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轰隆隆————
凡人或还未有感知,但鬼街中却是翻天覆地之势。
一切鬼屋在颤抖,一切街道上铺筑的砖石犹如灰色蝴蝶哗啦啦飞起,又被掀着在半空湮灭,好似那焚烧着被狂风吹上天的纸钱。
这震感的源头来自于鬼街尽头。
便是站在入口处,此时也能看到尽头那恢弘壮观却又诡谲的一幕。
那是高入云端,踟蹰灰雾间的斑驳青铜大门。
门头衔环早已腐破不堪,而衔环之兽亦是破烂模糊、好似才刚刚出土的老宅,年久失修。
骤然之间,那些衔环之兽彷如活了过来,一只只惨白的瞳孔猛然睁开,便连腐朽的衔环之处亦是张开,化作了满是獠牙的利嘴。
整个鬼街好像活了过来。
九门,便是九颗龙头。
龙头开口,狰狞着,张牙舞爪着。
这一幕便是之前殓衣斋和奇兽园合并时都未曾发生。
但现在,却出现了!
这只能说明一点:事态比起当年莲教入玉京更加严重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李元旋转的。
就在李元安静修炼的这些年里,各方暗潮已经瞥开了他,而酝酿了一波恐怖的浪潮。
他或许对这些浪潮曾有所感,但只是在边角之处意外地惊鸿一瞥而已。
现在,当事态彻底爆发。
他才看到,但却还未看清。
他不是全知全能,大事件也不会总把他卷入其中。
此时
李元默默站在鬼狱一侧的山峦上。
他肩头蹲着乌鸦,背后靠着树姥姥。
而脚下那挂满铁笼的黑白阴域里,黑裙的阎君娘娘满身浮绣百鬼,双手交垂,正安安静静地盯着不远处。
而在她身后.猪,冻僵女鬼,两个卖花小女孩,负石胖鬼,握着铁钳的瘦鬼,背着铁笼的白衣女鬼一一站列。
李元和阎娘子平日里自然不曾缺乏交流,所以他明白了一点.想要维持住“人性”对恶鬼来说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
刚开始或许还好,但随着自身越发强大,那便再难维系。
这就好像普通人无法承受恶鬼的力量一般,恶鬼也无法承受人性,尤其是阎君娘娘。
这一点,不独对阎君娘娘有效,对所有开了灵智的恶鬼都是一般。
只是不同的是,若是吸取多了,阎君娘娘会失去人性;而其余恶鬼吸取多了,则是会失去原本的灵智。
所以.各方恶鬼都会相当克制,尽可能不让自己吸收一些“杂鬼”,而是成体系的维持自己的整体性与独立性。
可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只能吞噬同类。
那便是禁忌之间的互相吞噬。
在吞了花店了后,阎君娘娘一直克制着自己,也一直努力地消化花店,如今她是彻底消化了,并且靠着香火的奇特作用而建立了越来越多的与人间的联系。
但若是面对禁忌之间的疯狂厮杀和吞噬,她的人性会有一定几率消失,这是她担心的事。
这些事,李元自然也知道。
所以,鬼门才颤动,他便迅速来到了鬼狱附近。
他绝对不可能让阎娘子消失。
此时,他安静地看着远方的旷野。
那旷野现在什么都没有。
可很快,阎君娘娘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她还未动,但她身后的饿鬼却不受控制地前进了起来。
打着响鼻、喷着白气的猪在前开路,胸背相贴、骨瘦嶙峋的饿鬼们佝身屈背,蹒跚而行,簇拥左右.
宛如阴卒过道一般,猪,饿鬼纷纷消失在空气中。
李元瞳孔紧缩。
他知道,猪不是消失,而是去了鬼街。
就在刚刚,有人在用其他禁忌的恶鬼道具正疯狂地攻击着阎君娘娘!!
