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道细碎的冰棱与干戚的斧刃间炸开,强烈的力道打的斧刃发生轻微偏斜的同时,一柄缺了一截儿刀刃的断刀已经提前一步顺着恶蛟断裂的尾端刺入了蛟龙的血肉。
而后长驱直入,以一种鲸吞的方式飞速的榨取恶蛟的血肉。
肥大的身躯仅是瞬间便收缩成一条干瘪的骨架,蓬勃的脏器在金铁交击的咀嚼声中碎成肉糜,而后又枯萎成细碎的粉末飘散在动荡的火海中引得火焰飘摇,升腾!
失去了血肉支撑的骨骼在清脆的碎裂声中断成一截一截,复又被刚刚拟态的虚幻白虎一口吞下,同样被吞入腹中的还有恶蛟的真灵!
好似一条玄色小蛇的恶蛟在几乎透明的白虎腹中被千万刀刃顶死在拟态成脊椎的刀背上,无数小刀摩擦转动的声音夹杂着恶蛟凄惨的哀嚎,哪怕是升腾的火海也不能尽数遮掩。
“恶尤岂敢!”
一道仿佛火山爆发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同一时间,只见熊熊燃烧的火海陡然扭曲,一条青色的双头飞龙猛然间自虚无中腾飞出来,而在其头角峥嵘的龙角处,一尊面色跟头发同样纯白如雪,耳旁挂着两条青蛇,人面鸟身的怪诞存在正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张珂。
“我已经予你方便了,你在归墟中打砸烧抢的种种恶行也就此揭过不提;我一心忍让,礼送出境,你便是这么回馈我好意的?”
“便是这东西我看不太起,但再怎么说它也是我精血所化,是我之子嗣,你强行将之打杀,又当着我这个做爹的面狠心折磨,我看你是存了心找我麻烦!”
神人哦不,准确来说应该叫玄冥。
玄冥厉声呵斥,但见声浪滚滚,将周遭火海吹拂的左摇右晃几欲熄灭。
然而对面的张珂只是白了祂一眼,以游戏面板强行召回了封印着恶蛟真灵的虎魄,以免除意外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玄冥大神这可冤枉我了,我最胆小怕事了,这我可不知道你这人面鸟身的还能生个龙属出来.嗯,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是这孽畜自称心怀仁慈,大方的给我人族百姓永恒生命,而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它在我人族身上做的一切换了个同等的方法还给它罢了,怎么算得上是折磨?这可是永恒生命的恩赐呢,平白便宜了这畜生东西!”
或许是没想到张珂这么不要脸的颠倒黑白,又或许是没想到一惯以莽子为称的炎部九黎家居然出了个这么阴阳怪气的玩意儿,瞪大了眼睛的玄冥并没有回答张珂。
但祂震惊祂的,张珂说自己的。
只是拿回了本金的张珂,并不想将这件事就此搁置。
“话说回来,食人可是重罪,在我九州,但食人妖魔,魂飞魄散已是最好结局,如今我昧着良心将其保下真灵已是违背天条,大神怎么还恩将仇报,怨怼于我?”
或许张珂不长于智,但生于后世,长于后世的他对怎么讽刺人可太熟悉了,阴阳怪气甚至都不是他最拿手的把戏,拿着户口本狂喷才是身为猎马人的终极大招。
只是终归是体面人,又有一群缺德老登事先给张珂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雅言这种东西,能少说两句就不说。
除非迫不得已。
“既然如此,那我在此谢过帝尤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杀意遏制下来的玄冥,尽可能的操着温和的语气跟张珂开口道:“我却不知这孽畜竟在外面背着我做下如此恶事,还请帝尤将其交付于我,事后我必定狠狠责罚,以赎其罪过!”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咂咂嘴,张珂从腰间一堆令郎满目的残躯中拽出了被遗忘了许久的佛祖:“佛祖觉得呢?”
“贫僧?”
看着对面眯眼审视的玄冥,再回眼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张珂,略一沉思,佛祖终是诚心的点了点头:“这话,灵山诸弟子曾在西游时说过不少,那观音尊者曾以惩罚之名替金鱼妖逃得一难,帝尤熟读记载,自然听起来便觉得熟悉!”
“哦哦,原来如此啊,可是灵山都能普渡世人,连屠夫,犯人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怎么几個畜生驯化起来反倒这么艰难?”
“帝尤妙赞了!都说是畜生了,那它们又怎么听得懂人言,而不懂人言,自然便读不懂佛经,听不懂佛理,这一点上,灵山也好,道门也罢,若不用严苛规则狠狠管教,效果几等于无!”
