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 泰山地震黄河洪涝 内帑赈灾收取民心

  耿裕又问道:“父亲,易储之事,真的合适吗?宣庙传位于怡王,土木之变后众臣又拥立怡王长子为皇太子。

  似乎怡王一系才是正统,如今我们支持改易太子,岂非不忠?”

  听到这话,气得耿九畴差点拿茶杯去砸儿子:“东吴郡王者,建文嫡子也,圣上亲封,养于京师。

  你现在立即去王府,三跪九叩,向东吴郡王宣誓效忠,我就敬服你是真正的大明忠臣。

  不然你就赶紧给我省省吧,用圣上的话,这世道谁不知道谁啊,伱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告诉我你是哪门子的忠臣。”

  耿裕又被问住了,建文嫡子朱文圭就是皇帝手中的一张王朝,谁掰扯正统性,皇帝就命谁去向东吴郡王效忠。你不肯去效忠,那你就是装大尾巴狼的假忠臣;你去效忠,那就别再吹嘘自己是朱瞻基和朱祁镇的忠臣了。

  朝野上下,无数仁人志士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破解之法。

  政治斗争,也要讲个师出有名。

  理直才能气壮。

  整个太宗一系,从皇帝到大臣,全都是乱臣贼子,洗不干净。

  所以朱祁钰拉下脸来,自揭其短,在道义上就是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让朝野上下都没办法招架。

  另外宣庙戾妃孙氏阴取宫人子为己子,不管朝野上下信与不信,反正在法理上已经坐实了,史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除非能把景泰一脉彻底推翻,否则根本翻不了案。

  翻不了案,朱祁镇的皇位正统性就从根本上被动摇了。

  现在还有遗老遗少,所以效果不明显。但一百年之后,这就会彻底变成铁案。

  何文渊这子何乔新,王文之子王伦,皆为景泰进士。所以王文跟何文渊都与耿九畴一样,早早计划着为儿子铺路,将其送入詹事府。

  至少在内阁层面,诸位大学士想的都是如何应对易储之后的权力格局变动,并没有任何人想去阻挠易储。

  文武百官,中下级层面,还是有许多人想不通。但真正有勇气站出来与皇帝打擂台的人,已经绝迹。

  都是两榜进士,都是饱学鸿儒,大多数官员都不傻,早已经看出来了,之前那些与皇帝作对的文武官员,很多可都死的不明不白。

  而现在的朝堂上,所有忠于宣庙、正统的重臣,已经被清洗殆尽。皇帝的手段之强硬,态度之坚决,非比寻常。

  接下来的两月,太平无事。皇帝依旧不视朝,一应军政事务,明面上都是内阁在处理。

  八月初八,盛夏酷暑,蝉鸣鸟唱。

  朱祁钰带着宠妃们改住清凉殿,玉泉山中,绿树繁茂,泉涌溪流,甚为凉爽清逸。

  朱祁钰早早起来,披着被子坐在榻上,一边翻看奏报,一边感叹:“别看大明这些文臣特别能活,他们真不一定熬得过我。

  我这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冬不用炭,夏不用冰。每呼吸着最新鲜的空气,喝着最甘甜的泉水,我就不信活不到九十九。”

  可惜刚吹嘘完,朱祁钰就看到了一封奏本,来自山东按察使陈鉴:泰山地动,似神明之怒,坏百姓房屋千间,伤及数百人。

  另外山东济南、东昌、兖州各府洪涝不断,伤及农田数万顷,百姓流离失所,已有动乱之象。

  朱祁钰以手抚额:“这下完咯,泰山一地动,朝野上下肯定又往皇帝失德上面联想。

  山东遭灾,民不聊生,那就更怪我了。如果不是我征伐不断,也就不会仓储不足,让朝廷拿不出足够的粮食赈灾了。”

  浅雪将另一份奏本递了过来:“夫君看看,河南也没好,黄河下游全都遭了灾。看上去河南比山东还严重些。”

  朱祁钰摊摊手:“没法整了,京师也遭灾,山西也遭灾,幸亏我把亲军主力留在了京师,不然京师或者山西也得闹民变。

  别的地方不知道,山西全省上上下下早就恨毒了我了。”

  浅雪笑着劝慰道:“夫君多虑了,山西士绅百姓应该还不敢如此过分。”

  朱祁钰摇摇头:“我要是突然挂了,你们要紧记着,大明的士绅百姓里,数山西最不可依赖。

  你看看从宣德朝到正统朝,山西干的这些事情。

  首先是从地方主官到士绅豪强,相互勾结,朋比为奸,把大同、宣府等地的府库仓库全部‘借’光了。

  然后就是在中枢三杨的支持下,地方官员与士绅豪强配合,进行走私贸易,养出了瓦剌也先这个腹心大患。

  还有就是侵占卫所土地,压榨剥削士卒,导致卫所制崩溃,士卒大逃亡。

  到正统十四年,山西卫所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剩下的在某些奸佞的带领下,和瓦剌人演双簧骗朝廷。

  朱祁镇先调了四五万京营去大同,结果阳和口一战,被内外勾结,全部坑死。

  无可奈何之下,朱祁镇才开启了亲征。”

  朱祁钰喝了口茶,然后继续道:“都朱祁镇不该亲征,守在京师才是对的。问题是,派大将去吧,事实已经证明大将打不赢,只会全军覆灭。

  皇帝守在京师,不亲征吧,要不了多久山西整个省就没了,任瓦剌随便烧杀抢掠。

  抢完山西,再抢京畿,还是挡不住啊,也先还是会杀到北京城下。

  我们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觉得亲征是错的。其实当时看,也是不得已之举。”

  林香玉问道:“夫君今怎么转性了,开始为朱祁镇打抱不平了?”

  朱祁钰冷笑道:“我不是替朱祁镇打抱不平,我是山西那帮人真他妈王鞍。

  干的那些破事,我真想一口气杀光了他们。

  反正你们得记牢了,我和山西的仇恨结的很深,我恨他们恨毒了,他们恨我也恨毒了,所以绝对不能对他们放松警惕。

  而且再过一两百年,他们还会勾结外族,大搞走私的。”

  朱祁钰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至于后世的山西八大蝗商,现在讲了别人也听不懂。

  浅雪笑道:“夫君先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咱们家这几年可是囤积了海量的粮食,以致粮仓里都快装不下了。

  咱们用自家的粮食来赈济北直隶和山东的百姓,完全够撑过今年了。

  至于明年,让徐有贞从南方运回来粮食就好了。

  南京户部只需要负责筹措粮食赈济河南即可。山西则命李秉追缴士绅豪强的积欠,用来赈灾。”

  朱祁钰点点头:“很有道理,咱们有多少粮食?”

  浅雪笑道:“两百万石,轻轻松松就能拿出来。”

  朱祁钰好奇地问道:“哪来的这么多?”

  “您也不看看咱家有多少田产?京城西边几乎全是咱们的地。

  宣庙极爱孙氏,当初一口气就赏给了孙忠四千顷地。这些地后来抄家,全到了咱们手郑

  光孙氏一家,前前后后抄出来五六千顷。还有大大的太监的土地,那就更是多了去了。

  咱们一家,才是京城最大的地主,应该也是大明最大的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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