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5 君臣交锋试探易储 僭主难久名位必正

  既然皇帝问到了,沈翼自然是一肚子苦水:“启禀圣上,正统朝征伐麓川长达十年,转饷半下。南方民生凋敝,北方又遭土木之变,与瓦剌征战连年。

  后圣上登基,前三年轮流为各省免除税赋徭役,后又免除各省所有积欠。

  再之后收复安南,攻略缅甸、暹罗等国,又平朝鲜,再攻日本。

  朝廷根本就没有精力积攒储备粮草。

  最近几年灾荒连连,百姓手中也没有余粮。

  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朱祁钰点点头:“寡人知道户部不容易,最近几年不会再发起新的战争了。再过五六年,安南、朝鲜、缅甸、暹罗的粮食就能为朝廷所用了,那时咱们也就松快多了。”

  众人闻言,稍稍心安,连年的征战总算进入尾声了。自正统亲政,一直到现在景泰七年,朝廷无时无刻不在打仗,就没有一安生日子。

  沈翼诉完苦,就轮到礼部了,尚书王一宁奏曰:“圣上,秦王薨逝,秦世子以其家口浩大兼无丧葬之费,乞预支一年禄米。”

  朱祁钰回道:“户部的银钱不是多的用不完吗,秦王乃宗藩之首,宜优待之,赐丧葬之费白银万两。”

  王一宁又问道:“敢问圣上,当由哪位藩王继任宗正?”

  朱祁钰摇摇头:“过段时间再吧,最近宗藩太平,有大宗正就够了。”

  令朱祁钰吃惊的是,王一宁还不退下,继续奏道:“圣上,衍圣公孔彦缙不能谦下族人,且所举先圣五十四代孙克勋为族长,五十七代孙谇为知县,俱不协众论。

  于是彦缙族叔祖克煦等上疏条陈彦缙不律过恶数事。

  彦缙亦奏克煦等恃尊欲倾己,俱下巡按山东御史等官覆之。

  御史论其情伪参半,克煦等徒不为族人所服,宜改择之。

  彦缙奏亦枉,请加罪。”

  朱祁钰冷哼了一声:“汉帝不断胡官事,由他们去吧。”

  众臣听得清清楚楚,皇帝对孔家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已经懒得加以掩饰了。

  但是没办法,众人只能假装没有听清楚,因为就算所有人一起上,来个群儒战子,最后也赢不了。

  任你把孔孟大道讲得花乱坠,皇帝始终就只用‘世修降表’这四个字回应,理不直则气不壮,徒然自取其辱而已。

  只能含混过去,另寻他法了。

  礼部折腾完,吏部尚书何文渊又站了出来:“圣上,前任广东左参政黎琏,以捕寇功升江西右布政使。

  广东新会县军民三千余佥书奏求黎琏留任广东。”

  朱祁钰点点头,愿意留任就留任吧。

  何文渊又问道:“南京刑部左侍郎郑泰自陈历任年久,幸无过举,乞迁调一职,以图报称。”

  朱祁钰皱了皱眉头,半年难得召开一次朝会,大臣们的奏对应该都是有深意的才对。

  他们今扯来扯去,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呢?

  略略思索一番,朱祁钰回道:“那就改任南京礼部桑”

  礼部总是爱出一些跟皇帝唱反调的人,朱祁钰不信邪,给郑泰个机会试试。

  机会我给到了,面子我也给到了,如果你能在易储上出力,那再继续升官重用。如果光想升官,不想效忠,那就在礼部坐冷板凳坐到死吧。

  何文渊继续问道:“监生张铭将选官任事,其自陈情乞恩除南京相应官,以其为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张纯子也,庶得父子朝夕相亲,共得补报。”

  朱祁钰点点头:“可以啊,吏部想让其出任何官?”

  何文渊回道:“吏部拟为南京户部广东司主事,还请圣裁。”

  “准。”

  朱祁钰感觉自己有点摸到门道了,今的事情都在围绕山东、南京、广东这三个地方展开,都是些大不大的事情。

  双方又掰扯了半,终于讲到了庆寿之事,众人皆请皇帝劝太后收回懿旨,逢年过节,百官与命妇按朝廷礼仪朝贺。

  朱祁钰软硬不吃,对众人幽幽笑道:“自打土木堡之变,寡人被迫登基以来,寡人与母后便从未受过朝贺。

  七八年都这么过来了,尔等今日为何非要在这道无关痛痒的懿旨上忤逆诏命?”

  对这件事情,朱祁钰很是不满,我真过生日的时候,句免朝贺,你们连劝都不劝,痛痛快快就接旨了。我母后过生日的时候,句免朝贺,你们巴不得一声,立即就接受了。

  那我现在如你们所愿,永久免除朝贺,以后你们别问了,我们也不答了,大家彻底不用虚情假意了,岂不是皆大欢喜,但这样的好事摆在眼前,你们为何竟然又不肯了?

  大臣们也不傻,一旦真接了旨,那就是严重的违背礼法。做臣子的竟然同意永远不给太后、皇帝朝贺了,这真是千古未闻之奇事,以后所有人都可以拿此事作为攻击重臣们的口实了。

  朱祁钰的实际目的倒不是为了跟大臣们赌气,而是要探一探朝野对改易太子的态度。

  这个朝臣们也都明白,只要朝野不同意易储,就意味着还是拿当今子当僭主对待。

  拿当今子当僭主对待,自然所有礼仪都是乱套的。

  皇帝的态度也就好理解了,你们不承认我嫡长子是太子,自然还是拿我当僭主了。你们拿我当僭主,我和我母亲自然懒得受你们不情不愿的朝贺了。

  在场的重臣们太了解皇帝的脾气了,如今皇帝已极度不满,久而久之,若不满足皇帝的诉求,皇帝自然是要强行易储,大开杀戒了。

  免除朝贺就是提前表态,到时候朝局大动荡,勿谓言之不预也。

  众人都暗暗看向坐在皇帝身边的朱文芳,最近皇帝经常带着世子出现在各种场合,这也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关键别人还没办法阻止,反正只要你敢问,皇帝就是身体不适,不得不让世子服侍于左右。

  你们这些大臣管管地,还管得了人家世子尽孝道吗?

  矛盾就矛盾在这里了,只要不是脑子里进水的人,都知道朱文芳早晚是下一任皇帝。

  问题是朝野现在不承认朱文芳是太子,那自然就管不着他了。

  下任皇帝拜师父、定正妻这样的大事情,全是由皇帝一言而决,朝野上下连提意见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参与决策了。

  而且皇帝还非常占理:反正你们不承认朱文芳是太子,那他就只是齐王世子。我给齐世子拜师娶妻,关你们屁事。

  所以名不正、言不顺,皇帝不痛快,便拉大臣们下水,大家一起不痛快。

  恶心了大臣们一顿之后,朱祁钰开始给大臣们讲济州岛的土地改革。如果改革成功,下一步就是将其推广到辽东。

  辽东地广人稀,到处都是无主荒地。哪怕拿来种高粱,也比现在这样荒着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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