“那倒也是,我早就建议对这些畜生玩意儿赶尽杀绝就是,反正天底下的种群这么多,它干不了的活儿,有的是吗喽愿意,可那群老登们却总嫌我太极端,不愿意接纳!”
“许是诸帝没看清楚这些孽畜的狼子野心,仍心存希望罢,帝尤再耐心等等,不久之后或许会有转机?”
“哈哈,当初要是这么会说那就好了,行,承你吉言,我便再等一等!”
两害选其轻。
相比于对面儿虎视眈眈的玄冥,对佛祖来说印象更深刻的肯定是张珂无疑。
在两者原本的冲突上,这玩意儿就差点屠灭了灵山,佛祖不敢想倘若今次违背了这玩意儿的意思,让他记在心里的话,等之后回去灵山是否还能有存续的机会。
别不相信,佛祖自认为张柯能干的出来这事儿!
哪怕灵山现在有帝君相护,又有玄奘辨法,偌大的一个灵山其确实是在天庭的操控下向着九州需要的方向缓慢发生着蜕变,但这并不影响张珂就此施以恶行,无视天庭的威严。
毕竟,前者违背天地所愿,干的糟烂事多了去了,时至今日都没什么人来主动跟他明辨对错。
一桩桩在其他仙人看来足够剔骨剜肉,购销仙籍,打入轮回的大事儿,于张珂而言最多不过是后脑勺挨几下爆栗的事儿.就这没什么制约的模样,你怎么让祂相信张柯不会报复?
那比狗改得了吃shi还让人觉得离谱。
如此,佛祖不得不被迫逼着睁着眼说瞎话嗯,也不能完全说是瞎话,西游记这玩意虽然是后人杜撰,但却是经由灵山之手辅导,对金蝉子西行求取真经的真实记录。
其中虽难免有些艺术加工的成分,但绝大部分的记载都是真实不虚的。
甚至不只是观音的那只金鱼怪,在诸佛尊者手下干活儿的坐骑,异类,其脾性大多暴戾难驯!
像西游记的记载中,阳奉阴违,偷摸儿找活儿干只是寻常,但凡它们在外行走,一眼不注意就容易搞出是食人的这些破事儿来。
不论是狮子,白象,大鹏这样的凶禽猛兽;还是牛马,鹿鼠,甚至金鱼这样只会卖萌的蠢物,哪怕平日里表现的再怎么乖巧柔顺,在没人看管的时候也会变着法的给灵山找不痛快。
其中原因,除了释放野兽妖魔贪婪暴食的本性之外,更深层的也就只有灵山诸佛才清楚了。
但在明面上,对外界的说法,灵山给的解释是那些道德之辈大多被天庭收纳,灵山既不想坏人修行,又怀揣普渡世人的心思,将这些野性难驯的暴虐妖魔收归帐下进行调校。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
妖魔诡怪,在未成佛前,偶尔暴露一下本性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这反倒说明灵山的教育不错,抛开数量不谈,至少从以前的天天吃,变成现在几百上千年才开一顿荤
如此,几乎每一个周期,灵山收取的功德至少有十分之一要开销在给这些倒霉玩意儿擦pg这件事上,而这还是因为有地藏王菩萨在,近水楼台的情况下把许多因此遭灾的凡人妥善安置,以功德给对方下一世一个好去处,而不需要在地府中打转.
就在张珂跟佛祖一唱一和的调笑着的时候,玄冥那雪白色中带着点点湛蓝的鸟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红润且富有光泽。
头顶上升腾的云雾证明了祂的内心并不像外在表露的那么平静。
但凡是个正常人,就没办法忍受有人在自己的面前阴阳怪气,更何况,蛮荒可没有后世那秩序井然的规则,打打杀杀才是此方天地的常态。
但话又说回来了。
哪怕因先前归墟的动荡,破裂,正潜藏在归墟深处身合天地的玄冥受到了一点儿小小的波及,但以祂的本质而言,这点儿内伤算不上什么,仅凭血脉自然搏动便能够很快治愈。
而今在已经状态完整的玄冥眼中,张珂跟上次见面成长过甚的实力确实引起了祂的惊讶,但却不足以让祂心中产生畏惧。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对于这些蛮荒神圣,甚至于外域所谓的神性生命而言,在漫长的生命中,祂们的本质是在不断随时间的变化而积累增添的,锻炼跟修行只起到一个加速的作用,即便什么都不做,一身实力仍会与日俱增,水涨船高。
更何况张珂虽然天才,但蛮荒的诸位谁又不是个举世无双的天才了?
