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最残忍的方式
对李牧被罢黜一事在赵国内部，同样有一人强烈愤慨不已，那就是赵王迁之兄，赵嘉。
他本该才是先王太子，但由于那位娼后受宠，以至于赵嘉后来被废，使得娼后之子赵迁继任赵王。
对于这个从小就品行不端的弟弟，赵嘉一向看不起他的作为。虽说自己昔日想娶一卑贱舞姬的行为也很放荡，但毕竟那是酒后之言，清醒后及时悔悟了过来。
“李牧乃我赵之栋梁，岂可因一二诬陷就在此刻轻易撤换！”
没有当上赵王，也不在高位，这位公子嘉的大脑确实比自己弟弟要清醒不少。
“赵国就要亡于竖子之手了！唉！”
赵嘉徘徊在厅堂中，左思右想，不愿先祖事业就此灭亡。
他瞳孔光芒闪烁，当即出府，与朝中为数不多的正直之辈寻求着密谈
这些正直之辈都是昔日与自己交好的权贵，因而不被现任赵王重用.
赵国在用它残破的躯体，为各方计划努力争取着为数不多的准备时间。
陆纬回到大泽山中、刚熟悉起这两年来共工堂业务，郦食其的到访就让他忙碌起来。
这位老儒生本该是在大梁城中担任弟弟郦商的智囊，这次来齐，主要目的是为了前往东海之滨桑海城的小圣贤庄一趟。
作为儒家圣地，儒家掌门今年要举行交接仪式。郦食其虽已加入农家，但他昔日在小圣贤庄中求过学，因此想去拜见参礼。
恰巧魏国四岳堂车队要运输一批财、粮回大泽山，他便利用陈馀关系，找到在四岳堂中混的风生水起的张耳，搭上车队一起赴齐。
到达大泽山后，又听闻堂主大人回来了，他是共工堂弟子，自要也要先来拜访一趟。
“儒家这次的新掌门，是伏念？”
陆纬带着郦食其漫步在田埂上，与他一起视察田地间繁忙耕种景象，并畅聊着大梁城中分部建立情况。
对阿雨和阿叶的工作粗略了解后，堂主大人忽然将话题转到儒家身上。
“正是。”郦食其肯定的点点头：“伏念端敬沉稳，早些年便一直主持着小圣贤庄中诸项事宜，如今继任掌门，名正言顺。”
陆堂主的目标本就是农家侠魁之位，他会关注与自己相隔不算遥远的儒家掌门问题，也十分合理。
“伏念、伏念，谓之退而自省。”
陆纬笑着念出‘伏念’一词含义。这个名字，田光与自己提及过，自己早些年稚嫩时，几瞬间甚至还曾想过借助农家身份为跳板混入儒家的念头来着。
另有几次想要去小圣贤庄拜访结交，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型，这次刚回到大泽山，郦食其就碰巧送来这个消息、看来是上天终于愿意让自己去桑海玩乐一趟～
“‘退而自省’确实是可以用来形容这位儒家领军人物，伏念若是认识到自己错了，必定诚心悔改.”
郦食其很懂事的为陆堂主介绍起他感兴趣的儒家新掌门来：“但伏念不苟言笑的面容下，是他对自己学术水平的极度自傲。”
“君子谦谦如玉这个说法，在伏念身上不会得到很好体验。”
“这个人，少时便傲气认为自己是儒家掌门不二人选.”