他视线迅速转动,想要看清目标。
但一时间,竟是寻不到人。
一种难以置信的念头冲上他脑海。
因为阎君娘娘居然也没动。
这说明.使用恶鬼道具的对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阎娘子无法杀了对方,所以只能直接去寻找该恶鬼道具幕后的鬼域。
阎君娘娘无论多么地怀有人性,但终究还是恶鬼。
作为恶鬼,她就不可能逃脱恶鬼的基本特性。
便是她能用人性压下一次两次的规则,但却不可能压下数百数千次连续爆发的规则。
猪和饿鬼之后,则是冻僵的青衣女鬼。
女鬼带着诡异的笑,身子咔咔地动着,好似无数冰霜在压缩。
它走动之间,冰雪相随,冰雪上又隐约显出一具具尸体。
那些尸体好像活了过来,一个个睁着惨白瞳孔,在地面上匍匐,痛苦地爬行。
冻僵女鬼带着这些冰尸又旋即消失。
再后,白头巾小女孩推车,红头巾小女孩挎篮,前者摇摆着身子,后者蹦蹦跳跳也跟着消失不见
再接着,胖鬼,瘦鬼,都消失了。
只剩背着大铁笼子的白衣女鬼还在阎君身侧。
阎君娘娘一动不动,而或许是恶鬼减少了,李元这才瞧的分明。
在阎娘子身上缠着无数的线。
那线极细,极隐蔽,在阴气里便如白炽灯下的蜘蛛网。
阎君娘娘就好像被这许许多多蜘蛛网困在中间的“猎物”。
只不过,这“猎物”太大太大,大到那蜘蛛网成了笑话。
然而,这些线的真正作用却只是媒介。
一个推动阎君去冲击鬼门的媒介。
“极乐园!”
李元瞬间明白了对方是谁。
但对阎娘子出手的却绝不是极乐园,而是某些人。
极乐园的一些恶鬼道具非常特殊,其“专精方向”好似是距离。
无论是之前的“千里一线”,还是李元初期遇到的那名叫常戚的行骸手持的“粘物之线”都是“攻击距离”极远。
这就导致了,对方可以在阎君娘娘的攻击范围之外攻击。
而阎君娘娘却无法对攻击范围之外的他们出手。
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有两个前提:
一,对方能确定阎君娘娘的方位;
二,对方拥有足够多的恶鬼道具。
李元猛然侧头,看向身侧小乌鸦,迅速问道:“为什么你娘今晚会出来?”
小乌鸦道:“年末,娘说要召见无常和神庙守卫”
李元道:“所以,她根本不是感到了鬼街动静,才外出的?”
小乌鸦道:“是的.爹,你是说无常和守卫里有坏人?”
旋即,她道:“项颜不像坏人,我.我一直都看着她。”
李元看着那些线。
那些线很是缥缈,也很是细小。
除了在阎君娘娘周身才展现出端倪,在外却是都消失在了夜空里。
小乌鸦有些慌,“爹爹,我们怎么办?”
李元冷冷道:“图穷匕见,但首先我们得弄明白.这匕首想刺的是什么?”
小乌鸦听爹爹说过“图穷匕见”的故事,在那故事里,匕首刺的自然是当时的一位君王,可现在.
小乌鸦试探着道:“他们要娘去和其他禁忌融合?”
李元道:“这只是第一层。”
他思绪如电,一切都清晰无比地呈现着。
“第二层,他们要灭了你娘的人性。
融不融合无所谓,因为若是我料的不错,其他各道的禁忌也都在冲击鬼门,而不独是伏江绵州两道。”
小乌鸦震惊道:“全全部在冲击?”
李元道:“神灵墓地玩砸了。
他们以为用你吞肉田,用蛮王灭鬼域,便可安枕无忧。
他们以为灭了七国联盟的四十万大军,便是喜讯,便可开庆功宴。
可事实上,对方却利用四十万大军的败北,直接压垮了所有的王。
之前,那些王或许还顾忌着阴阳大同的后果,现在他们个个儿成了亡命徒。
在他们看来,若是他们都不在了,这个世界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在这些禁忌中,有一个禁忌却极为特殊,那便是你娘。
你娘的人性会成为最大的变数,所以.他们要毁了你娘的人性。”
小乌鸦:
李元眯眼继续道:“还有第三层。”
“第三层?”
小乌鸦已经不知道说啥好。
爹爹为什么能在这么一瞬间想到这么多关联?
对了,爹爹自己也是个幕后黑手,这这就是所谓的了解一个怪物的一般都是另一个怪物吧?
