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听政金液门

  大唐良相房玄龄薨于务本坊梁国公府,享年七十,追赠太尉,谥号“文昭”,陪葬昭陵。

  经天纬地、道德博闻、慈惠爱民为文;

  容仪恭美、昭德有劳、明德有功为昭。

  两个都是上谥,萧地下有知,当掀棺而起。

  配享暂且没有。

  配享的原则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房玄龄要配享也只能在贞观天子庙内,而贞观天子尚健在。

  高祖庙内,配享者为淮安王李神通、河间王李孝恭、郑国公殷开山、渝国公刘政会。

  但是,这个配享制度,偶尔也有例外,比如马周他配享就不是太宗庙,而是高宗庙。

  你说河间王是在贞观年间辞世的,这也不假,但李孝恭主要的征战、为职官时间是武德年,配享高祖庙一点问题没有。

  房玄龄卒对民间的影响不大,对朝堂格局而言却让人不安。

  整个朝堂,两个正一品实职去其一,六部九卿堂官都有缺,司徒长孙无忌成为惟一的百官之首。

  很多资料的介绍都说房玄龄是百官之首,严格意义上来说,贞观七年之后,真正的百官之首一直是长孙无忌,房玄龄尚略逊一筹。

  之前无论长孙无忌的权柄再大,也不能盖过贞观天子的风头,再加上郎舅关系,自无人置喙。

  可如今,上贞观天子岌岌可危,下竟无一人可以制衡。

  贞观天子似乎也觉得不太对,册授黄门侍郎褚遂良为中书令,以分长孙无忌权柄。

  然而这更让人无语了,是个朝臣都知道,褚遂良本就是长孙无忌一党。

  褚遂良担任中书令,非但不能遏制长孙无忌权柄,反而让他的权利更大了。

  范铮想了想,大约明白贞观天子的用意,长孙无忌才是真正的托孤大臣。

  这个时候,唯一制约长孙无忌的,大约就是亲情了,再置人分权反而不美。

  不管长孙无忌品性如何,重情始终是他解不开的枷锁。

  太重情的人,难免悲剧。

  “番僧那迩娑婆寐所制丹药,朕服之无果,且释之令归天竺。”

  范铮的判断正确,那迩娑婆寐越老越贪生,根本不敢动虎狼之药,就是以平和药性维持,甚至可能是些面粉疙瘩糊弄。

  沉疴却需猛药,然无人敢施重剂啊!

  这就是皇室最纠结的地方,哪个医师也不愿意背负掉脑袋的责任,给病危的皇帝来上一剂重药,于是药方要稳了再稳,宁可无功,不可有过。

  戴着四十斤重的枷,你倒是跳一个胡旋舞试试?

  故而在封建王朝,皇室往往坐拥世上最好的医疗机构与人员,却总有人亡于并不罕见的病症。

  鸿胪卿阿史那杜尔禀报:“于阗王尉迟伏信亲至长安朝参;新罗王金胜曼遣伊伐餐金春秋及子金法敏朝参;契丹酋首窟哥、奚族酋首可度者请求内附。”

  尉迟伏信是为大唐兵锋所慑,怕凶悍的安西兵在于阗乱来,不得不入朝,奉上白玉佛像一尊、白玉腰带一条、尼雅雪菊茶几斤。

  除了羊脂白玉、雪菊,其他东西不便携带,路途实在太远了――九千七百里啊!

  没法,现在的于阗,已经成为安西四镇之一,唯安西之命是从。

  也就是说,于阗仍是个小国度,只是身为安西都护府的下属,依附者从西突厥改为大唐。

  一点都反抗不了,西域诸国中,于阗本不以兵马见长,且自身以玉及位居丝绸之路要塞而富庶,如小儿持金过闹市,只能乞求大唐讲点武德。

  就目前来看,柴哲威还是讲武德的。

  “令契丹为松漠都督府,奚族为饶乐都督府。”

  羁縻么,这是个名义,后世有个法统,可以吆喝“自古以来”。

  但是,真想实实在在掌控哪块土地,最后还是得拼拳头。

  天大的理,抵不过沙钵大的拳头。

  “册授新罗王金胜曼为乐浪郡王,加授柱国;册授金春秋为特进、金法敏为左武卫将军。”

  这一番册授,不过是虚应故事。

  贞观天子算是看出来了,一向嘤嘤嘤的新罗,居然是半岛里最经打的国度,高句丽与百济合力都没灭了它。

  他御驾亲征那一次,新罗若再用点力,未必不能让高句丽伤筋动骨啊!

  只拿下一个水口城,委实说笑了。

  当然,没法算旧账,当时的新罗王金德曼已经亡了,现在是手长过膝的金胜曼当家。

  话说,不论时空的话,金胜曼与刘备还真是天生一对。

  《三国志》记载:先主垂手下膝。

  金春秋拜请准入国子监翻阅典籍学习,贞观天子并赐手书《温泉铭》、《晋祠铭》。

  《温泉铭》:“云可以蠲,金浆玉液,可以怡神驻寿……”

  此为李世民晚年自撰自书的大成作品,以行书刻碑。

  至后世原石遗失,拓本原存敦煌藏经洞,后为伯希和劫至高卢,藏巴黎国立图书馆。

  此大耻也。

  “太子宾客范铮,佐太子于金液门听政。”

  这个金液门,为太极宫一个不起眼的侧门,然太子于此听政,便意味着多数权限天子已下放。

  太子仪仗全副打起,浩浩荡荡下皇峪沟,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眼中带了几分雀跃。

  说到底,太子只是个年轻人,天性喜好热闹,困守在翠微宫虽说安全,可与软禁没太大区别,憋得慌。

  为此,太子舍人李义府已经提前入长安城,进十六王宅,寻了彭王李元则,要他悄悄准备几场斗鸽。

  不要刻意控制输赢,最好是有来有往,才显得真实。

  李元则眼里,根本没李义府这号小人物,本打算抡笤帚给他个下马威了,奈何李义府提到的就藩,实在让李元则无法拒绝。

  这些年,诸王俱可就藩,得以在藩国、都督府、州郡内放纵,李元则也是心痒难耐。

  奈何,一个章服奢僭,就让他困在长安城多年。

  东宫里那位是谁,向来不守规矩的李元则根本就无所谓,只要他能让本王就藩,那就成。

  既然不能在乎输赢,斗鸽换中等、下等去取乐就是了。

  惜乎,散肯定是不能用了。

  别说用,带进去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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