哪怕是天庭的天兵,也曾是一个界域之中,百年难遇的绝世天资,天命加身,才智卓绝!
而当目标放在这些蛮荒古神们的身上,一切只会更加的夸张。
天才?
天才只是见我的门槛!
帝尤天资卓绝,成长一日千里,让人惊奇,但终归能在年岁上吃了大亏,单纯就以外在观测的状态,玄冥有九成的把握在干戚发挥效果之前,将其拿下。
至于之后是杀是放,那就得视时而定了!
反正杀子之仇,不会如此轻易的揭过。
之所以一直听这俩货废话,一是在等归墟先前被张珂劈出来的裂口弥合,并顺道加持空间的稳固性以免泄露了归墟内部的情况,让外界的视线探听到一切。
二则是玄冥再怎么自信能拿下张珂,但作为蛮荒中古神的一员,曾想当初肆虐蛮荒的蚩尤跟刑天仍给祂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不动则矣,动则必定拿下这恶獠,绝对不给帝尤任何反应,挣扎的机会!!!
嗯?
也就在这个时候,正在跟游戏讨价还价的张珂猝不及防的看着视网膜上骤增的数字,原本商谈好的七位数,如今竟一跃蹦到了八位数的程度,甚至数字排列的末尾还在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飞速变换着,根本没有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
“只是开个门而已,有这个必要么?”
张珂心痛的看着自己飞速缩水的库存。
自从上次榨干钱包之后,并没有太多参与过游戏副本的张珂,在通用货币的相关收益上自然算不得多,在购买了传送服务,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增值服务之后,他的钱包也几近干涸。
但没办法,有些东西能够省略,可有些玩意儿却节省不得。
在自身天命的躁动,以及张珂对先前那些魂魄残念的安抚下,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匆匆逃窜。
既然做,那就做全套的!
但玄冥想的不错,在当下受到昆仑不死药的限制下,部分手段被迫封印的张珂确实缺乏跟对方的竞争力,原本以伤换伤,险中略平的情况,变的格外恶劣。
现在他想要以伤换时间那都得是一切靠在计划正轨的情况,但凡前期有一点儿差错,他都支撑不到自己的发力期就会被人轻松拿下。
换做常人遇到这天时地利人和具不跟自己沾边的情况,自是轻松的接下了玄冥伸出来的橄榄枝,哪怕心存不满,也会喜笑颜开,留待日后再一一清算。
但张珂不同,作为第四天灾的他有更多的选择来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无非是花钱而已,该花花,该造造,反正他开疆拓土了那么多外域,除了物质位面的基本收获之外,大量的外域文明的附属产物也一并被他收入囊中存储起来。
而当一切零碎不分好赖,以一种近乎于清仓大甩卖的方式统统通过游戏商店进行兑换时,海量的玉髓被填充进了张珂的个人账户,又一转眼变作了洪流冲向了挂在张珂视网膜上的页面之中。
在心怀鬼胎的双方互相狗祟,忍让的情况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提归墟之外的环境因为张珂长时间的驻足究竟变成了何等样子,但原本一直默默在忍受张珂跟佛祖快问快答,几乎整张族谱都被人拉到明处阴阳怪气了一番的玄冥那仿佛冰山一般的面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随后,看向张珂的眼神也渐变的平淡而轻蔑:“说够了吗?那该我了吧!”
时间让祂处理完了自己的首尾,但同时也让玄冥对张珂彻底起了杀心,在前所未有,从来没有亲耳听说过的恶毒语言中,祂打心底已经为张珂判处了死刑!
而至于现在围绕在归墟之外的诸位人王.祂已不想再想这多。
前次没能完成的,这次经历的,祂要让人族也一齐体会一下这一切!大不了做完之后继续躲在归墟之中,除非人族有掀翻蛮荒的决绝,否则的话,没人能在祂自己的地盘把玄冥抓出来裁决。
人王?
人王也不行!
“该伱了,该你什么,给你脸面叫你一声叫你玄冥大神,不给脸面你个杂毛鸟还搁这儿叽叽歪歪的!”
“念在蛮荒四时井然有序,你也勤勤恳恳的份儿上,我大发慈悲一点儿,你随便交出百十个血脉,让我一并打包带走那就不找你麻烦了,但倘若不尊,那勿谓言之不预!”
