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何文渊办事相当干练,当即便请示:“圣上,敢问户部尚书应由何人接任?”
今朱祁钰的倔脾气也是上来了,不假思索地回道:“南京刑部尚书张凤,调任户部尚书。”
张凤廉谨善执法,人送外号‘板张’,取刻板固执、铁面无私之意。
大明有的是能臣干吏,少了张屠户,难道我就只能吃带毛猪了?
朱祁钰满含期待地扫视了一圈众人,巴不得再有人站出来辞官,这批老资历的都走了才好。
可惜,事与愿违,剩下的人都毫无表示。
朱祁钰只得摆摆手:“接着奏事吧。”
礼部尚书王一宁站出来奏曰:“圣上,琉球国王之侄尚伯礼等欲于苏州收买纱罗、叚疋及买办钉麻等物修葺海船。
礼部怕其扰民,不从其请。尚伯礼又多次上书奏请,如何处置,请圣上裁决。”
朱祁钰点点头:“琉球素遵王法,与他夷不同,应予特殊优待,从其所请吧。
现在这个当口,对仅剩不多的外藩,要优待一些,免得他们人心惶惶,过于惊惧。
像日本这样,则是反面事例,他们后醍醐皇一系,我要给他们彻底杀绝。”
众人闻言一惊,今皇帝真是恶狠狠的,赶尽杀绝这种话都出来了。以前即使是面对瓦剌,皇帝也没过要彻底杀绝这种话。
朱祁钰还耐着性子跟大臣们解释了解释:“以前咱们太祖皇帝就是太好脾气,几乎到了唾面自干的程度。
日本杀了我大明使臣,太祖竟然笑笑就过去了。
太祖还曾先后派出两支使团前往帖木儿帝国,又都被扣留杀害,太祖竟然又笑笑就过去了。
我和太祖不一样,这两件事情在我这里过不去。
即使过了一百年,我也要把当年的凶手斩尽杀绝,让他们断子绝孙,为冤死的使臣报仇。
在我这里,就只有一句话: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谁接受不了我的治国理念,可以立即辞官回乡,我绝不留难。”
礼部左侍郎兼鸿胪寺卿萧镃闻言,立即郑重跪地,高呼子圣明。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作为主管外交的鸿胪寺卿,萧镃必须代表所有大明使臣的利益行事。
皇帝要搞虽远必诛,不仅是在为以前遇害的大明使臣报仇,也是在为以后出使外藩的大臣增加人身保障。
只有让外藩清楚明白地知道,杀害了大明使臣,其全族必然死绝,如此才能彻底震慑住宵之辈。
因为皇帝站在晾德制高点,其他人也只得跪下跟着高呼子圣明。在这个问题上,没人敢站出来对大家,几个使臣死了就死了吧,没必要理会他们。
太祖不拿文臣的命当命,可以理解。但作为一个文臣,如果也不拿其他文臣的命当命,那就该被同僚们侧目而视了。
在统一了思想之后,户部尚书沈翼站出来问道:“朝鲜、日本局势复杂,我们也大多是一头雾水,还请圣上为我等解惑。”
朱祁钰点点头:“大约两百年前,日本的后嵯峨皇废长立幼。最后争斗了许久,朝野达成一致,决定让后嵯峨皇两个儿子的后代轮流当皇,史称两统迭立。
什么意思的,就好比宣庙传位给大兄,大兄传位给我,我再传位给大兄的儿子,大兄的儿子再传位给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再传给大兄的儿子的儿子。
皇位就在这两脉之间传来传去,我只是打这么个比方,你们别当真。
日本这皇轮流当了几十年之后,出现了后醍醐皇不肯退位的情况,于是另一脉的光严皇与后醍醐皇并立,形成了分裂的南北朝。
再然后是镰仓幕府灭亡,室町幕府建立。
南北朝斗了四十年,最终室町幕府以恢复两统迭立为条件,促成了南北朝统一。
但是两统迭立最终没有兑现,南朝遗臣进行反抗,又建立了后南朝。
如今我刚刚得到密报,后南朝的中兴皇已经进入镰仓,并封原关东将军足利成氏为征夷大将军,恢复镰仓幕府。
所以日本发生了内讧,又变成了南北朝,现在同时有两位皇,两个幕府,两个征夷大将军。”
日本的历史和政局过于抽象,讲这么多,也不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臣们能不能听懂,朱祁钰抿了口茶,又继续道: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朝鲜发生了内讧,首阳大君李瑈推翻了朝鲜国王李弘暐;然后现在日本也内讧,变成了南北朝。
此乃助我也,咱们大明坐收渔翁之利,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具体战略嘛,我们先用水师攻入朝鲜,与平壤明军南北夹击,消灭掉日朝联军。
然后水师主力从朝鲜的釜山出发,登陆日本。先占下一片根据之地,再与日本的南北两大幕府来一场三国演义。
等打下日本、朝鲜,有了他们这两千万人口,整盘棋就活了。
到时候我们占了日本的银矿,同时将本土的丝绸、瓷器、茶叶倾销过去,把他们手中的存量白银也赚到朝廷手里。
我保守估计,最初的十年里,每年能有五百万两白银从日本流入到朝廷手郑后面会降下来,但每年也能有三百万两。
你们畅想一下,到时候咱们的日子还用过得这么苦哈哈的吗?”
众人闻言,只得违心奉常对于皇帝画的大饼,大家不相信,不敢吃,但是也不好质疑。
朱祁钰也不难为人家,又处理了一个时辰的朝廷琐事,便打发重臣们回去了。
等人都走了,朱祁钰抱起朱文芳,一边往回走,一边给他讲解道:“芳哥儿,你要记住,当了皇帝,不能被文臣那一大堆条条框框忽悠住。
文臣会告诉你,当皇帝,要早朝、午朝,要开经筵,要祭、祭祖宗,等等等等,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事情。
你听信了他们的,你的精力就全都消耗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了。
皇帝的精力,是要拿来思考判断、掌控全局的。”
朱文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朱祁钰好奇地问道:“你真能听懂吗?”
朱文芳笑道:“我真能听懂啊。爹爹是,汉家下,当以王霸道杂而用之,不可执迷于儒家的繁文缛节。”
朱祁钰捏捏朱文芳的脸蛋儿:“真是人鬼大,难为你娘亲那样的绝代佳人,生出来的儿子就是绝顶的聪明伶俐。
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只会和尿泥呢。”
朱文芳又问道:“爹爹窝在灵玉宫中做什么,是安安静静地冥思苦想军政大事吗?”
朱祁钰揶揄道:“冥思苦想啥啊,我怀疑你是在阴阳我。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跟你娘亲一模一样,也是个促狭鬼。
我在灵云宫中,是和你几位娘一起过甜蜜温馨的日子。
山居雅趣,闺阁之乐,你长大了就懂了。
再过个十五六年,我把皇位传给你。但是啊,灵玉宫我不能传给你,我要在里面住到死,你就趁早别惦记我的灵玉宫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