拍手拍下,拍爆了光球。
然后迅速拉开,迅速再拍。
红甲人无奈,只得继续被动防御。
嘭嘭嘭嘭嘭嘭!!!
百丈金身不停地拍手,红甲人不停防御。
终于,红甲人嘴角流下一丝血。
但百丈金身就是不停歇,极快速,极粗暴,地做着“大拍手”。
李元就是要用这光明正大的招式击败敌人。
红甲人遮面面盔已经被打爆了,其后露出一张冷漠的充满上位者气息的脸。
只可惜这脸已经全部是血。
他想离开,可他不得不全力应付着大拍手。
只要应付,他就没有余力在下一次大拍手合拢前离开。
终于,红甲人决定忍住痛苦,哪怕拼着受伤,也得先把剑拔出来。
嘭!!
金光熠熠的金身之手再度合拢。
红甲人喷出一口血,他抬手握向身侧那把剑。
可这一握,却抓了个空。
红甲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而事实也很简单。
这周边安插了许多门。
李元在大拍手的同时,以一只鬼手悄悄地从某个门后探了出去,将红甲人的剑抽走了,之后又从最远的一扇门处丢到了一县之外的地方。
所以,那把黑烟囱般的剑已经彻底离开了战场。
而就在红甲人吃惊的这一下,那百丈金身的大拍手又继续落了下来。
红甲人怒吼一声,骤然间,他那一身红甲开始“融化”。
炽热的红色和阴冷的黑色交织一处,继而迅速地渗入了红甲人的躯体。
显然,这红甲也是张底牌。
但在李元的视角,却能清晰看到大量的阳气和阴气突然钻入红甲人体内。
所以,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红甲极可能是以“天火灵石”以及“对应于天火灵石等级的阴石”制成的,作用就是关键时刻“补充能量”。
果然,天火灵石,还有对应的阴石是“硬通货”啊。
嘭!!
李元双手再合。
但这一次,他就好像拍到了一颗铁球,并没能合拢。
那铁球“嗖”一下飞了出去,继而.转身就跑。
李元操纵金身追去。
可他此刻明白了天魂的弱点:
速度慢!
他居然追不上那红甲人。
于是,李元便让金身返回,继而左手按地,视线迅速扫向周围的门。
很快,他又看到了那红甲人穿过了一个山峰。
红甲人完全是慌不择路,所以遇山穿山,根本不绕路。
李元右手默默点向那被穿开的山洞。
下一刹,红甲人“嗖”地一下从李元面前窜了出来,然后又看到了那高达百丈的金身佝身弯腰,凑近脑袋,双手微张,嘴角狰狞,等待着下一次拍击。
远处,谢瑜依然在祝福:相公会平安的,一定会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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