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随我到万年衙门走一走

  第129章随我到万年衙门走一走

  万年县五名司法佐之一木非宏,带着两名司法史,满面堆笑地来到敦化坊,拜谒了赋溪—不,是假宁的监察御史范铮。

  不流外官对上八品官,就法司体系,御史台也是县法曹的婆婆之一。

  同时,范铮与万年令亓官植颇具交情。

  最重要的是,范铮在李袭誉一事上,顶住皇帝的压力,是非功过分得一清二楚,没有把罪过全部推到问事乐都阿达身上——虽然乐都阿达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扪心自问,木非宏是做不到如此倔强的。

  不要他这些年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脊梁,就是意气风发的当年,他也没这胆量抗命。

  人,总是要佩服一些真正的勇士,因为自己做不到那么勇敢。

  哪怕过后你笑骂一声“傻瓜”,眼圈能微微红一下,也是一种致敬了。

  陆乙生略显生疏地烹茶起茶汤。

  拿着庶仆的好处,就算不用奔波了,好歹时常得过来照应一下,毕竟苦贞贞不时要顾着身怀六甲的杜笙霞。

  这不,烹茶都刚学没多久,就突发奇想地投了把沙米进去煮着呢。

  好在大家的目的也不是品茗。

  半碗茶汤下肚,范铮微笑:“法曹莅临敦化坊,想来定有公务。无须顾忌,如果事涉范某,亦自当去县衙坐一坐。”

  木非宏赔笑道:“上官是司法年轻一辈的中流砥柱,岂能触犯律法?只是,敦化坊麻山状告上官的庶仆孙九,下官特来告知一声。”

  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愿意当庶仆了吧?

  除了钱粮税赋,有官员庇佑才是最大的好处,许多能过能不过的事,轻轻松松就过关了。

  按正常程序,一名司法史,就能来敦化坊押孙九回衙,可木非宏还得亲自来跟范铮打招呼,直接拿人是公然打范铮的脸。

  “不会吧?”范铮诧异了。“陆乙生,你去把孙九叫来,随我到万年衙门走一走,听一听法曹审讯。”

  有这个态度,足够了。

  范铮哪怕不话,只在法曹公房一坐,所有司法佐心里的秤都得挂一块磁石。

  陆乙生一溜烟出去,半晌没回来。

  范铮拉起了家常:“法曹这个姓,是哪支?”

  莫怪范铮好奇,实在是这个姓,太出名了。

  正宗汉家源流两个,一个是商朝之后,子木为祖先;一个是孔子弟子端木赐的子孙,避祸分为端姓、木姓。

  百济战败后,归唐的有木氏。

  然后是各族,回、白、蒙古、纳西、傈僳、东乡、景颇都有木姓。

  比如云南丽江的木王府,土司真的姓木。

  木非宏笑道:“先祖端木氏。”

  磨磨蹭蹭地,陆乙生面容古怪,搀扶着风摆柳似的孙九,丫面色还发黄了。

  防冻涂的蜡?

  陆乙生套驴车,将孙九扶上去,歪头看了范铮一眼。

  “你们慢慢走着,我安步当车好了。公事要紧。”

  范铮若无其事地摆手。

  木非宏立刻笑了:“哪能啊!我们恰好有一匹空着的驽马,上官若不弃……”

  推辞了几下,范铮骑上驽马,然后看到两名司法史挤到一匹马上,情不自禁地想起还珠骑马的镜头,辣眼睛。

  熟门熟路地进入县衙,木非宏引着范铮入法曹公房落座、奉茶。

  范铮一拍脑门子:“我倒忘了,麻山,是不是当年诬告我那个麻山?”

  木非宏脸色瞬间大变,赶紧吩咐司法史调阅麻山的卷宗。

  有前科!

  诬告!

  案子还没开审,木非宏的倾向已经很明确了。

  大案子才由县令在公堂主审,麻山的案子,连县尉都看不上眼,主审就是木非宏,讯问地点就在法曹的公房。

  是审讯,除了两名凶神恶煞的问事在后面执杖,咋感觉有点后世调解的味道呢?

  从麻山进来这一息起,范铮只吃茶,不话。

  但是,谁敢不揣测范铮的态度?

  麻山进了公房,伏地大哭:“青官爷哟!民在敦化坊居住,好好地被坊丁抓去老光棍孙九的房里,被孙九给……清白啊!没了啊!”

  范铮奇怪地扫了麻山一眼。

  虽唐朝没肥皂,可是有澡豆吧?

  是不是洗过之后就清白了?

  木非宏有气无力地摆手:“带孙九上来。”

  颤颤巍巍、面色腊黄的孙九入堂,木非宏很为难地让司法史给他椅子坐下。

  没办法,谁知道孙九会不会当场摔倒哦!

  麻山泪眼婆娑地看了孙九一眼,直接从跪状摔了下去。

  “孙九,麻山所,伱可有异议?”

  木非宏询问。

  孙九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官爷,你看我这重病的模样,能奈何得了不到壮年的麻山么?”

  麻山拳头锤地,嚎啕大哭:“他是装的啊!他昨还生龙活虎的,手一动,我就浑身无力了啊!”

  木非宏沉默了一下:“要不,本官请太医署医正来查证?”

  麻山立即止住了哭声:“不行!他们与太医署有关系!民就只信得过东市的姜氏药行!”

  从头到尾,范铮一言不发,心头只是暗笑。

  找上姜氏药行,与找太医署,有太大区别吗?

  姜氏药行遣来协助的,是一名年近花甲的老医师,给孙九把脉之后,了一大堆拗口的术语,简单总结就是:孙九的病不是什么绝症,就是腹泻三以上,虚脱了,需要适当饮用盐水、糖水。

  也就是,孙九昨根本没能力做别的事!

  麻山撕心裂肺地嚎叫:“不!他就是装的!可痛了!”

  木非宏挥手,司法史带医师、麻山入一个隔间仔细查验了一遍,老医师出来时面带愠色:“屁事没有,非要痛!没有任何异常痕迹!”

  木非宏起身,目送老医师离去。

  无论麻山如何喊冤叫屈,木非宏的判决,直接落下了印章。

  诬告反坐,累犯,徒一年。

  “上官觉得如何?”木非宏看了一眼范铮的面色。

  范铮指肚敲着案几:“治标不治本。问题的所在,还是麻山与敦化坊积怨太深,无从化解了。依本官看,将他迁出敦化坊才是上策。”

  木非宏轻笑:“如此,下官便出关牒,让户曹将他迁至灞水。”

  皆大欢喜了嘛!

  唯一不喜的,只有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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