李元并没有再解释这个,而是眯着眼,露出危险且从容的微笑。
他口中喃喃着:“只可惜,若是你们的计划早一点,说不定还会得逞。可现在你们却是再无半分机会。”
“啊?爹爹,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小乌鸦有点茫然,“还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元道:“你看看周边有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如果遇到你自行判断,该杀则杀。其余的我来。”
“形迹可疑,可是爹爹,我觉得他们会藏得很好。”
“那又如何?他们很快就会暴露。
只是你要记住,敌人很可能就在神庙之中。”
李元说罢,忽地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粉蒸玉砌的娃娃,继而双脚之下“哧”的一声滑出两个火球,周身“哗”一下浮现出了一条恐怖的红绫。
“认得我么?”李元问。
小乌鸦摇摇头。
她是真正地第一次看到爹爹的这形象。
不!
不止是形象,而是全新的力量。
一个全新的力量,加上形象,没有人会把这娃娃当做爹。
下一刹。
李元踏空而上。
而在这山域中的地面上,忽地有黑漆漆的乌鸦宛如黑雾浮起。
黑雾之中,包裹着四个神秘的人形轮廓。
那些轮廓个个儿手握拐杖,“哒哒哒”地敲击地面,往东南西北四边而去。
李元居高临下,忽地右手猛然一扬,刺目的猩红从他手间暴涨。
他悬浮在半空,其光辉盖过了此时明月的皎皎光华。
“既然线无法判断从何而来,那么.”
李元陡然甩手。
他身上的红绫便飘飘而出。
红绫见风就长,须臾便已化作了一面约莫方圆半里的巨大火帕。
“去!”
李元甩出火帕。
火帕化成了一把匪夷所思的阳气之刀。
这刀轰然落下,在抵临鬼狱之时,天地间好似震荡了一下,显出分明且格格不入的红黑两道厚膜、
但刀却未继续攻入鬼狱,而是顺着那界膜开始了光滑的剃切。
天空,手握猩红长刺的娃娃脚踏火球,随着那火帕而动,很快便在将整个鬼狱抹了一遍。
嘣.
嘣嘣嘣.
一根根无形丝线旋即崩裂。
极乐园这种禁忌层次的恶鬼道具,尤其是对方尽心准备了的恶鬼道具自然不可能被轻易斩断。
可李元是谁?
极乐园若是鬼域禁忌,李元便是阳域禁忌。
阳域禁忌本尊亲自出手,区区鬼域道具又岂能挡他分毫?!
随着线丝的断裂,远处浮现出阵阵细小的波动。
但这“远处”实在是太远,远到便是连李元的感知都无法覆盖。
可是小琞已经去了。
漆黑乌鸦包裹中女子手持拐杖,她很快发现了数个在神庙栏杆前朝着鬼狱方向发呆的白袍人,那些人的手正在颤抖,好似有一种焦灼的火热气息正在传来。
小琞认得那些人,那分明就是神庙忠实的守卫。
只不过,她想到爹说的话,便上前问:“怎么了?”
她突然出现,那些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一个个儿下意识地急忙缩手。
盘旋的乌鸦,让他们瞬间知道了来人身份。
“神鸦.神鸦娘娘”
没人想到神鸦娘娘居然真的是“娘娘”。
小琞也不废话了,直接问:“为什么背叛?”
那些人愣了下,可下一刹却迅速从袖中掏出了什么。
但掏出的东西却未能来得及用出,便被虚空里生出的蔓藤直接打落,继而捆紧。
小琞的拐杖好似深海水怪,长出了无数的“触手”,那是一根根气根。
啪!
袖中之物落地。
那是信号烟花。
小琞凝视着信号烟花,忍不住再问了句:“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愤怒,如果这些人是敌人,那没什么。
可居然是自己人,居然是神庙里那些平日里虔诚向着娘亲叩拜的人,是真正地认可着娘亲理念的人。
这样的背叛,最令人心疼。
那人神色里闪过狡黠,然后怒声道:“人间,不需要恶鬼!阎君是恶鬼,她的存在”
“啊!!”
小琞单手捂住耳朵,尖叫一声,冷漠地挥杖。
根须如万千重甲铁骑冲刺,直接将面前的白袍人们犁成血沫。
而另一边.
