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顺着窗沿洒进兰开斯特门36号。
亚瑟端着一杯茶,悠哉悠哉的靠在坐椅上,闲适的阅读着手中的报纸。
星期日,休息之时,与此同时,也是升任警司的福利之一。
往常这个时间,他要么会出现在格林威治区的街头巡逻,抑或是坐在警局的办公室里打瞌睡。
但今天,他总算有时间可以用来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他的眼睛扫过《泰晤士报》的标题。
《辉格党再次于下院提出议会改革方案,试图将国家拖向分裂的深渊》
《皮尔爵士为托利党做出强而有力的辩护:改革是动摇不列颠的政治根基,我们不能重蹈法国大革命的覆辙》
很快,他又翻开了压在后面的《穷人政治月刊》,同样的事件,只不过这一次的标题换成了——《罗伯特·皮尔为自己顽固的保守立场狡辩:严厉谴责辉格党提高贿选成本、破坏游戏规则的做法》
亚瑟看到这里,禁不住摇了摇头。
红魔鬼的声音悄然响起。
“亚瑟,你发现了吗?所谓统治者的艺术,如同律师的辩术,其核心主要在于懂得如何遣词造句。只要挑选合适的单词进行表达,再辅以夸大其词的论调,用不断重复的方式,陈述以言之凿凿的态度,秉持着绝对不以说理的方式证明任何事情的方法,然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说服公众。词语的威力太强大了,只要好好选择,就可以给最讨厌的东西取个好名,让大家都接受。”
亚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淡淡道:“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你或许说得对。很多时候公众对于我们的敌意,纯粹是因为我们叫做警察而已。
他们不认识我们,也没有和我们相处过,但只要看到我们的制服,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挑衅了,这种情况在伦敦东区出现的最为高频。
我不知道和你说过没有,居住在那里的爱尔兰贫民甚至把攻击警察当成了一种证明自身勇气的行为,天知道他们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红魔鬼撇着嘴耸了耸肩:“兴许是马铃薯吃多了也说不定呢。”
亚瑟放下手中的报纸,叹了口气道:“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如今威灵顿公爵的内阁已经处于风雨飘摇的边缘。赫斯基森先生被火车撞死了,托利党联合赫斯基森派的路线也因此泡了汤。
威灵顿内阁在下院已经丧失了绝对多数,所以现在他们几乎无法提出任何议案,虽然他们在上院的席位还算稳固,但上院只拥有否决或通过下议院议案的权力。
所以,现在整个大不列颠的议会系统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瘫痪了。辉格党和托利党谁也奈何不了谁,除了在议会骂战以外,大家在立法问题上什么都做不了。”
阿加雷斯翻动着亚瑟面前的报纸,红魔鬼开口道:“今年10月下旬就要举行大选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托利党必败无疑。而且不仅仅是失败,他们将会遭逢滑铁卢一般的巨大失利。
威灵顿和罗伯特·皮尔估计得在野很长一段时间。亚瑟,伱或许应该考虑给自己找条退路。要不咱们这段时间去和苏赛克斯公爵联系联系?
毕竟,罗万厅长和一部分你在苏格兰场的同僚们,对于你的快速晋升可是抱有不小的敌意啊!”
亚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指着报纸上的新闻标题道。
“我不能说你是错的,但至少现在还不行。你看看这是什么,布鲁塞尔的比利时人发动了起义,教士、商人、工人和农民全都不满于荷兰新教徒对于比利时的统治,这就是法国革命带来的后续涟漪。
幸好先前《天主教解放法案》已经成功通过,要不然爱尔兰人绝对会效仿他们给予不列颠致命一击。不过现在看来,即便爱尔兰人不会效仿,但法国的七月革命已经在欧罗巴的空气里营造了一股躁动的气息。
这段时间,社会上的不稳定分子可能都会逐渐冒头,毕竟他们都等了很久才看见这颗火星。或许我得认真考虑考虑你之前的建议,让皮尔爵士准许我们这些警察改个名,顶着这个头衔去监视躁动分子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一方面,我们得注意不能挑动他们的情绪。另一方面,我也要对下属的生命安全负责。大家来苏格兰场工作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不是为了送命。”
红魔鬼眯眼问道:“你想让苏格兰场改名?”
亚瑟摇头道:“如果苏格兰场上上下下都改名,那也就失去了改名的意义。另外,你刚刚提到了很重要的一点。苏格兰场里有不少中高层都对我抱有敌意,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在插手他们辖区内的事情。所以说,改名从我自己的辖区做起就行了。
如果皮尔爵士准许的话,这次最好能弄个独立的部门出来,虽然这个部门的经费依然需要从地方的治安费里出,但是我希望该部门能够直属于内务部。
阿加雷斯,你之前那些话说得对,但却不全对。执政的到底是辉格党还是托利党,其实对我没那么大的影响。这两个党派对我都没有那么大的仇,如果我混不下去了,那么原因多半会出在苏格兰场的内部。”
“喔!我亲爱的亚瑟。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一点吗?”
红魔鬼嘿嘿的搓着手:“你学东西总是很快,我刚刚只不过是给你稍稍的提醒了一下对于语言艺术的使用,你这么快就在这个基础上举一反三的推演出了这么多东西。为了更好的监视潜在的不安分子这种话,你拿去给皮尔爵士说就行了。
对我而言,你直接说成立直属于内务部的新部门,是你这个小恶棍想给自己找退路不就行了?你的建议合情合理,而且以你和皮尔的关系,这个不受苏格兰场管辖的新部门一旦成立,他的首任长官职位到底会落在谁的头顶,结果不言而喻。”
亚瑟听到这话,冲着窗外的阳光伸了个懒腰,他两手背在身后,望着楼下花园里乐呵呵的栽种大蒜的大仲马,脑海里已经开始演练几天后到底该怎么在皮尔爵士面前表现的尽量低调谦虚。
在这件事上,他或许需要一点来自故乡的东方智慧。
亚瑟一边反复琢磨品味着用词用语,一边喃喃道。
“我也实在不是谦虚,你说我一个苏格兰场的警司,怎么就到了内务部的新部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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