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开封府,将庶政都过目一遍,然后,循例接见、闻讯了几个部门。
赵煦这才让冯景,去将金总持请来梅花厅。
“阿弥陀佛,西天三藏法师沙门臣金总持,拜见陛下。”金总持郑重的合十礼拜。
“法师免礼,请坐。”赵煦说道。
便有着人,搬来了椅子,放到金总持身后。
金总持再拜稽首谢恩,这才坐下来。
“法师此番来见朕,可是有事?”赵煦揣着明白当糊涂问道。
“奏知陛下,臣已与汴京诸寺高僧,计划数日后,行脚辞京,前往淮南,为淮南灾民祈福。”金总持合十奏道。
赵煦听着,颔首道:“法师慈悲!”
看向金总持的眼神,也多了一分欣赏。
因为首相不再兼任译经润文使,译经和传法事业,在大宋受到的重视,断崖式下跌。
第二个,则是附带的影响。
赵煦让冯景接了过来,然后拿在手中看起来。
特别是金总持这样的紫衣高僧,肯主动提出行脚,还能号召、带动一批人跟着他行脚前往淮南,太难得了!
所以,赵煦也忍不住主动问道:“不知,都有哪些高僧,会随大师行脚同去?”
虽然说,僧人行脚,是他们的本份,也是他们修行的一部分。
但汴京的大和尚,实在太有钱了。
而且,必是要住邸店,睡软床。
就是语气,有些冷淡。
换而言之,整个汴京城,数十近百的敕建正寺,没有一个主持、僧首,愿意跟随金总持行脚南下的。
金总持似乎也是知道这一点,脸色多少有些羞愧,稽首道:“臣与天吉祥、智吉祥及明远、惠询等僧臣,已与京中诸寺主持、首座于开宝寺中,召开了法会。”
所以……
即使出门,排场也都是大的很。
最少的也是三千贯。
译经院也不再可以随意雕刻佛经印刷。
甚至还有人每到一地,都要左拥右抱,美其名曰:这也是修行!
于是,到得今天,在这汴京城里,僧人行脚云游,竟也能成为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
于是,礼部旋即,将译经院的版印权收回。
看来,那几棒子确实是打疼他们了。
金总持知道,这位陛下,对佛门恐怕已经很不满了。
在他来到大宋的时候,大宋就发生两个对佛教的大事。
但他没有办法!
而众所周知的,当朝的天子,年纪虽然小,但记性特别好,尤其在记仇方面出现突出。
金总持知道的,这估计与上次诸寺承诺捐钱,最后到位却只有三成、五成有关。
但没有办法,他只能尽量帮着打圆场,道:“不瞒陛下,诸寺主持、首座都言,三五日内,定将相关钱帛,送到开封府,以供朝廷赈济淮南。”
“法会之上,汴京诸寺主持、首座,因感陛下圣德,于是,纷纷毁寺为国,尽出寺中多年信众所奉香火钱,以济淮南。”
这直接使得译经院残废,传法院近乎变成一个摆设。
从此,译经院不再拥有独立的版印机构。
广梵大师、崇梵大师等,一听就知道是当年日称主持传法院时培养的僧人。
也是传法院如今的支柱。
而显超、显能等,则是金总持培养出来的大宋僧人。
第一是元丰改制,罢去首相兼任译经润文使的差遣。
说着,他就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起身跪在了赵煦面前,将那纸呈在手上。
所以,这些大和尚轻易不会出门云游,去受那风餐露宿之苦。
能骑马绝不走路,能坐船就死不上岸。
金总持合十礼赞一声:“阿弥陀佛,回禀陛下,传法院的西天僧广梵大师天吉祥、崇梵大师明远、梵才大师惠询等十三僧,以及臣的两个弟子显超、显能都将随行。”
但赵煦却只扫了一眼,就放在旁边,道:“诸寺主持慈悲为怀,朕非常欣慰。”
赵煦依然只是笑了笑,一副根本不信的模样,配合着他稚嫩的年纪,这让金总持无比惭愧,甚至在心中有着一种仿佛在犯罪的感受。
赵煦听着,就在心里面呵呵了一声。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精通梵文的高僧配合、协助,金总持才能继续译经工作。
整个烂透了!