同样有数名猪头人在执行着同样的事。
他们袖中的线被斩断后,便迅速转移,想要更换新的位置,重新进行对阎君娘娘攻击。
只可惜,小琞率先抵达了他们面前。
黑雾里,文静女子语带狠厉,她嘶吼着问:“为什么?!
明明大家都很开心,明明没有饭吃的人有饭吃了,明明没有衣服穿的人有衣服穿了,明明你们都是认可的,为什么要背叛?”
猪头人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个个抽出了腰间长刀,半围着面前的神秘存在。
其中一人道:“因为,人间的幸福需要人族自己来创造!”
再一人道:“我们是人,而你而阎君却已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又一人道:“恶鬼便是恶鬼,就算今日给予了我们好处,来日呢?”
“该认罪的是你。”
“错了的人是你。”
“是你!”
“是你!”
“是你!”
“你若真为了我们好,你就该死,该死!”
一句句恶毒的话编织成网,瞬间笼罩向乌鸦里的女子。
可下一刹,所有人都忽地焚烧起来。
所有恶毒的话都消失了。
不知何时,李元落在了一个小琞面前,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火焰里,那些猪头人在痛苦地嚎叫着,奔跑着。
小琞却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
她轻声问。
李元却笑了起来,然后道:“原本我还不确定,现在我忽然明白了。他们已不是他们,不再是神庙原本的人,而是秘兵。”
秘兵,呆呆傻傻,机械的很。
可幽骑中的那一批秘兵却不傻,而是有着自己的个性。
许兰和许盛兄妹情深,又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如果真的只是性子被影响了,那么也会在这相处中,在血浓于水的关怀中慢慢重新融入生活。
可结果并不是。
即便一起重新生活了许多年,许兰还是逃了,而许盛只留下一句“她不是我的妹妹,她已经被替换了,我要去找到真正的许兰”。
此其一。
其二,皇宫之中,围绕着那位少年天子的阴谋。
一个由宫女,侍卫,起居官,御医,街头卖风筝之人等许多许多完全不存在联系,甚至还有不少太后亲自安排的眼线共同编织的阴谋。
而在萤濯妖坦诚了那一句“皇都之事是我们做的”后,李元便已经想到了秘兵。
其三,楚王。
项颜只是一个路引。
楚王利用这可怜少女的心性,将她送来了阎君庙。
之后,他又利用父女之情以及常人眼里“他想攀附阎君娘娘”的想法,而光明正大地不停地来到神庙。
之前李元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而这一刻他明白了。
楚王前来,所为.不过是把一些神庙守卫无声无息地换成秘兵罢了。
而那些行为只为此刻,图穷匕见,促成阴阳大同,也同时.毁掉阎君娘娘的人性。
在世人眼里,秘兵一直并不存在多少“自主性”。
可显然,那不过是低端秘兵。
真正的高端秘兵,却一直被掌握在萤濯妖幕后的那位手中。
具体原理,李元也不知道。
但是却显然有着可怕的深谙人性的智慧。
除此之外,这些秘兵的“权限”明显高得离谱,至少高到阎君娘娘的“孽镜”都无法照出他们的异常。
李元之前曾经悄悄拉了不少人送去阎君娘娘那儿,但什么端倪都未发现,这才让他暂时罢休。
可现在,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秘兵中灌入的根本不是煞气,而很可能是融合了原主因果的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这事儿,细思恐极。
诸多思绪闪过,李元揉着哭泣女子的头发,柔声道:
“不要听他们说什么。
坚定你自己的信念。
不要去和他们辩驳。
而要看他们做了什么。
阎姐给这片大地,给这里的苍生带来了幸福。
而他们呢?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但他们却什么都没做。
善念存心,知行合一。
只说不做的,那就是坏人。”
“他们只是欺负你是个小姑娘,所以.想用三言两语诛了你的心而已。
你越哭,他们就越得意。”
小琞哭着道:“可是.为什么?”
李元笑道:“你问敌人答案,敌人不骗你欺你,还要怎样?若是有敌人问爹爹为什么,爹爹也会哄他,也会诛了他的心。”
说罢,他又深深看了眼那些在火焰里惨叫的猪头人。
能在这时候还想着诛心,可以说很可怕了。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远处忽地大火。
一片片火烧的山宝县四处如点灯,通明一片。
空气里,还不停有声音响着。
“神鸦娘娘杀人啦!”