郦食其当然没学过阴阳家观气术，但他自有他自己的看人眼光。
而且多数情况下，都很准确。
“他做到了，不是么～”陆纬背手，挺直腰背。
“不错。”郦食其主动控制着自己脚下步伐，一直保持比堂主大人慢半步的节奏：“就如同堂主是侠魁之位的不二人选一般！”
“我从不会否认这点。”斜眼瞧着向自己拍马屁的郦食其，陆纬嘴角笑意流露：“儒家继任典礼何日举行？”
“五十五日后。”老儒生听懂了堂主大人话外之音，主动发声邀请：“堂主可要前往相观？”
“儒家礼仪虽不会主动对外开放，但江湖同僚愿意前去，他们也会以礼相待。”
“嗯，也罢。”陆纬停下脚步，友善对田野间劳作弟子笑着，口上继续向郦生发问：“你何日出发？”
“从大泽山去桑海，轻马扬鞭，不过七八日。”郦食其没有直接回答，只诉说出路程信息后，拱手：“时间不会紧张，但凭堂主吩咐即可。”
“先到几日，也可提前欣赏一番桑海景色.”陆纬沉吟几息后，清朗答道：“一月后吧，这一个月里，你留在大泽山中，深刻体会体会眼下的农家局势。”
“郦食其领命！”
与郦食其约好桑海一行，再将其介绍给吕青后，堂主大人便不再管他。
吕青、郦食其都是聪明人，吕青也研读过几本儒家经典，两人拥有很多共通话题、能够很好的相处下来。
而陆纬之所以要在这大泽山中再留一月，是因为他还有很多事物需要处理。
这其中有共工堂内部的，还有共工堂外部的。
大泽山毕竟是农家总部所在，但陆纬成为堂主后就没怎么在这里多待.虽说侠魁田光也不怎么在这里待着
可那个老狐狸对大泽山的熟络，无人可出其之右。自己也要对大本营再多多掌握才行。
只是刚了解了没几天，他就被人深夜找上门来
“我说，你只是潜伏进罗网，又并非真是罗网之人，何必要偷偷摸摸过来呢？”
睁开眼睛，看着烛火闪烁间出现在自己房间中的‘田猛’，陆纬镇定自若。
“不就是正在我面前伪装单纯么？”
田猛在他面前盘坐，用着自己周文年轻本音说着话：“作为反罗网的搭档，你还要这样与我演戏，看来是对侠魁之位等不及了。”
“如此大意的言语、还劝说我放弃小心.这可不像狡诈陆纬！”
“田光老大还没退位，我怎会现在就对侠魁之位生出心思来～”温和笑着，陆堂主抬眼摸着下巴：“至于大意，只是由于日子太过放松，警惕性有所下降罢了。”
“我哪里会狡诈了～”
“呵呵。”周文没有多说什么，明智跳过这个浪费时间的话题：“我与罗网失联了。”
“失联？”堂主大人眼光闪了闪，静待下文。
“不仅是我，所有潜伏农家的罗网，包括田蜜那个女人，都没有再收到哪怕一条命令。”
“主动向上联络渠道，亦无人回应。”
“罗网中渗透入农家这条线的负责人，大概出事、且出事前没来得及将我们信息传递出去。”
“你觉得这可能吗？”陆纬拿出自己吞海剑，擦拭着剑鞘，忽然由此记起自己还欠着子武一个剑鞘：“既然说好了是搭档，那互相试探之举，到此为止吧。”
“一报还一报罢了。”顶着田猛老脸，周文咧嘴一笑，换了说辞：“大泽山罗网们原本的直属领导估摸确实死了，但我们这些具备价值的棋子，肯定是被另有他人在盯着。”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能尽快与新的罗网上级建立联系。”
“这次需要我来演什么戏？”陆纬抬头，与周文笑脸对视：“不会需要我‘死一死’吧？”
“你若愿意，我当然能立刻获得信任！”田猛脸上眨眼：“但这不可能～”
“我们时间有限，就不开玩笑了，直入正题。”
周文正色着：
“我知道，你暗地里与罗网的针锋相对不在少数。”
“要论罗网现在对农家里谁有兴趣.”
“侠魁是一个，你是另一个。”
“所以，我需要你主动暴露些秘密出来！”
“想探知我秘密的人，从来没什么好下场。”堂主大人眼光一凝，但没有直接拒绝。
“你满足我，我自然也会满足你。”周文突然揭开自己脸上面具，露出自己本来面目。
从那张清秀的脸上，陆纬能看见很多：“这是场交易，未来，你需要为此付出多一点点的代价。”
周文缓缓点头：“地泽万物，神农不死。”
“我只希望我将来的墓碑前，有人能刻下‘农家弟子’这四个字.”
――――――
田光能明显察觉到，最近，自己身边不明身份的监视者增多了。
他豪爽的与面前刚认识的一名年轻游侠喝着烈酒，凭借高深内力将其灌醉后，田光将小游侠委托给附近桌的可靠游侠朋友，自己则独自走上街头。
罗网的力量近些年削弱了很多，据昌平君调查，是由于他们高层内斗导致的结果。
在人手紧缺的情况下还对自己这样警惕，只能是那位秦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刺秦计划暴露了？’
‘不会。’
将最危险的可能性排除后，田光果断想到可能是陆纬那小子这两年在赵国做的那些事、被秦王认定在自己身上.