而像诸如显静寺、铁佛寺这样历史悠久,经营着质库的大寺,更是‘无比慷慨’,愿捐数万贯。
这一次,比起上次,大和尚们就有诚意的多了。
这十余年来,金总持一直在努力,想要说服大宋朝野,恢复首相兼任译经润文使的传统。
至少,也要恢复译经院版印权。
可惜,收效甚微。
而现在,金总持更是感受到了更可怕的威胁。
沙门,再这么下去,获罪于天。
别说什么恢复传统了,让译经事业重新得到大宋朝廷在国家层面上的支持了。
怕是连译经院、传法院也有可能被罢废。
如此他就将成为最后一个御赐敕封的西天三藏译经法师。
他将成为整个沙门的罪人!
金总持只能是强行的压抑住自己内心的负罪感,拜道:“臣愿以首级担保,若三五日内,诸寺未能将善款输送到官,请陛下斩臣于开封府府衙外。”
赵煦这才终于说话了:“法师言重了,言重了!”
“还不至于此!”
“再说了,岂有让法师代人受过的道理?”他微笑着,让人将金总持扶起来:“朕也不是那种,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的人!”
“法师说对吗?”
金总持听着,稽首称是,在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少年天子即位以来的种种表现,哪怕放在佛经之中,也属于传说神话类型。
加上宫中有传出传说,说是皇太妃朱氏当年在怀这位陛下的时候,曾梦到一轮红日落入其腹中,醒来后就发现怀孕了。
而皇室对此默认。
皇太妃朱氏甚至曾隐晦的承认过这个传说。
于是,现在沙门和道门,在这个事情上争得很厉害。
沙门说,红日入怀,此乃大日如来降生人间的征兆。
牛鼻子们嗤之以鼻——自古天人显化,上帝赐福,帝君下凡,哪有你们这些和尚的事情?
如此想着,金总持就道:“未知陛下,将如何处置?”
赵煦笑了,他扬了扬金总持送来的那张纸。
“自古,一诺千金,何况是对朕的许诺。”
“朕闻佛祖更有戒律,命僧人不妄言,故有出家人不打逛语的俗话。”
“若其等毁诺,则其罪大哉!”
“欺君之罪,当腰斩弃市!”
“谤佛之孽,当于拔舌地狱中受尽折磨,更当打入畜生道,生生世世,永为畜生!”
金总持瑟瑟发抖。
他现在开始害怕了,害怕各寺舍不得,想不开。
真要如此,沙门这次就要受到重创了。
这位陛下,已经证明了,他确实能对沙门重拳出击。
被流放雷州的愿成僧,还有迄今还被羁押的觉照寺诸僧,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没办法,他只能稽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陛下旦请放心,诸寺绝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无君无佛之举。”
“若如此,臣当第一个上表,乞陛下开革他们的僧籍,收回他们的度牒。”
“沙门绝不能容此辈!”
这是他必须要表的态度,也是一种及时切割。
当然了,今天回去后,他就会立刻派人去警告各寺——不要玩火,再玩火,谁也救不了你们。
就是,金总持心里面感觉很怪。
过了好一会,他才明白过来。
诸寺捐助财帛,本就是被逼的,本就不怎么情愿,实属是无奈。
但,在这位陛下手中,却被他操作成了假若诸寺主持、首座们,未能在指定时间,将承诺的捐款,送到官府。
那他们就不仅仅是欺君,还是谤佛。
在人间要被砍头,死了也得下拔舌地狱,还要被打入畜生道。
这……这……
不就是沙门的手段的一种化用吗?
金总持想明白这个,顿时就目瞪口呆。
自来,只有沙门的大和尚们,忽悠他人,拿着地狱的恐怖和来生的幻想来恐吓、胁迫信众的。
如今,却反过来被人用着相同的手段拿捏了。
他深深吁出一口气,在心中暗叹:“难道,这位陛下果然是某位佛陀或者菩萨转世不成?”
