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第一百五十五：影虎季布
落日余晖，在云梦市场中逛了一整日，陆纬对近段时间寿春的大小事件大致有了了解。
这对他去项军中与项伯见面的帮助已经足够了。
陆纬现在是农家共工堂堂主，并经过四个月的苦战在江湖上完成了剑客间的七十五连胜、成为近期响当当的一名风云人物。
哪怕他已经不能再给项氏提供源源不断的草原良驹，仅凭借过去交情和如今名号，也该得到项氏一族的一定尊重。
不过这份尊重也就仅仅会局限在项伯级别，陆纬终究没有高贵血脉和官职身份。
而且如果抛开农家十数万弟子的势力不谈，他本质仍然只是个没有任何国家户籍的黑户流民：名下无地，不事生产，还整天打架斗殴、时不时更会杀人，小混混一个。
硬说起来，外人甚至都不知道陆纬是哪国人士。
出生赵地、成长燕地、安家齐地。
对此陆堂主本人倒很看的开：在赵地自己就是赵人、在燕地自己就是燕人、在齐地自然也能报一报齐人身份～
时间来到次日清晨，这次陆纬与项伯见面终于不是在军中了，而是在项伯城中府邸内。
这位项氏将领与陆纬时隔多年再见，也不显生疏，两人简聊近况后勾肩搭背挑上两匹好马、带上烈弓出城照旧打猎。
正值春日，寿春城外却已有几分炎热。
一箭将两只正在嘿咻的野兔一箭双兔，项伯上前双腿紧夹马肚侧身捞起一串还连在一起的兔子尸体，哈哈大笑：
“陆兄由北南下，一路上所向睥睨，可是大大出名了！”
弯弓搭箭，略显生疏的射偏剑枝导致目标逃脱进草丛不见，陆纬也不觉尴尬的摇摇头：“纵剑驰骋江湖，游侠之愿也。”
“我虽立下百胜目标，但实则并不在乎输赢，都是互相交流切磋罢了。”
“胜利总比落败的喜悦要强。”项伯今日手感很好，又欲将天空路过的一对雀鸟一箭双鸟，真的做到后他自己都喜滋滋自己箭术的进步：“这次来楚，陆兄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农家？”
“代表自己如何、代表农家又如何呢？”
打猎往往要消耗一整天时间，因此今日空闲会很长，堂主大人面对项伯的性格可以多说些废话。
“倘若陆兄代表自己，今晚我就在我的府内为你接风洗尘、后续陆兄也别住外面客栈，安心在府中住下即可，我府邸客房很多。”
“而倘若是代表农家，晚些时候我带你去拜访大将军。”
他们已经惊跑了这一片区域的猎物，需要向其他区域移动。两只马头并架在一起，项伯表现意气风发、陆纬则露着微笑：
“我是独自来楚国江湖闯荡的，但也代表共工堂要去南边瞧一瞧矿藏。”
楚国大地上的各类金属矿藏数量很多，共工堂的机关工坊原料原先就是在楚地采购。
伴随这几年工坊规模扩大，白露岩中所需矿物数量又上了一个台阶。外加算起来已经可以为造反做准备了，打造充裕的各类杀伤性武器的需求更是一个可怕数字。
总而言之一句话：共工堂又穷了。
以农家的营收，养活十数万弟子勉勉强强，但再想要筹备大逆不道之事，极难极难。
捞来大泽山的雁春君那些财富已经肉眼可见开始消耗，一个雁春君的半数府库终究是要养活共工堂都很难。
不过量入为出之下还不算紧急，矿物需求虽大但对机关工坊的机关兽研究养一养还是绰绰有余。
在项伯这里提出矿藏之事，真实目的是主动欠下项伯小人情。以前为项氏售马，是项氏欠下农家的人情。
这样互相欠着，两边关系才能拉近，日后对项氏利用起来也方便。
“既如此，你在寿春的日子就在我府里住下。”
项伯拍着胸脯打包票：“至于矿藏之事，交给我来办。”
“以后农家负责买矿弟子都可来寿春，我可给他颁发项氏令牌，在楚国一切行动都可报项氏之名！”
“如此多谢项伯老哥了～”
打猎活动在一项项高兴话题交谈中流逝着时间。
陆纬前几箭熟练了手上长弓后，后续射术水平与超常发挥的项伯不相上下。
他毕竟是学武之人，目力和距离把握都是顶级行列，力量也大，没理由射术不精。
带着今日野味，两人回到寿春，客栈那边项伯随意吩咐士卒去帮忙退掉房间，陆纬随他直接留在府邸中。
晚宴很丰盛，白日堂主大人和项伯只聊闲事，这到了晚间，几杯酒水下肚，楚国之事、天下之事就被摆上了桌面。
项伯出身名门，但整日行伍间行走，一提到娱乐之事就只有打猎，见识水平带有浓郁的权贵特色。
他的各项见解对陆纬了解楚国权贵思维倒是有些帮助，至于别的.大抵也能从中寻章摘句提取些信息作为对楚国局势补充.
