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四百五十一章韩绛被人恨死了韩绛和吕公著,并坐在内东门下的小殿,等待着陛见。
这两人都有着厚厚的黑眼圈,显然昨夜一夜未睡。
因为,这次陛见对他们两人都很重要。
对韩绛而言,他已经知道,章惇回朝之日,大抵就是他致仕之时。
所以,这次天子诏对,大概率是他最后一次,可以系统的、全面的,向天子和两宫阐述他这两年执政,尤其是元丰八年主政的成绩以及计划的机会了。
役法检讨,还在继续。
青苗法条例,还在完善、修改之中。
特别是役法!
这寄托他韩绛一生的追求。
做好了,足可青史留名,更可泽被后世子孙。
从而让他实现士大夫三不朽之一的:立功。
死后配享先帝神庙,追封郡王甚至国王,都是有可能的。
对吕公著而言,这也是很关键的一次诏对。
因为,在章惇回朝,韩绛致仕后,他这个右相肯定就要递补左相。
这样一来,右相的位置,就成了章惇。
而章惇这个人,谁都知道,他和吕惠卿一样是坚定的变法派。
只不过,吕惠卿性子太急,做事简单粗暴,喜欢追求短期效益。
而章惇要稳重一些。
同时,章惇也比吕惠卿在变法的态度上更温和。
他算是新党里的调和派。
和韩绛一样,是主张调和新旧得失的。
譬如去年,先帝驾崩后,章惇是第一个公开提出:保马法一日不罢,则有一日之害的执政。
其后,罢保马法,调整役法、青苗法,罢市易法、均输法,都得到了章惇的支持。
但问题是,章惇再怎么温和,他也是新党。
而且是王安石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就连南下,都特意绕了一大圈,专门跑去江宁,见了一次王安石。
章惇若为右相,拥有都堂实权。
吕公著真的有些担心,章惇上台后,与其他新党执政,互相呼应,利用右相的权力,将新党大臣,都安插到关键位置上。
一旦如此,那么,新党就完全有可能在未来,再次开始变法。
终于,内东门的宫门被打开。
文彦博、张方平、孙固从中走出来。
韩绛、吕公著也就站起身来,向着三位元老迎上去拱手问礼。
三位元老一一回礼。
两人站在宫门下,目送着三位元老,各自乘上肩舆,在家人的簇拥下,向着宫外而去。
韩绛在这个时候,终于打破沉默,他低声对吕公著问道:“晦叔可知昨日公择劝司马十二的结果?”
吕公著沉默的低下头。
韩绛一见就知道了。
他呵呵的笑了笑:“司马十二和王介甫,这二十年还真是一点没变!”
一个是拗相公,一个是司马牛。
简直绝了!
吕公著依旧沉默。
韩绛见着,摇摇头,叹道:“犹记得当年嘉佑四友,天下称颂,如今却是老死不相往来矣!”
这就是在嘲讽他吕公著了。
毕竟,嘉佑四友,有他吕公著。
吕公著的脸色终于抽动了一下,他看着韩绛,道:“子华相公,缘何不去劝劝?”
韩绛叹道:“晦叔怎知老夫没有劝过?”
韩绛对司马光,现在是彻底服气了。
拗相公王安石都已经对现实低头了,知道要调和了,也默许了他韩子华对着新法下刀子。
司马牛却还是一意孤行!
简直难掰!
吕公著回想起过去这几个月,韩绛几乎每个月在都堂上,都要请司马光到他的役法检讨所和青苗条例检讨所商议、指正。
但司马光每次都是婉拒。
这使得韩绛推行的役法条例和青苗法条例,始终在朝野北非议。
尤其是役法方面,在韩绛免除了三等户及其以下户等的免役钱,并将这部分负担,无脑摊到了女户、单丁、僧道的头上。
坊间毁誉参半。
特别是汴京城里的大和尚,都快诅咒他韩子华断子绝孙了。
原因很简单,汴京城作为一个商业城市。
女户、单户的比例不算太高。
在朝廷的法令下,这些人为了减轻负担,该嫁人的嫁人,该成亲的成亲。
剩下的,肯定都是不在乎那三瓜两枣的人。
可大和尚们就惨了!
根据韩绛的法令,他们承担了超过八成以上的免役钱摊派。
若是在地方,这些大和尚或许还敢煽动信众闹事,让地方官投鼠忌器。
可在这汴京城里,谁敢?
而且,开封府的蔡京,特别精明,为了推行新的免役法条例,他直接派人盯上了各大寺庙的质库。
这就让大和尚们没有办法,只能乖乖交钱。
而更名为‘便民低息贷款’的青苗法,在开封府的推行情况,却陷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因为,韩绛的新法令,规定将青苗钱的发放和回收,从地方官手里收到常平仓。
打着仓法的名义,来发放所谓的‘便民低息贷款’。
同时,免除了有关官员在‘便民低息贷款’上的考核要求。
更严令地方常平官,不得摊派、强贷。
在这么多措施实施后,在开封府境内,‘便民低息贷款’的发放数量,就变得非常感人了。
据说在一些县,一个月也发不下去一万钱。
但在汴京城,‘便民低息贷款’的发放,却远超过去。
常常一个月就能发下去十几万贯。
于是,朝野也都有议论。
不少人都说,韩绛的这个‘便民低息贷款’,根本不是给农夫准备的。
而是给汴京城里的商贾和作坊主准备的。
很多商贾和作坊主,都会和开封府借贷,用着两成的低息贷款,用来扩大生产或者租赁商铺。
这就再次得罪了那些大和尚——人家质库买卖,都是四成息以上,而且还是九出十三归,利滚利的那种。
韩绛搞得这个便民低息贷款,抢了他们好多生意!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大和尚们暴跳如雷,他们背后的勋贵大臣们,同样嫉恨无比。
于是,这些人雇了好多不第士人,在士林之中,不断掀起舆论。
从各种各样的角度来打击、攻讦韩绛。
甚至还有人收买太学生,让他们在国子监里造势,说他韩绛韩子华,舍本逐末,用商贾之策。
证据就是——便民低息贷款,在开封府试行数月以来,八成以上贷款,都发给了商贾、工匠之流。
这些人在发现了司马光,一直在拒绝和韩绛合作后,如获至宝。
现在,好多人都在外面打着司马光的旗号,用着司马光的名头,攻击着韩绛的政策。
已经隐隐有人,要将韩绛打成王安石第二的趋势。
想着这些,吕公著也是叹息一声,给司马光道:“君实不擅实务,子华也是知道的。”
韩绛呵呵的笑了笑。
就算司马光真的不擅长实务,可老夫一请再请三请四请。
他司马君实就算是出于礼貌,也该来看一看,说几句话吧?
哪怕批评呢!
可他就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借口推脱。
韩绛对此当然是有意见的。
老夫做事,你不帮忙也就算了。
故意这么搞,给别人提供攻击的口实算什么?
所以,这一次司马光闹出事来,其实韩绛内心是窃喜的。
毕竟,他韩绛韩子华,可不是什么温良谦恭让的善人君子。
这要换他年轻的时候的脾气,早就怼过去了。
也就是他现在年纪大了,要为身后名着想,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忍着司马光。
两位宰相正说着话。
太皇太后身边的内臣梁从政,就来到了内东门下,对两人道:“两位相公,请随我来。”
两人这才匆匆结束了谈话,整理好衣冠,拿着朝笏,跟上梁从政向着大内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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