看着在祂话后同样抬起头来,一脸嚣张的看向自己的张珂,玄冥本来维持着冰冷阴鹫的表情都蚌不住气笑了。
祂很难理解,眼前这玩意儿究竟是哪儿来的底气。
也就是玄冥不是什么天赋使然的大反派,虽然祂阴谋算计帝俊,归墟准备暗害帝尤,但祂终归还是一个正神,所谓的一切也不过是为报从前的一箭之仇罢了!
如此,玄冥没有像是剧集中的大反派一样,在掌握了优势的情况下还对主角团逼逼赖赖,生怕对方找不到翻盘的机会。
随着玄冥双手轻轻向前,归墟之中,刹那间响起了连绵的轰鸣声!
那是能量被搅动时发出的爆破,是北海之主愤怒的咆哮!
而原本色彩瑰丽绚烂的归墟,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单调纯粹,漆黑的色彩正从四面八方迅速汇聚向张珂所处的区域,所过之处冰冷四散,冰晶冻结的咔哒声不绝于耳。
一种压抑,绝望的感觉骤然间涌上所有生灵的心头。
那是完全区别于烈火炙烤地焦灼,是一直信奉,尊崇的主人的背叛,与一同赴死的不甘。
说白了,玄冥虽然掌握了归墟的通行权,也将这蛮荒终末之地当做了自己的老巢,但祂并没有相关的权柄完全将归墟变作自己的东西,或许在许久以前祂已经在进行相关层面的尝试,但至少现在还远没有成功。
既撑不上完全的主人,那也讲不得完全的忠诚。
只是,归墟生灵并不像物质世界的生灵那样具备完全的自我独立性,它们的智慧跟能力在面对流落到此的物质跟其他存在时还有威胁,但面对早已经习惯了归墟一切的玄冥
所谓的拼死反抗,也不过是玄冥伸伸手能解决的事情。
呼啸的寒风以更加凌冽的方式吹拂,所过之处一个个扭曲,绝望的冰雕赫然矗立。
而作为被寒潮包围的中心,身旁并没有给张珂留下逃窜的路径,而他本身也没想着逃窜,甚至在这汹涌而至的寒潮面前他连一点儿反抗的欲望都无。
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对面的玄冥轻声开口道:“老东西,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你落伍了!”
“出来混,要讲势力,讲背景,你丫在蛮荒都凑不齐天之四时几兄弟来搞我,难不成在这归墟里你就觉得自己能翻身做主?”
“懒得跟你在这儿废话,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结束了,现在是大人时间!”
看着视网膜上归零的数字,以及那瞬间明亮起来的服务页面,张珂甚至饶有兴致的将被存储在道具栏中的虎魄重新拿了出来,暂时停下了对恶蛟的折磨。
看着这不复先前嚣张的恶蛟,他开口道:“看好了,我只教你一次!”
“老师救我!”
“蹭!”
“咚!”
一前一后,一清脆,一沉闷的声音忽然在这寒风呼啸的归墟中炸响。
前者是手中虎魄被人强行夺走时,刀刃割裂空间所散发的声音;后者是张珂的后脑勺上挨了一计爆栗弄出的声响。
与此同时,漆黑的寒潮被一股无形之力所阻,而在玄冥惊愕,张珂了然的眼神中,他面前的空间骤然扭曲,一股肃杀,残暴的韵味陡然间开始膨胀!
而在那骤然绽放如火一般的猩红之中,一道沉稳的身影若隐若现。
明知道拼命也有点儿悬的战斗,张珂怎么也不会脑子缺根弦的上去硬拼,他这一路走来,虽然靠着游戏所赋予的便捷逞凶多界,让无数世界都听到帝尤之名就心生厌恶,但张珂最擅长的领域还是仗势欺人!
所谓的归墟,在游戏这个啥都敢卖的奸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反倒成了为张珂打掩护的绝佳掩体。
也没有太多的停顿,那狂暴的光影只是短暂的驱散了周遭的寒潮之后便骤然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身披重甲,头盔之上两道利角蜿蜒向天的魁梧身影。
当他出现的瞬间,整个归墟便响起了嘈杂的声响,混乱的能量如风暴下的海洋一般胡乱的拍打。
那是归墟的畏惧,是无数岁月以来,无数泯灭于此的死者残存概念中最深沉的恐惧。
它们在害怕,它们在畏惧!
在这众潮的裹挟下,连归墟也难以避免的带上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一切已经脱离了玄冥的掌控,原本聚集的能量四散逃逸,自己脚下的坐骑也不安分的躁动起来,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在尽可能的远离这片区域,远离那灼灼目光的凝视。
“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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