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五章交子开始流通元祐元年闰二月乙卯。
兴国坊,张府之中,身穿着紫色公服的内臣,抑扬顿挫的念着,从宫中降出的责罚诏书。
“敕:具官张吉,目无法度,不孝无义,非我国家之臣也,本当加以雷霆之罚,用诛逆臣之法,念尔祖之懋功……”
张家人听着诏书的内容,一个个瑟瑟发抖。
等到他们听到最终的处罚——可,编管廉州居住,褫夺一切恩赏。
所有张家人都开始抽泣。
但他们却不得不磕头谢恩:“谢陛下隆恩。”
至少,他们这些人没有被张吉牵连。
至少他们自己的财产是保住了。
而且,张吉的从弟张彦,还被特旨准许,承袭徐国公张耆香火,继承祖宗恩荫。
虽然,已经只剩下一个勋卫郎中的头衔了。
但这也天恩浩荡。
因为他们在今天之前,就已经被很多人暗示过了。
假如,天子真的追毁了张吉出身以来文字,还被刺配沙门岛的话。
那么,张家人应该‘勇敢的承担起责任来’,‘不要辱没了徐国公的身后名’。
意思是什么?
已经不用再说了。
甚至还有人暗示他们‘为子孙之计,宜当果决而断’不要‘遗羞子孙,令父母蒙羞’。
这就是连他们也不肯放过,最好走的体面一点,别给勋贵集团泼污水。
不然的话,就不是为‘子孙计’。
你都不在乎子孙了,那别人肯定更加不在乎。
如今,总算是过关了。
虽然,失去了很多。
眼前的这个仁庙赏赐的祖宅,更是被皇室完全收回。
其他历代所赐的金银器物、财帛,也要被追回。
但到底是保住了命,也保住了那些属于他们的财产。
张家人磕头再拜谢恩后,就微微颤颤的站起来。
然后,扶老携幼,带着家人妻妾,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的出了这个府邸。
朝廷派来的官员和兵丁,已经将整个张府都封锁了起来。
拿着账薄的官员们,鱼贯而入。
他们要清点张府的财产,充归皇室。
来自店宅务的官员们,则拿着尺子,带着工匠入场,开始打量起这个豪宅。
盈槛八百的张府,至少可以改造成数百个大小不一的官房,满足在京的数百名大小文武官吏之需。
而且,这个宅子靠近皇城,和三省都堂距离也不算太远。
是最理想的租房之地。
宫里面的妃嫔们都很开心。
哪怕这些房子,只按市价的三成收租,也等于是她们每个月凭空多了一笔脂粉钱。
除了张家,其他几个倒霉蛋,也是一样的下场。
但他们比张家好一些。
因为张吉,都已经从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刺配沙门岛,降到了编管。
其他人,自然也要降罪一等,不然就是赏罚不明。
所以,大部分人的处罚,最后都是勒停、冲替。
但是,历代所赐给的赏赐。
包括宅邸、屋舍、金银,统统都要追回。
一时间,汴京城里哭爹喊娘,然而,他们也只能哭爹喊娘。
在禁军的剑斧之前,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哭哭啼啼一番,然后被扫地出门。
这一天,汴京城的勋贵们,看着那几家的家人,被从祖宅之中逐出去。
都是抿着嘴唇,也都是低着头。
兔死狐悲的情绪,在他们中间悄然萌发。
但更多的,却还是害怕、恐惧。
“以后,官家要是给了个暗示,就赶紧照着他的意思办吧!”
很多人都在心里这样想着。
勋贵就要有个勋贵的样子!
可不能昏了头,站到官家的对面去。
不然,这些人家就是下场!
……
赵煦站在封桩库前,看着一车车的金银、铜钱、绢布还有香料被送进库房,然后分门别类,一一入库。
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安全感。
汴京城的二十七家酒户,三十四家大户欠市易务的一百五十四万贯欠款,连本带利的全部回到了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此外,开封府和都商税院,也都收到了大笔拖欠的税款。
赵煦静静的看着最后一车金银,被皇城司的亲事官们,亲自送入库房。
他就拍了拍手,点头赞道:“善!”
然后,赵煦扭头看向宋用臣,问道:“宋用臣,近来交子务那边,可有人去承兑宋辽交子?”
宋用臣答道:“大家,据臣所知,各家商贾,皆是公忠体国,暂时无人去交子务兑换。”
这是自然!
这位陛下,刚刚给汴京勋贵们整了一个大活。
数个传承数十年甚至百年的勋贵家族,从此名存实亡。
这大大的震慑了内内外外的人。
最近几天,听说连桑家瓦子的生意都好像冷清了几分。
好多衙内都被家里禁足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拿了宋辽交子的商贾,就算一时手头周转不开,也在他们背后的人的严令下,根本不敢拿着那些交子去交子务承兑。
他们宁肯再等一等,也要表现出忠诚的姿态。
赵煦笑了笑,道:“交子承兑与否和忠贞有甚干系?”