不然,他怎么能这么熟练的用沙门的手段来对付沙门?
而且,还毫无畏惧,没有丝毫担忧。
必须是这样了!
恐怖如斯!
如此想着,金总持心中总算舒服了一点。
被人间帝王拿捏和被佛祖转世身拿捏,是两种概念。
前者是耻辱,但后者则是沙门神通广大的象征。
这也是佛教的特点了。
打不过,就加入!
赵煦听着金总持的话,终于开心的笑起来,赞赏道:“善!”
“法师不愧高僧。”
“若沙门皆如法师,何愁天下不兴?”
金总持的表态,对赵煦而言,很重要。
有了金总持的这个态度,那他对大和尚们动手,就属于占据了法理——连西天三藏法师,都认定的沙门败类,必须是波旬的徒子徒孙,是披着袈裟的魔王。
官府清理他们,上顺天意,下合民心。
对于沙门内部,更是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慑、安抚。
“阿弥陀佛!”金总持连忙再拜稽首:“臣惭愧。不敢当陛下之赞。”
“天下僧人,比臣更忠心于陛下,佛法修为更深者,比比皆是。”
赵煦笑道:“法师谦让了。”
金总持这么配合他,他自也当投桃报李。
“待此间事了,法师从淮南归来,朕必有封敕。”
大宋传统,对于沙门领袖,必有封敕。
比如金总持的前任日称僧,便得到了仁庙的敕封——其在大宋被封为宣梵大师,并授给文臣的官职:试鸿胪卿。
这就属于是完全打入了体制内,并且深得信任的象征。
所以这位高僧在世时,是享有各种如今僧人没有的待遇的。
譬如,日称每遇帝、后圣节,允许上《功德疏》,为帝、后礼赞。
譬如,日称还拥有每年无须官府批准,合法剃度僧人十人的名额。
此外,帝、后葬礼,日称僧也都会出现,并主持法会。
每遇灾害,需要主持祈雨、祈晴法会,也都是日称为首。
日称一生,在大宋翻译佛经数百部,带出了十几位紫衣高僧,剃度僧人数百,是真正的沙门领袖。
可不像他金总持,在去年之前,只能在传法院、译经院里枯坐。
直到开宝寺失火,才终于获得机会,主持领袖一寺。
于是,各大寺庙主持、首座并不给他什么面子。
所以,金总持听了,顿时激动了起来,连忙拜谢:“臣必当为陛下鞠躬尽瘁,以谢陛下隆恩。”
赵煦颔首点头,道:“朕对于忠臣,从不吝赏赐、加封。”
“譬如如今在熙州,代朕教化一方的智缘大师,朕就已于昨日命中书舍人草制诏书,加封智缘大师为普济怀恩法师,授给金瓶法器一件,赐给御赐匾额一面。”
金总持听着,连忙合十礼赞:“善哉!善哉!”
“普济怀恩法师,能得陛下敕封,实乃沙门之幸也。”
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赵煦话中的细节。
不过,赵煦也不会跟他解释——那样的话就太刻意了,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将来,金总持自然会知道,这个敕封的重要性的。
那可是一个新的佛门体系的开端。
于是,只好再画一个饼给金总持了:“还有个事情,法师可能还不知道,上个月,朕接见了大理国使者高泰明,与之议定了,大理国遣僧人入大宋求法,大宋更派僧人入大理国弘法、传法的事情。”
“此外,安南诸州,也都乞朕遣僧人南下传法、弘法。”
“待法师从淮南归来,可能第一批大理国僧侣,也就入京了。”
“届时,朕还要委托法师,从天下寺庙,挑选僧人,前往大理国、安南八州等地,传法、弘法。”
这属于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也是赵煦的宗教态度。
佛教也好,道教也好,只要听话的,配合的,大大有赏。
而那些不配合,不听话的刺头,自然要裁剪掉。
这一次,既是为了将质库从大和尚们手中拿回来。
同时也是对佛教的一次服从性测试。
挑出那些刺头,剪掉那些荆棘。
让佛教,成为大宋对外的一张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养一群连念经都已经不会了的废物。
金总持听着,却是振奋不已。
弘法、传法,是他东行的目标。
当年,他毅然决然的冒着生命风险,从西夏逃来大宋,也是因为他知道,在整个世界,大宋的影响力是无可比拟的。
只有得到大宋支持,沙门才能兴盛。
于是,当即表态:“陛下如此厚爱臣,厚爱沙门。”
“臣当与诸僧言说此事,将陛下对沙门的圣德与宽爱,说与天下沙门同道。”
赵煦瞧着,于是图穷匕见,道:“朕于沙门,素来崇敬,两宫慈圣,更是早晚供佛……但,如今的佛门寺庙,却都不怎么守清规戒律!朕心甚痛!”
