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钱净土走后,范铮扭头看向要朝朱与穆古,微带一丝得意。
“上官对番邦状况了如指掌,下官佩服!”
管他范铮所言有无偏差,不要钱的马屁先来一个!
这也是穆古多年虽无寸进,却安如盘石的原因之一。
能力固然也是一个原因,却不是主导,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只会做事、不会逢迎的人,往往连想保住屁股下的座位都难。
要朝朱的眼光,明显要高于穆古:“高句丽向来如此,并无多少诚意。不过,上官如何晓得室韦的婚嫁风俗?”
即便是鸿胪寺的官员,能摸清楚室韦的装扮、势力分布就算是称职了,摸清婚嫁风俗可不易。
你要说女国娶男夫的习俗,还真有几个人知道;
要说室韦这般风俗,却少为人知了。
无他,不够轰动。
范铮得意地笑了:“这就是常年处于市井之地的好处,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风俗,大都能听到。”
真正的缘由,却是范铮身为京苑总监时,室韦的一个莫贺弗亲至长安朝贡,重金求得贞观天子许可,找范铮要曲辕犁构图时,相谈甚欢,就多吹了亿点点。
比如室韦的犁,犁铧从来不包铁,都是木头开犁。
比如室韦犁田都是把牛踢一边,自己上。
准确地说,室韦没有用牛马犁地的习惯,全靠人力。
累是难免的,但室韦人的体质是真的牛皮――体质差的早冷死了。
玩笑归玩笑,若室韦与大唐之间不隔着、契丹、族,恐怕也会是一个头疼的对手。
所以,远交近攻,并不只可成为战争策略,用于地缘政治也同样行得通。
新罗餐金法敏进了鸿胪寺,看着端坐上方的范铮,心头亦喜亦忧。
喜的是,范铮几乎是直接否决了高句丽的输诚――虽然里面也没几分诚意。
忧的是,他早就知道,范铮这个人不易相处,一般的好话哄不了。
“外臣金法敏,见过鸿胪卿,恭喜履新。”
范铮眼皮子耷拉:“你的意思,我活该丢了雍州长史之位呗。”
金法敏连连摆手:“外臣绝无此意!就是诚心诚意道贺!”
范铮冷哼一声:“你们新罗的道贺,都是朝别人脸上甩巴掌,然后装作无辜呗。”
这没法交流了!
遇上存心找茬的人,想说啥都能给你噎回去。
咦,听这话,鸿胪卿竟然更愿意为雍州长史?
真是怪胎,从地方入皇城,哪怕品秩是平级,那也是右迁好吧?
金法敏也只能抛开虚伪的客套,单刀直入:“乐浪郡王、新罗王遣外臣前来,献上亲手织绵并诗一首。”
织锦如何,范铮不识货,没法评价个好歹。
可上面那首五言诗,永徽天子一定喜欢。
《太平颂》
大唐开洪业,巍巍皇猷昌。
止戈戎衣定,修文继百王。
统天崇雨施,理物体含章。
深仁偕日月,抚运迈陶唐。
幡旗既赫赫,钲鼓何。
外夷违命者,翦覆被天殃。
淳风凝幽显,遐迩竞呈祥。
四时和玉烛,七曜巡万方。
维岳降宰辅,维帝任忠良。
五三成一德,昭我唐家光。
好嘛,这马屁,就是太宗在世也挡不住,何况是道行尚浅的永徽天子?
毕竟,这是番王亲作亲织的绣品啊!
信不信永徽天子能把这织物挂寝宫,天天美醒?
范铮黑了心肠,要整治一下小西八,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这不够。”
金法敏呈上国书,笑容自信:“我新罗王请求停用‘太和’年号,全面采用大唐年号,改元永徽。”
啊,这个长臂的真德女王还真有两把刷子。
哪怕诗可能是代作、年号之事可能是伊伐餐金春秋的主意,也掩不住金胜曼的光芒。
公正地说,新罗的两任女王都有点本事,可惜面对圣骨断绝的局面,依旧无能为力。
各骨品内循环通婚,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这个对大唐放低姿态的策略,未必能让新罗借到大唐多少力,有一个名正言顺就足够了。
只要高句丽人、百济人稍稍心存顾虑,一切都值了。
至于说弃了自家年号会不会损颜面,金春秋表示,身为合格的政客,就要有勇气把自己的颜面扔地上任人践踏。
只要能换回一星半点的利益,颜面算个什么东西?
范铮表示,第二把火烧得不太旺,主要是柴火太湿了。
不是范某无能,实在是某女王太狡猾了。
范铮也只能叹息,认认真真地接过新罗的国书,斟字酌句审阅了一番。
很显然,金春秋这样的老狐狸,是不会给范铮借题发挥的机会。
失败。
――
太极殿上,永徽天子翻阅着高句丽的国书,轻蔑地撇嘴,淡淡地扔地上,一言不发。
攻打高句丽的国策是贞观朝就定下的,是太宗与各位老臣的夙愿,本就不可轻易改动。
再说,如今高句丽感到痛了,才知道求饶,早干嘛去了?
永徽天子绝对不会承认,当初高句丽与新罗大打出手时,大唐阿耶是偏帮了嘤嘤嘤的。
再说了,是又如何?
就凭你钱盖苏文杀了我大唐辽东郡王、高丽王高建武,就是一个妥妥的死罪!
钱盖苏文为高句丽莫离支,是反贼!
至于高藏,抱歉,他谁呀?
大唐可从来没有册封过那么一个人!
所以,高句丽的国书,不合法!
尤福贵满面喜气地转上新罗的国书,在永徽天子的示意下当众念了起来,并展示新罗王为大唐织的诗作。
“新罗所作,才是番邦当为。”
礼部尚书许敬宗跳了出来,率先拍起了马屁。
中舍人李义府淡定出班:“臣以为,新罗只口惠而实不至,未免太过分了。”
许敬宗拂袖:“后生晚辈懂个!你难道贪图新罗那点泡菜么?”
朝堂上都是快活的笑声,满满的优越感。
眼见义府兄面色难看,范铮只能出班拉架:“新罗盛产参、海鲜、珍珠,可不是真的只有泡菜。”
“就像长安人爱吃饼,你不能说大唐穷得只剩下饼了。”
朝堂上的笑声戛然而止,唯余许敬宗悻悻入班。
李义府感激地看了范铮一眼,心头感慨,还是这位贤弟,无论居何高位,亦未曾看轻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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