最值得关注的荆轲刺秦和赵地战事自然也属于值得项伯拍案讨论的重点内容。
失败的刺秦计划让他惋惜不已，赵地上燕军糟糕表现使项伯还表现出浓厚看不起的神色：
“若是我楚军精锐北上攻秦，定可大获全胜！”
楚军战力强于燕军不假，可楚国为什么没趁着这个机会攻秦呢？
陆纬懂事的没有就这个问题发问，有些小道消息他昨日在云梦市场里已经大致听说过多个版本。
今年秦国那位赵姬太后去世了，这对秦国而言并无大碍。
但楚国这边，两个月内死了两任楚王
不仅如此，王宫里还揭开了一场十数年前的宫闱秘事，令楚国颜面大失。
昔年，楚考烈王一直无子，春申君黄歇对此非常忧虑，便好心纳下赵人李园之妹、日夜操劳使其怀上后，赶紧送入王宫，为考烈王诞下长子。
李园之妹因此被立为王后，后来又为考烈王生下一名次子熊犹，次子生父是谁，恐怕只有其母才知。
考烈王十年前去世。李园之妹的长子，也就是实际上春申君之子熊悍继位，是为楚幽王。
幽王继位时，李园担心事情暴露，派门客杀死黄歇，并后续灭其满门，名列战国四君子之列的春申君最终落得如此结果，实属报应。
幽王今年去世，无子嗣。弟弟熊犹兄终弟及继位，是为楚哀王。
但仅仅过去两个月，闹剧重演。考烈王的庶子熊负刍派门客又刺杀了哀王、揭露出这庄秘事，言熊悍、熊犹皆是春申君之子，接着灭掉李园满门，自己继位楚王.
权贵确实会玩。
这样的朝廷政局，想指望楚国能乘机出兵攻秦再行救赵，显然不可能。
项氏一族手握楚国兵权，对王宫秘闻麻了，能保持中立不让朝局混乱波及军队就是已尽最大努力。
李园执掌楚国朝堂十年，朝中官员多是他的亲信，地方上投靠李园的亦不在少数。现在李园被灭门，这些官员人人自危，楚国三年内能恢复稳定就算熊负刍能力及格。
――――――
酒宴后第二天，项伯一大早就被传令兵呼唤去了大将军府，不知所为何事。
堂主大人先打坐修了会儿内气，鸡鸣以后，再出门在院子里舞起剑法。
府内仆从都明白陆纬是项伯贵客，特意询问了他是否有什么吩咐，得到否定回答后，仆从们机灵的无人再来打扰他。
不来打扰是有意，来打扰自然也是有意。
“还在练习基础剑法，就是江湖上的剑客陆纬？”
那道观察了自己一炷香时间的视线终于忍不住抱着剑越上了墙头、骄傲的俯视着陆堂主。
这位不请自来的横客轻功水平尚可，面肤白皙，身形纤细，以绿色为主的锦袍造型潇洒飘逸。
在某些评判标准里，他是个美男子。
头顶虎头状玉簪，代表其身份是个权贵。
怀中抱着的不凡之剑由浅蓝、淡紫、银白三种色调构成，细致观察可以看见此剑剑柄上亦有虎头花纹。
能自由进出项伯之府，可以初步断定也为项军将领，加上如此造型的提示，堂主大人很快想到了一个名字：
楚国影虎军团统帅：季布。
“喂，和你说话呢！”
陆纬扫视一眼得出来者身份、手上舞剑并未停歇，这让墙上之人目光一凝再度出声：
“听说你从燕至楚，在江湖上已经赢下七十五场比试.”