“汴京诸寺,更是广有质库。”
“财帛乱人心神,佛门清净之地,岂容铜臭?”
“朕欲清理质库令汴京诸寺,再无质库之嘈杂,还佛门一个清静!”
“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金总持其实对此是有预料的。
毕竟,这些天汴京内外,对质库喊打喊杀,他也不是瞎子。
老实说,金总持其实也不太喜欢,寺庙变成商场。
但是,供佛是需要财物的。
和尚们修行,也是需要资金的。
他只好稽首道:“陛下圣明,诸寺质库,皆是为了方便信众,救急解难……”
这确实是寺庙质库,出现的原因。
各地的信众,特别是做生意的商贾,长途跋涉,携带着大量财物,很不安全,也不经济。
所以,便有人开始将财物或者贵重物品,存放到寺庙。
此外,信众中的底层百姓也会因为种种原因,选择到寺庙质押自己手里的一些生产资料,换来钱财,以治病、救急。
久而久之,就出现了质库。
最初的质库确实是寺庙信众内部,救急、存钱的地方。
只是,如今的质库早已经变质了。
民间的高利贷的手段,学了个全。
当然了,这不是重点。
对赵煦来说,重点在于,质库在寺庙,官府很难监管,他也分不到半点好处。
反而,因为质库被大和尚们垄断。
导致民间的存款,大量被质库把持,大和尚们手里握着海量的现金,却并不投资,只是用放贷或者铸造铜器。
严重影响大宋金融安全,严重影响大宋的产业升级,更是造成大宋钱荒的原因之一。
此外,大和尚们还能通过质库,吃绝户——要知道,户绝的财产,按照法律可都是赵官家的。
可假若这些财产,被人存在质库。
那可就到不了赵煦手里了!
所以,不把质库,从大和尚们手里抢回来。
他念头怎么通达?
于是,对金总持道:“法师放心,朕也不是讲道理的人。”
“朕只是想让质库,从寺庙里走出来,走到俗世之中,受到朝廷监管。”
“让佛门清静之地,得以清静。”
“正好,朕欲扑买抵当所,诸寺质库,可以斗纽、带泄等方式,并入抵当所,僧人中经营质库的,也可以还俗,加入抵当所。”
“如此一来,佛门可得清静,信众也依旧可以得到救急等便利。”
这就是要将质库囫囵吞下,只留点汤汤水水给大和尚们,还要让大和尚配合,并且感恩戴德。
这就是为什么,汴京的权贵们豢养的打手,只砸质库,却不坏账册,不抢其中财物的缘故。
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他们的宝贵财产。
怎么能轻易伤害呢?
金总持听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赵煦看着,也不催促,只是继续说道:“法师可以将朕的旨意,转达诸寺主持、僧首们。”
“让他们好好想想。”
“这佛门清静之地,却日夜嘈杂,三教九流,往来不息,到底合不合适?”
“还有……”
“质库虽为救急、解难,为方便信众。”
“但是,质库之中,难免鱼龙混杂,也难免有那作奸犯科之人混迹其中。”
“开封府、刑部、祠部、大理寺,近日来可都是收到了许多苦主的诉状。”
“桩桩件件,血泪斑斑啊!”