“去和李宪打个招呼,所有宋辽交子,当应兑尽兑!”
钱这东西,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
尤其是这些宋辽交子,换手率越高,赵煦越喜欢。
因为这可以收铸币税。
而且是高额的铸币税!
交子的每一次售出、承兑,都能从其中抽差不多相当于千分之二十五六的印花税。
一张交子,换手率越高,赵煦越赚。
所以,赵煦怎么可能会希望商贾们傻傻的持有交子呢?
他巴不得商贾们不断的将交子流通起来。
也别等什么三年期限了。
所以,他想了想,就对宋用臣道:“宋押班,再去都商税院、官曲院、店宅务,还有开封府传朕的口谕。”
“从即日起,以上有司,皆接受宋辽交子,作为税款。”
“诺!”宋用臣楞了一下,才躬身退下去。
赵煦看着宋用臣的背影,他轻声说道:“可惜啊,暂时只能在汴京城这么玩。”
现在,大宋只在两个地方设置了交子务。
一是成都,另外一个就是汴京了。
而成都那边的交子,主要是以铁钱为面值的。
汴京城这里的交子务,也是从今年才开始玩铜钱交子。
目前来说,赵煦想割天下人的韭菜,让宋辽交子在更大范围流通开来,还需要时间,也需要完善和健全相关制度。
只能是慢慢来。
先把汴京的交子务玩明白了再说。
……
宋用臣办事的效率很高。
到第二天的时候,开封府和都商税院、官曲院、店宅务的官署外,就都张帖了布告。
大致内容,就是从即日起,开封府、都商税院、官曲院、店宅务等有司,都将接受宋辽交子,作为税款。
而且,完全按照面值来。
一张一贯钱的交子,在开封府和都商税院眼中,就等于一贯钱。
这些布告一张贴,整个汴京城的商贾都轰动了。
因为,这些机构就是直接主管着他们的有司。
过去,每年交税,都很麻烦。
税款稍微一多,转运、缴款等流程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特别是居住在外城,甚至那些有生意在开封府其他县镇的商贾。
每年为了交税,不知道要掉多少头发。
现在好了,可以直接拿着交子,交到官府有司就可以了。
于是,当时就有好多机灵的商贾,立刻涌现了交子务。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交子务的官署门前,不断的有人出入。
那些人进去的时候,常常都只是带着随从。
但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扛起了一个个装满了铜钱的钱箱。
自然而然的,就有人主动上前,去询问起那些熟悉的商贾。
商贾们当然是热情的,对前来咨询的同僚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这些商贾就差不多清楚了,交子务这边的情况。
任何人,都可以拿着朝廷发行的宋辽交子,到这里来兑换铜钱。
而交子务只认交子,不认人。
只要经过他们检核,确认了交子的真伪,当场就可以兑换足额的铜钱。
当然了,每贯钱交子务要抽税三十文。
听着,似乎是有些吃亏了。
可,大家仔细一想,却都知道,这是很方便的事情。
这铜钱这东西太重了!
哪怕只是在这汴京城里,每次交易,他们都得带上好几辆车,运着铜钱去做买卖。
而对方每次都需要仔细清点他们带去的铜钱。
通常都是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人,拿着钱一个个的检核,然后称重,最后才是交易。
而他们买了东西,拿回去卖了之后,同样得重复这样的过程。
最让商贾感到头疼的是:这种事情他们必须亲力亲为。
每次交易,本人都得在场盯着才行。
不然,稍有疏忽就会被人钻空子,亏损一大笔。
如今,有了交子,一切都变了。
再也不需要一个个铜钱的检核、称重。
再也不需要每次出门都带一大堆人押送钱帛了。
现在,揣上交子就可以出发。
对方也只需要检核交子真伪就行了。
自己需要钱了,就可以拿着交子来交子务换钱。
一贯钱抽三十文,很良心也很划算。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交子的质量如何?辨识度怎么样?能不能防伪?或者说能不能让人简单的分辨出真伪来!
带着这样的念头,一个胖胖的商贾,跟着人进了交子务的官署。
一入门,他就感觉,这个官署很特别。
首先交子务没有公堂,只有一个宽敞的大厅。
大厅上内有着一个个窗户一样的地方。
每个窗户后面,都坐着一个穿着公服的官吏。
而在这些窗户前,也放着椅子。
前来兑换交子的商贾们,就坐在那些椅子上,和坐在窗户里的官吏进行交谈。
这个胖胖的商贾亲眼看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壮汉从自己怀中或者袖子里取出一叠交子,递到了窗户里的官吏手中。
这胖商贾悄悄的走到了那壮汉身旁。
就听着那壮汉操着一口京东路的口音,说道:“麻烦官人,替俺将这五十贯交子,换成铜钱,俺家里急着用钱。”
那官吏拿着交子,放在手上,仔细检核。
似乎是察看了好几个地方,然后点点头,从他身旁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个印信。
在那些交子上逐一加盖。
胖商贾注意到,他盖印的地方很讲究,都盖在相同的地方。
等他盖完印,他就将交子装入一个木盒之中,交给身后的一个官吏,对其嘱托道:“去取五十贯铜钱来。”
“诺!”身后之人点点头,就接过木盒,走向了一扇门。
没有多久,那人就回来了。
他还带回了一个沉重的箱子。
箱子被放到窗口上,然后被打开,里面全是绳子串起来的铜钱。
“足下清点一下,一共是五十贯,每贯七百四十钱。”
壮汉却点也不点,直接抱起那个箱子,笑着道:“俺当然信得过官府!”
