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礼不可废
吐蕃以黄金器千斤,向大唐求娶公主。
礼部侍郎令狐德棻,坐在治书侍御史刘祥道的公房里,笑眯眯地看向范铮。
“吐蕃求亲,陛下有意赐婚,你有何见解?”
范铮苦笑:“侍郎未免太看得起下官了,赐婚与否,国之大事,不是区区六品官能置喙的。”
令狐德棻推来茶碗:“你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
范铮捋了一下思路:“这个赐婚,陛下属意,自然是谁也动摇不聊。”
“但是,在嫁妆上,我们就可以思量一下。”
“丝帛之类的,可以厚赠;工农水渠,不给;兵家、农家、地理书籍,不准出境;佛家经卷、高僧,礼送去吐蕃,千人,甚至是万人,那些招提不是有很多不在簿籍的僧尼吗?”
哦,别范铮腹黑,本来正史就送了僧人上去,区别是规模大。
令狐德棻吮了一口热茶,驱散一些身上的寒意:“好像祠部郎中沃鯌就提过,侍御史对佛家,有看法?”
范铮笑道:“这可冤枉下官了,下官与波颇、玄谟二位禅师也颇有交情,怎么能有偏见呢?”
“于众生而言,佛道都有慰藉心灵之能,亦有妙手慈心之辈,当然有正面意义。”
“但是,下的事吧,他都有一个限度。你要长安百万之众,供奉十余所寺观,当然没问题;如果达到千寺、甚至是万寺,相信任何一个皇帝都会如周武帝一般。”
“下官在祠部司为辅,大致看过一眼卷宗,下寺观的比例是三比一。上官可曾想过,这只是在籍的寺。”
令狐德棻大笑:“所以,一送了之吗?”
范铮轻轻摇头:“当然没那么简单。吐蕃是苯教的地盘,而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又有意引入佛教,对抗苯教,只不过是与大唐一拍即合而已。”
“当然,陛下及各位宰辅须心中有数,吐蕃的王称为赞普,妃称为赞蒙,一个赞普对应多位赞蒙,很难以谁为主。”
“松赞干布原来就娶了芒萨赤嘉,又与大羊同和亲,娶了萨勒托曼,再向泥婆罗求娶了颇恭东萨赤尊。赞蒙芒萨赤嘉为松赞干布育有一子,名贡松贡赞。”
倒不是公主的地位如何,其实这东西,大家都心里有数,各自宣称胜利罢了。
范铮提醒的用意在于,人家已经有子嗣了,不要痴心妄想靠公主的子嗣,换取吐蕃的亲近。
其实,整个大唐都没发觉,高原的新霸主吐蕃力压大羊同,只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已经吞了苏毗的吐蕃,借了大唐赐婚之势,就可能会拉拢羊同某一方的大势力。
到时候,大羊同未必能扛得住松赞干布的雷霆攻击。
可谁会真正在意那与大唐隔绝的大羊同呢?
倒是贞观五年,大羊同遣使来朝贡了一回。
即便是后来的《唐会要》,对大羊同的记载也不够详细,并且“无文字”。
这个是以讹传讹了,不邦交、考古出现的文字,就苯教,没文字怎么传播?
倒是那个首领下葬的记录,与后世考古吻合:抉去其脑,实以珠玉,剖其五脏,易以黄金鼻,银齿,以人为殉。
就算大唐想伸手拉一把,也鞭长莫及。
从大唐去大羊同,要么上吐蕃,一路走高原,上马儿敢、察瓦绒、波窝等地,过切玛拉、堆枯绕,到玛旁雍错湖,上大羊同都府穹隆银堡。
要么,行三四千里到于阗,从喀拉喀什河畔上克里雅古道,抵达日土,于阗上去是近千里的路段,还要经过几个火山。
要么,从大勃律东上。
所以,即便有利用羊同牵制吐蕃的心思,也不现实。
西域那头,大唐才控制了一个西州、一个伊州呢,也就是甜瓜与葡萄管够而已。
于阗,根本没能力触及。
哎,那些太烦恼,也不是范铮能解决得聊麻烦。
“明年一月,吐蕃国相禄东赞会来亲迎公主。”令狐德棻撇嘴。
“就是那个号称吐蕃第一智者的噶尔·东赞,他不是论么?也就是副相。大论才是国相,现在应该是琼波·邦色为大论吧?”范铮表示诧异。
令狐德棻吃惊地起身:“竟然如此!本官需要马上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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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内,烘着脚炉,李世民看向令狐德棻:“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吧?”
令狐德棻倔强地抬头:“礼不可废,国相与副相,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老夫认为不行,那就不行,谁来了都不好使!
如果吐蕃之前明是副相,老夫也认了,可吐蕃白纸黑字的是国相!
李世民头疼了。
距离公主出嫁之期也只有两个月不到,就是让吐蕃的使者打马,昼夜兼程,也赶不了来回一万二千里地吧?
更别山路崎岖,落差能让人格外不适了。
即便是礼部尚书李道宗来劝,令狐德棻老头就是死倔着不肯退让。
“礼不可废,吐蕃如果不拿出诚意,让其大论琼波·邦色前来,除非是让臣乞骸骨,否则休想通过。”
“江夏郡王也别话,反正嫁的不是伱的女儿,你无所谓。”
令狐德棻老头的嘴巴可不饶人。
没有明确的史料表明,文成公主与李道宗就是父女。
至于李道宗送亲——弘化公主还是李道明送亲呢,难道就是李道明的女儿?
无奈之下,李世民只能让中书省通事舍人来济,从四方馆召来吐蕃使者,将令狐德棻的意思了。
吐蕃使者眨巴着眼睛,带着两砣赭红的面颊堆起笑容,伸臂抚胸躬身:“尊敬的可汗,如你所愿,大论琼波·邦色一定会在元日前赶到长安城。”
李世民、李道宗、令狐德棻相对无语。
待来济将人领下去,李世民才拍着桌子:“想不到啊!若不是彭城县子执意,朕竟然不知道,吐蕃的大论在大唐境内!”
是啊,六千里地呢,大论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
就算是松州,离长安城也有二千二百五十里呢!
李道宗的目光渐冷,手指在舆图上划了几下:“最有可能,是藏身秦州。吐蕃觊觎我陇右道,意欲何为?臣请射猎秦州!”
李世民目光凝重,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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