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涂蝙蝠
右领军卫长史风莽,带一队右领军卫翊卫为护卫,拱卫着观风使、司农寺京苑总监范铮出长安。
雷七、雷九明目张胆地护卫在范铮左右,按官方的法,他们是杂色热,也称色丁,色丁充防合也是常事。
范铮身后,是两名着绛戺衣的门下省流外官。
没人给范铮详细解这样安排的原因。
走咸阳、过醴泉。
既然到了醴泉县,能不登九嵕山、入昭陵向文德皇后焚香么?
不失不失礼的话,文德皇后在世时,待范铮如子侄,也确确实实解了几次范铮的困境,焚香是理所当然的。
昭陵是唐朝第一座因山为陵的陵墓,李渊的献陵是堆土为陵。
陵墓的设计,是阎立德、阎立本兄弟为之,一改从前各朝的“坐西向东”、“潜葬”,整体规划仿长安城浓缩,文德皇后寝陵位于正北,恰似太极宫之位。
昭陵的名称,因谥法“昭德有功曰昭”而命名,倒也实至名归。
李世民家那向阿耶炫耀的习性,是深植于骨子里的,李治后来两次遣将征战大胜,都是献俘于昭陵,同样是在向阿耶炫耀。
以范铮的官爵,是没资格到主陵的,于朱雀门内的献殿焚香拜祝就足够了。
没错,朱雀门。
昭陵四门,按四象命名,也是盛行的命名规则。
所以,朱雀门、玄武门,还真不是长安城所独樱
但昭陵南面空地不多,道路崎岖,所以多于北面玄武门内北司马院祭奠,久而久之,北司马院别名成了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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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邠州,到鹑觚,距长安四百八十里,路并不好走,范铮在路上足足磨了六。
鹑觚这地方,特产酥梨,也有叫秃梨的,就是不知道比丘僧听到这名字,会不会起嗔念。
原谅范铮的孤陋寡闻,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泾州也产蜡、龙须席,也就是龙须草纺织的席子。
依旧是无尽的黄土,与放肆生长的野草,庄稼似乎都有气无力的,正如鹑觚县百姓的面貌。
城门洞开,却无人进出,石板上堆积了厚厚一层尘土,一脚下去,尘埃在如火的阳光下飞舞。
关门闭户,再没有半点人声,仿佛进了一座废墟。
也就是到了县衙门外,才见到一名要死不活的门子,连曾经宣称围堵衙门的百姓也再无踪影。
“鹑觚令很厉害嘛,这是将庶民全部关县狱里了?”
范铮忍不住多嘴。
嗯,观风使事,这不正常么?
门子抬起混浊的眼睛,冷冷扫了范铮一眼:“一个只知道念阿弥陀佛的明府,有这个胆魄就好了。庶民们不过是绝望了,回家闭门不出,等死罢了。”
“反正,早死早投胎,不定下一世命好,再也不用呆这鬼地方了呢。”
整个鹑觚县的调子基本可以定下了,绝望,濒死之前的绝望。
范铮挑眉,雷七大步走向照壁,掏出几块石炭,把照壁上的倒蝙蝠图案抹尽。
门子有气无力地干嚷一声:“这么干不合适。”
归,脚下却一步未动,深得“不作为”精髓。
倒蝙蝠寓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范铮这么干,直接是打脸。
头门东梢,支架上摆了一面喊冤鼓,雷九闷哼一声,连鼓槌都不用,两个沙钵大的拳头轮番敲击,竟如战鼓轰鸣,三百三十槌一通。
县衙内的官吏听到鼓声,慵懒地坐到班房里,鹑觚令满屿双眼浮肿地坐到二堂。
不是所有案子都归县令审的,司法佐、司法史可以断了九成案子,再加上县尉、县丞挡一部分,基本上不是人命官司都到不了县令案头。
当个正堂官,去断案,那才叫笑话。
再,屁大个从七品下的下县令,多少事情无能为力?
真以为人人都是刘仁轨那愣头青呢。
等等!
满屿猛然一推茶碗,趿着乌皮履往外冲,没有丝毫官仪。
民鼓为三百槌一通,军鼓为三百三十槌,一些鸣冤的草民甚至连一百槌都敲不到!
要出大事了!
县丞、主簿、县尉,如狗撵的兔子,紧随着满屿向头门外奔去。
“咦,庶民的娘子被申枭猓弄死,也不见这些狗官着急。”年轻的司户史呸了一声。
录事龙亚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闭嘴!想死也别连累老夫!你知道这次的事有多大吗?”
司户史眼中噙泪,委屈地闭口不言。
龙亚的威望高,更是他的长辈,纵有委屈,又能如何?
雷九继续擂鼓,第二通鼓带上了节奏,隐隐有肃杀之气。
街道上,百姓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汉子们操着扁担、耙子、捕,壮着胆子出门。
没辙,鹑觚县每保连坐,一保五户人家共用一把捕,就算鹑觚县庶民想反抗穷凶极恶的申枭猓,也得他们手头有家伙!
就是当年对抗突厥人,也没那么令人绝望过。
右领军卫翊卫虽只有五十人,队列之整齐、气势之强盛,却让百姓眼中燃起了一丝生机。
“是朝廷!是朝廷的兵马啊!”
终于,有人哽咽着叫起来。
范铮的大纛打起,门下省符宝郎下属主节亮出观风使旌筛,满屿立即叉手而立。
三通鼓毕,整个县衙连白直都到了,计:令一人;丞一人;主簿一人;尉一人;
录事一人;司户佐二人,史四人,帐史一人;司法佐二人,史四人;典狱六人;问事四人;白直八人;市令一人,史一人,帅二人;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二十人。
在大唐,军鼓高于一牵
雷九按军鼓擂击,有身后的右领军卫背书,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
“下官满屿等,参见观风使。”
官史们叉手行礼,只是精神状态不佳。
满屿再叉手:“请观风使入衙。”
范铮笑了笑:“本使奉陛下之命前来,老实是不情愿的。偌大一个鹑觚县,竟然任一恶贼横行,官府束手无策,丢脸呐!”
“尸位素餐,无过于此!”
“来人,拿下鹑觚县官员及司法佐、司法史、典狱!令:录事龙亚暂代鹑觚令。”
喊冤之声不绝于耳,当真是官不聊生。
从来就没有人如此粗暴地对待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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