“阎君娘娘杀人啦!”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到处皆是声响,似是而非,混在在人群中。
李元拉着小琞手,道:“你瞧,为善很难,为恶却只要需要三言两语,信任很难,毁掉却只需要几句似是而非的流言。现在.你要做的是什么呢?”
小琞深吸几口气,却终究未曾说话。
她还在流泪。
李元擦去她脸颊的泪水,柔声道:“你守好鬼狱,不要让人靠近。”
说罢,他起身,正要离去。
忽地,远处的那火焰烧着的山宝县里又响起了许多和之前不同的声音。
这些声音更大,更多,之前那些声音完全被淹没了下去。
“莲教!
是莲教余孽!”
“莲教余孽入城了!!”
“大家关好门窗,阎君娘娘,神鸦娘娘会庇护大家周全!”
“莲教余孽,散播流言,大家躲入屋中,神庙很快会把敌人清缴干净!”
“小心莲教贼人!他们来报复了!”
这声音让李元乐了。
小琞则是愣了。
她问:“哪儿来的莲教余孽?”
李元笑道:“那哪儿来的阎君娘娘杀人了?”
小琞:.
李元道:“人们需要莲教余孽这个敌人,所以,那就是莲教余孽。”
小琞:.
太黑暗了。
李元道:“你七娘就是有本事,她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和我们这般默契地配合。还能这么迅速地稳定局势。”
“太后呀”小琞想起那个在木屋里摊饼女人的脸,端庄柔弱,可现在却是她在做事嘛。
“不是爹安排的?”
“爹哪能未卜先知到这种地步,这完全是你七娘自己做出的决断。”
李元起身,道:“你守好鬼域,爹去了。”
说罢,他起身,身形化作一道艳红流光,居高临下,来到山宝县之上。
一声怒吼宛如雷霆覆世。
“莲教余孽,受死!”
话音落下,一团团火球在他周身浮现。
他感知放开,迅速扫动着那些在制造骚乱的人。
火球纷纷落下,继而宛如燃烧的猛兽在大街小巷疯狂乱窜。
山宝县,不少人都仰头看着高空。
那粉嫩的娃娃,脚踏火球,手握火枪,身缠红绫,端的是一副神仙面容。
而他出手的手段却是恐怖异常。
不论什么敌人,不论什么层次,但凡沾到那火球的,便是直接死亡,死的连渣都不剩,直接化成一股儿灰烬,在夜风中流尽。
街头巷尾,不少酒楼护院打扮的人出现,这些人三五成群,颤颤巍巍地在火光里前进,维护着各处秩序。
但在发现那些火根本不伤害他们后,这些人又是兴奋,又是震惊。
便是傻子也知道,这火娃娃便是阎君娘娘这边的大能。
自家多了如此恐怖的强者,能不开心么?
白梅夫人戴着面具,裹着灰衣。
她早已站在了一处隐秘高楼的最高处,俯瞰着全局。
她身后则是一个个六品武者。
这些武者是蘅芜酒楼的武者,但却因为各种原因在七品时被上过“人皮手铐”,所以忠诚度不存在任何问题。
白梅夫人,或者说谢薇,仰头看着天上那粉嫩的娃娃,眸色闪烁,若有所思。
别人不知李元能变幻万千,她.却知道。
她唇角一翘,露出笑,入目满城。
她指挥若定,一个个武者从她身侧离开,又领着不少护卫往各处而去,将一切可能产生动荡的源头提前掐灭。
很快,黑白无常也行动了起来。
绝大部分猪头人其实都是未曾被影响的,他们持刀,快速掠行。
神庙守卫也四处就位,镇守各处。
秩序很快被维系了下来。
这事儿看起来简单,事实上难度就和“油锅里被抛入了一点火星,然后油锅没炸,反倒是这火星被排了出去”一般困难。
小墨坊里,铁杀,方剑龙穿着棉袍,双手参袖,仰头看着那恐怖的存在。
事实上,他们只是此刻仰望天空的许多许多人之一。
方剑龙瞠目结舌道:“这已经是神仙了吧?”