这也不能算背锅，自己是农家侠魁，他是农家堂主，那小子所做任何之事自己当然有着责任。
何况为赵耕种，确实是自己下达的命令。
但如此的话，刺秦计划的筹谋就需要更加小心！
这个计划的主要实施者都是墨家弟子。
不出意外的话，当那位荆轲踏入咸阳后，他立刻会获得流传青史的名声。
而与此同时，墨家，也将被秦国视为眼中钉。
当墨家被严厉打击后，农家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地位站在墨家之上～
诸子百家间现在大致是互相尊重，但排位里也是需要争一争。
田光隐藏身份、只独自为昌平君效力，多少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在。
墨家现在完全站在秦国对立面，而农家的一切行为，如果被追究，自己大可全部承当下来，再自尽一死了之！
‘让陆小子去刺杀郭开的计划没有得到实施，不过燕丹获得墨家巨子之位进展的很顺利。’
‘也罢，刺杀郭开确实是一步闲棋，不过下次与那小子见面，自己可以借着这个话题再敲打陆纬一次。’
‘墨家让荆轲回机关城去取屠龙之剑了，我这里樊於期脑袋早已备好，得甩掉这些监视，去一趟太子府！’
田光面上不动声色，凭借着老道经验，没有给监视的罗网们露出丝毫破绽，身形便消失在小巷里。
然而，田光没有发现的是，就在他消失的小巷口对面酒楼二楼窗户，素装月神紫瞳悄然望了那里一眼，随后将视线转正：
“希望燕丹被自己的女儿下咒杀死，这就是你的复仇？”
“这是他最残忍的归宿。”
焱妃同样素装，两人现在对彼此态度还是冷淡，但也瞧不出去年还大打出手的模样。
月神遵从东皇命令，年初去了邯单阝，但那时陆纬去了边境番吾，两人并未碰上。
在邯单阝等候两天，期间郭开疯狂在城里寻找外来人士，惹的月神很不喜，便索性北上直接来到蓟城，优先完成另一个任务。
田光会被秦王盯上，这当然是她所为：陆纬只是个十九岁的傀儡。农家一切行为，皆是侠魁田光的策划。
至于说月神是怎么得知田光所隐藏的身份～
这是共工堂陆堂主‘告诉’她的。
那贪色陆纬，终究小瞧了阴阳术。
在运行阴阳颠倒术时，如果悄悄往里面混杂些读心术，能产生意想不到效果～
而更妙的是，由于这项功夫本身由他主动运行，哪怕是那门特殊的精神力功法，也不会进行防御。
月神很小心的读了些片段画面，获知了陆纬与农家、雪女、以及罗网的一些秘密。
可惜，年初时没能继续阅读画面，否则，说不定能让她找到那些最重要的奇妙功法秘密.
下次见面，大概率没机会了。
这个陆纬与那个舞姬交合时，一定会将阴阳颠倒术泄密，如此，自己读了他的心便会被发现
想到这儿，清空大脑，月神专注着眼前焱妃。
她今年与焱妃见面时，依旧按照惯例比试了一场阴阳术。
与上次不同，这次月神虽然还是没有赢，但比试过程完全在她控制范围内！
心底淡淡一笑后，月神主动收手，告知了焱妃自己来意。
焱妃没有怀疑，月神的说辞符合东皇所为。何况她如今只想复仇，月神愿意帮助自己是好事。
至于复仇后自己的下场，焱妃没有心思考虑。
“最残忍？”月神摇头：“最残忍的方式是让他亲手摧毁自己的国家、亲手摧毁自己的墨家、亲手杀死自己的老师、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女儿。”
“当燕丹亲手摧毁了自己一切的珍视后，你再出面，将他杀死。”
“这才是最残忍。”
焱妃心中一动，自己的‘好妹妹’这个提议似乎很不错？
“这很难做到”
“真的很难做到么？”月神此时此刻，对原本自己一直努力追逐想要超越的‘好姐姐’，忽然有些看不起：
“他究竟有没有可能做这些，重要么？”
“只要天下人都以为他做了，那便就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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