然后就扛起了那个大木箱子,向外走去。
胖商贾看的目瞪口呆。
五十贯铜钱,起码重一百五十斤。
但人家就这样扛在肩膀上,毫不费力。
只能说,是个好汉!
而这种交易方式,也让胖商贾大开眼界。
他当即坐到了那壮汉坐过的地方。
然后抬起头,看向坐在窗子里的官吏。
对方身上的公服是青色的。
这说明他只是一个低级官吏,甚至没有官身。
对方看着胖商贾,问道:“足下是来换钱的还是换交子的?”
胖商贾问道:“交子怎么换?”
对方微笑起来:“八百钱一贯!”
嘶!
胖商贾倒吸了一口气。
交子换钱只有七百四十钱,但钱换交子却需要八百钱。
换而言之,两者之中存在着差别。
胖商贾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还捋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他需要拿到交子的实物。
于是,他问道:“敢问官人,皆有些怎样的交子?”
那官吏答道:“现在交子务有一百贯、五十贯、二十贯、十贯、五贯、一贯不等的交子。”
“足下想要哪一种?”
胖商贾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块官造的金锭,不动声色的问道:“可以用黄金换吗?”
那官吏笑起来:“自然可以!”
“黄金以市价计算。”他说着就指了指窗口两侧:“足下可以看看,在公窗两侧,有着今日的金银和铜钱的比价。”
胖商贾扭头看了一下,果然,在窗户两边都挂着一块木牌子,牌子上分别有着金银和铜钱的兑换比率。
今天,白银一两,可值钱两千文。而一两黄金,可换白银八两。
换而言之,一两黄金值钱一万六千钱,约莫二十一贯。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贾,他对数字,特别是涉及钱的数字非常敏感。
于是,他微微点头:“可!”
然后,就将自己拿着的一锭十两重的官造金锭,递了上去,接着说道:“劳烦官人,为我将所有面值之交子都换一张,剩余的全部换成一贯的交子。”
他已经在心里迅速算好了。
他这十两的官造金锭,市价十六万钱,按照交子务的规定,足够换到总额两百贯的交子。
所以,他还能额外得到二十二张面值一贯的交子。
对方接过金锭,检查了一番后,惊讶起来:“足下竟是从许州来的?”
大宋官造金锭,都有着印戳和标记,记录着什么地方铸造、谁主持铸造以及铸造工人、时间等关键信息。
自然能持有这些官造金锭的人,肯定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搞不好,此人家族里,就有着待制级别的大臣!
而许州一直是大宋宰执们出知的热门地方。
能拿到许州官造金锭的,恐怕不是元老家里的人,就是某位宰执家里的人了。
这让那官吏变得更热情了。
胖商贾微笑着点头。
对方没有犹豫,在确认黄金真伪后,就从他身边的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叠交子。
然后开始数起来。
一张、两张、三张……
数完之后,他又继续清点了一遍,才将相关交子递给了胖商贾,道:“足下请清点一下。”
胖商贾带着激动的心情,接过被递来的交子。
一入手他就发现了,纸张略硬,但不是那种劣质的纸张的感觉。
触感很光滑,摸着也很舒服。
胖商贾拿着这些交子,轻声问道:“官人,这些交子可有识别之法?”
那官吏微笑着答道:“自然是有的!”
“足下可以看看,每一张交子上的绘画。”
胖商贾低头一看,手上的交子上的图案,无比精美、细致。
让他感觉仿佛在看宰执家里的壁照一样。
“此外,每一种面值的交子的图案、色彩都不相同……”
胖商贾拿着手上的交子,一张张看下去,确实如此。
每一种面值的交子,都有不同图案、不同用色。
更让胖商贾惊讶的是,这些交子上似乎都有着些前所未见的色彩。
这些色彩很巧妙的藏在或者跟在其他色彩旁。
但他相信,交子务的人,一定是故意这样做的。
恐怕这些色彩的位置、多寡,在交子务的人眼里,就是某种防伪标记。
“另外……”那官吏微笑着:“足下请看,这交子上皆有我交子务的印信!”
“每一张交子上的印信,都有着数字,而每一张交子的数字都不相同。”
“此外,印信上还有着交子的印制时间和印制监官!”
“而每次交子回收,也有着相应的印信加戳!”
胖商贾听着,点点头。
他站起身来,对着那官吏拜谢:“多谢!”
今天有些感冒,状态不太好,写的东西可能不太对,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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