铁杀道:“能和娘娘搭班的,也只有神仙了。”
他拍了拍方剑龙的肩膀道:“别看热闹了,赶紧把你家巧儿拉起来,先躲地窖里去。这动乱保不准才刚开始。”
铁杀觉得动乱才刚开始。
李元也这么觉得。
他从天而降,重新落在了鬼狱附近的山上。
他脚踏火轮,红绫如浪折腾,红枪斜指地面,威风凛凛。
然而,他却看到那阴森鬼狱中不苟言笑的黑裙娘娘忽地抬手掩唇,好像在笑。
两人遥遥对视了一眼,李元看清了.
阎君娘娘真的在笑,夫妻并肩,自是欢喜。
她的这般动静,让李元暗暗舒了口气。
至少目前为止,阎姐还没问题,这人性还是妥妥的保留着。
但他警惕一直维持着。
因为,他心中那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浓。
对方有备而来,阎君娘娘的人性只是他们的次要目标之一。
他们的真正目标,真正战场并不在此处,而在鬼门。
在龙脉。
灰雾盘亘,缥缥缈缈,青铜浮锈被巨大的推挤的力量撞击的纷纷簌簌,宛如一片一片又一片的青铜雪花在飘落。
龙首九头。
鬼门九道。
而这九道鬼门中,除却没有禁忌的云山道和荒南道之外,其他七道竟是都在冲击。
绵州道,极乐园.
一个个全身爬着恶鬼的人,手握孽镜,不停地照射着极乐园中正浮现出来的恶鬼。
这些人面容如常,可若是细细去看,便能发现他们肌肤下的骨骼完全不是人的骨骼,而更像是漆黑森冷的魂铁。
显然,他们是傀儡,而且根本不是机械的僵硬的普通傀儡。
傀儡对恶鬼天然有着一定的抵御。
而这成百上千的傀儡手握孽镜,驱动孽镜,更是形成了蔚为壮观的一幕。
极乐园中,这些傀儡承受着恶鬼的攻击。
而鬼街之中,
鬼门前,鬼蜘蛛张开蛛网,那蛛网成了幽深的黑暗的洞口。
洞口里.许许多多的由孩童肢体拼凑而成的小蜘蛛“阿巴阿巴”地叫着,爬着,堆垒成鬼海,一重一重而上,每一个鬼都在撞击鬼门。
鬼门上,那龙首便是一大口一大口地吞吃着恶鬼,却也无济于事。
面容腐烂的鬼娃娃一蹦一跳,惨白的双手抵在青铜门前,在推着门。
鬼犬冷冽地盯着门,鬼鼠则开始挖洞.
瀚州道。
其禁忌名为北风客栈。
客栈门吱嘎一声推开,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散出。
一个个行脚商般的客人从客栈中走出,这些人越走越多,数百,数千,数万,数十万
鬼街被塞满,这些人还在增加。
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针对它的攻击也是连绵不绝,已经多到了一定程度,以至于这禁忌被彻底“开发”出来了。
行走商形成了鬼潮,来到鬼门前,一个个疯狂冲击起鬼潮。
雍州道。
其禁忌名为鬼山。
这山在鬼街之中也是一座山。
此时,山上忽似长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细细看去,每一个疙瘩竟是一个棺材。
许多棺材从山土中被推了出来。
一座山竟然吐了这么多棺材,那么这座山难道是被坟墓堆叠成山的么?
咔.咔咔咔.
棺材盖子一个个开启,一具具老尸从棺材中走出。
星海道。
其禁忌名为鬼市。
那是一个海边的闹市,平日里便会若隐若现。
有趣的是,若是有人误入其中,也未必会必死,反倒是运气好的可能会花小价钱占到大便宜。
只不过.那些死的人也会很凄惨。
他们的诅咒根植于血脉,一代一代往下传去,便是子孙后代也需要还债。
那些后代每到成年,都必须去往鬼市,可偏生不会都去。
剩下的人会子孙延绵,辉煌一世.
可是这只是年轻时候。
很快,那辉煌就会消失。
鬼市里,一个个摊主开始收摊,个个儿背着极大的包裹,往鬼门而去。
燕云道.
鬼湖
藏龙道.
殓衣斋.
伏江道.
鬼狱。
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将白之际。
忽然听闻一声恐怖的、宛如开天辟地的巨响。
九首鬼门忽地产生裂缝。
裂缝越来越大,在某一个时刻再难维系。
鬼门粉碎!!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