“可见这游侠的江湖.有多么平庸！”
季布轻呵一声，不管是从他的语气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只凸显着一个词：骄傲。
季布当然有理由骄傲，他长相帅气、实力出众，年龄不过才二十多岁，便能成为一整个影虎军团的统帅。
别人一辈子的成就，季布几年就做到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至少提前二十年就体会到人生已至顶峰的滋味，接下来其所遭遇的一切都只会是下降。
季布不姓项，楚国大将军与他无缘，其他军职的姓氏要求同样不符合，因此哪怕立再大功劳也只能原地踏步了。
不过就单单现在来说，未经挫折的他还能尽展自己骄傲。
“要我帮你叫来那些奴仆见证你的失败么？还是苦痛只想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
季布跃下墙面，面对背对自己的不理睬，他嘴角一弯：“装作听不见是不能逃避失败的！”
浅蓝影虎剑出鞘，季布瞬身刺向陆纬头顶灰木色发簪。
现在的季布太年轻了些，堂主大人对他的冒犯之词倒不以为意。且不说这几句话本身很稚嫩，其中还有很大可能是季布在故意激怒自己。
但是，堂主大人也不介意现在给他一个小小的江湖震撼！
施展基础剑法的动作依旧四平八稳，面对刺向自己头顶的影虎剑，陆纬没有回头、仅用左手剑鞘倒转一点.
铮的一声准确击中影虎剑中段，巨大力道让有所准备的季布面色大变、只觉一股深渊般气息通过自己的剑不断跳跃震荡。
他那如美丽女子纤细般右手虎口直接裂开，再也握不住剑柄，影虎剑高高飞起。
季布现在整个人都是失衡状态，陆纬手握剑鞘向他胸前一贴。先善意的以内力吸力将季布扶稳，再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剑鞘向后缩回一寸距离、平滑鞘尖上施加内气虚空一点，后者顷刻间上半身仿佛挨上一击巨大重拳，整个人向后倒飞出了院子拱门
哇的一口，季布胸膛血气翻腾、吐出一口鲜血的同时，那空中影虎剑准确的笔直插在他右手旁空地。
“第七十六胜，你会替我宣传出去的吧？”
淡然声音缥缈的传到他的耳畔，盯着那从未转身过来正眼瞧自己的背影，季布脸色一红，不知是羞愧是愤怒还是翻腾的血气还没有平息。
他退走的很干脆。
从其被自己五成内气施压之下的表现来看，季布实力还要逊色于去年的子武一筹。
兵家传人要整日与士卒训练、没时间练内气.嗯，这很合理。
项伯回来时已经得知了陆纬与季布交过手之事：这小子居然真的将自己与陆纬比剑并落败送上第七十六胜的消息在寿春城中传了开来。
骄傲是骄傲了些，可‘一诺千金、不动如山’的名号倒是早早就有了体现～
“让季布小子服气，整个楚军里都没几个人做到！”
伴随贯常的哈哈笑声并使劲拍着堂主大人肩膀，能看出项伯真的为他的获胜感到高兴。
季布只是一个小小插曲，陆纬尽管对其未来很看重，但在楚国还存在的情况下就施加招揽显然无意义。
甚至可笑。
毕竟身份阶级上，影虎军团统帅此刻要远高于堂主大人
夜晚独自来到云梦市场逛夜市，在巴地巫女的舞蹈区，陆纬眨眼间于人群里精确瞄准上一只矮矮白发老头：
“南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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