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你就作妖吧！
范百里虎着小脸，严肃地盯着范老石，一言不发。
“大孙儿，这是为何？”
范老石莫名心慌。
范百里哼了一声：“阿弟，哭给耶耶看。”
范鸣谦瞬间泪流满面，扯着嗓子嚎了起来：“耶耶……”
没辙，范鸣谦格外亲近范百里，兄长让他哭，他就嚎啕大哭，连杜笙霞都哄不下来。
范老石手足无措：“乖孙儿，莫哭咯。你再哭，街坊邻居得以为耶耶亡故了。”
打孙儿？
你也要范老石狠得起这心！
范鸣谦有事都会惦记着耶耶，这么乖巧的孙儿，得多没人性才会打？
元鸾仰头望天，懒得与范老石说上一句话。
贼汉子犯了倔，连她的话都不听，生气！
对于人口逾百万的雍州来说，吞吐三千人口轻而易举，根本不用官府替他们考虑营生。
世间有“老顽固”一词，便是因为越老越顽固啊！
别人说的都是屁话，唯独他说的是真理。
卢承庆的亲阿弟同样的博闻广识，论辈份还是房遗爱的舅父。
范鸣谦抽泣着开口：“不能打。”
元鸾恨恨地剜了范老石一眼，看看你造的孽！
范老石执拗的心都软了：“好好好，听乖孙儿的，一天煎服三次，咳咳……哇！”
信不信，若非范百里出头，范铮劝说的话，范老石能追着他破口大骂不肖子？
可监察之外套监察，套娃么？
“治中亦巡视诸县，看看对这三千余人的安置可如意。”
多大人了，还这想法，幼不幼稚！
范铮小小地关照了老八一下，连山雄都借给他了。
每县百余人失地，再正常不过了。
听说过省吃俭用的，没听说过省药的。
就这，还不是土地兼并的剧烈时刻。
这话听得元鸾无名火起。
“范鸣谦不哭，你耶耶不懂事，我们打他。”
失田过程中，大家都安安分分的自然最好，否则范铮也不介意下重手，让人知道不当发灾难财。
药能少服的话，人家医学博士为什么不少定量？
范鸣谦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抽搭搭，更惹元鸾怜惜，俯身抱起他，汗巾轻拭稚嫩的面容。
雷十三等防却深以为然，当年他们可不就这么熬过来的么？
范老石为孙儿指责，只能尴尬地咳了一声：“大孙儿无须担心，当年穷困潦倒时，耶耶亦省两餐为一餐。”
否则，以范老石的秉性，能一边咳嗽呕吐、一边拼命逞强。
不是范铮心如铁石，实在是小农经济抗风险能力太弱，挡不住天灾人祸。
二十县的公文不断，应对旱情有难处了都要来伸伸手。
亓官植走了，换来卢承业，能力倒是很强，就是想法往往与范铮不合拍，故而范铮得多费心。
汤仪典么，坦白说能力有限，若不是范铮任用私人，是轮不到他上位的。
这么说吧，如果监察的权力不受监察，其必然快速腐朽。
当然了，也得注意不能超过原本城中庶民的待遇，否则就是害人了。
好在姜白芷配制的药，真的很管用，温热的一碗药汤咽下去，范老石的咳、呕立刻消失无踪。
若是遇上刁滑小吏胡来，能种稻的地非要你种麦，能种麦的地非要你种稻，否则便强行割了，就问你怎么办？
敢杀官造反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多数只能一咬牙，去，耶耶不侍候了，这破地，谁爱种谁种吧。
“雍州治下，今年共计三千一百五十三口人失去永业田，只能入诸县城讨生活，其中七成涌入长安城。”
范铮让陈祖昌加塞的目的，除了混点资历外，更是为了监督沃和兑。
卢承庆忧心忡忡。
也是范百里兄弟齐心，才劝得这老顽固回头。
“天要下雨，娘要嫁女。”范铮只吐了一声粗气。“着司功参军沃和兑率功曹走一走，查明弃田的过程中，有无豪强胁迫、官吏作梗。”
一口粘稠的浓痰，伴着半消化的膳食、些许胆汁、几缕血丝呕了出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人类的通病。
遍数敦化坊，有谁如我范老石，有那么心疼耶耶的乖孙儿？
有谁？
――
范铮批纸尾，批得手都酸了。
就是药汤实在太苦，连范老石这种苦水里泡大的人都咧着嘴、面容扭曲。
范老石环臂揽着范鸣谦，得意地笑了。
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官，范铮也不能一辈子呆在雍州别驾位置上，也没啥好忌讳的。
滋润就别想了，这个词从来与庶民无关。
范鸣谦赶紧掏着小褡裢，掏出一截指头大小的胶牙饧，踮着脚尖塞到范老石嘴里。
陈祖昌嘟囔：“就不能不去么，我想多领领大郎。”
范百里慢条斯理地回应：“反正也快了，让阿弟先练习着哭也无妨。莫觉得我是在说忤逆话，医学博士令日煎三次药汤，耶耶只肯煎服两次，离那一天不远了。”
“着参军事陈祖昌随功曹巡查，录事府山雄护卫。”
擅自削减药量的后果，此时便体现出来了。
范铮瞪了他一眼：“懒！不去做事，干混俸禄，日后还想我侄孙入太学么？”
太学生为五品子呢，就老八这正八品下，还须努力仰望。
京畿之地机会众多，即便不入长安城，在县城扛零工都能活得下去。
范铮甚至能猜出，卢承业检校尚书左丞，主要职司为治中，是为日后接替雍州别驾搭台阶。
总有人觉得世间的医师都没有自己强，自己零星学了点偏方就能盖压当世，谜之自信。
老八不情不愿地点头：“是罚酒三杯，还是血流成河？”
范老石，你就作妖吧！
怜悯可以有，但不能过之，否则不仅是游侠儿、泼皮来找茬，就是寻常良人也排斥有加。
雷十三他们显然忘了，在那个年头，熬不过去的森森白骨足以填满多少沟壑！
“耶耶是觉得，你比医学博士更懂？”范百里满眼的恨耶耶不成钢。
血流成河你个蛋蛋，这里又不是剑南道。
“你是辅助司功参军查阙补漏，并记录此行事件及处置方法，决策与你无关。”
范铮果断浇灭了老八不切实际的梦想。
想什么呢，你一正八品下参军事，也想与正七品下司功参军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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