这就是威胁,也是恐吓了。
给你们脸,你们得感谢。
不要给脸不要脸,不然休怪朕无情!
金总持当然听懂了,他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是管不了,也不可能再管这个事情了。
对他来说,在确定了大宋不会灭佛。
甚至还会大力协助沙门传法、弘法,吃了一堆的饼后,他的立场,也早已经站到朝廷这边来。
说到底,如他这样将弘法、传法当成生命的僧人,和汴京各大寺庙那些像商贾远超过僧人的和尚的屁股,从来就没有坐在一起过。
再说了,他是密宗的。
而汴京各大寺庙,不是净土宗就是禅宗或者华严宗。
彼此本来就看不太对眼。
便稽首唱了一声佛号,道:“臣谨遵旨意。”
……
当天,金总持回去后,就将面圣时的种种,派人通知了各寺主持、僧首们。
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义务,然后就关起门来,将天吉祥等天竺老乡以及明远等密宗译经僧人,召集到一起,将大宋天子,有心支持弘法、传法大业,甚至还要选派僧人,前往大理国、安南甚至交趾等地传法弘法的好消息,告诉了这些人。
顿时,所有僧人,为之振奋。
于是,他们再也不想管,汴京诸寺了。
爱死不死!
而汴京诸寺,在得到了金总持的通告后,就开始坐蜡了。
一方面,金总持派去的人,明确无误的告诉他们——承诺的财帛,必须在限期内,送到开封府。
否则,就是欺君之罪,还是谤佛的波旬子孙。
不止国法不容,沙门戒律也不容。
西天三藏法师,绝不容情,一定会上表有司,将他们开革出僧籍,勒令他们还俗,以免‘此等无君无佛之徒,亵渎我佛山门’。
这就已经足够炸裂了。
但更炸裂的事情还在后面——天子意欲清静沙门。
所有寺庙质库,必须限期迁出寺庙,并以带泄、斗纽等方式,与扑买抵当所的‘义商’合股。
否则……
勿谓言之不预也!
此事,顿时就让这些家伙,无所适从。
紧接着,各大寺庙的主持、僧首们,都接到了请帖。
发帖的人,不是某某行会的会首,就是某个正店的店主。
总之,都是大有来头的人。
请帖上,用词都是客客气气。
就是透露出来的内容,让他们不寒而栗——恭请大师,于某日驾临寒舍,与议质库斗纽事。
根本就不像是来商量的而是命令,是通知。
是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必须做的事情!
寺庙的主持、僧首们,哪里肯?
但,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但,就在他们观望、犹豫的时候。
官府的铁拳,却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
八月丙申,开封府公开审理陶毂后人诉觉照寺监守自盗,致祖宗坟茔被盗一案。
由开封府推官李士良主持审理。
在升堂后,觉照寺主持法云刚刚被带到堂上,御史台就都派人来了。
御史台说,登闻鼓院接到京城百姓张三、李牛等的状纸。
状告觉照院质库草菅人命,害其父、妻等丧命。
然后,大理寺的人也出现了。
大理寺说,刑部移文,告知大理寺,觉照寺主持法云等陷入祠部胥吏受贿案。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法云当场昏厥。
但这还没有完。
很快,事情就报到了都堂,正好受都堂委派,暂署祠部的执政张璪当日轮值。
张璪看了有司的报告后,大怒!
竟上表天子,请求褫夺觉照寺的敕建牌匾。
这就是要毁寺了!
汴京诸寺瑟瑟发抖。
好在,当朝天子仁圣,并没有答允——觉照寺,祖宗敕建,朕不忍毁之。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过来。
又一道旨意下降:朕闻沙门有德者众,今觉照寺主持等失德、无僧人之行,朕心甚痛,其令有司,自京中张榜,募有德之高僧主持。
绝杀!
这道旨意,直接撕开了大和尚们的最后防线。
同时也让京中那些没有敕建名额的寺庙僧人狂喜。
一天之内,数十人应征。
汴京诸寺的主持、僧首们的防线,被彻底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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