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多读书
范铮有点烦躁,破事有点多。
尚衣奉御杨政道卒,穆古报上来时,闭目打盹的范铮险些破口大骂。
殿中省的官员,死就死了,关鸿胪寺什么事?
还真就关鸿胪寺的事,这位后隋曾经的小皇帝,正在“二王后”当中,位列公,为礼部主客司与鸿胪寺、典客署共管。
杨政道卒,公之位不可或缺,他那八岁的娃儿杨隆礼承了公,虽不好听,好歹衣食有了着落。
景云年,因犯唐玄宗讳,杨隆礼更名杨崇礼,官至太府卿,寿至九十余。
辨其嫡庶就免了,杨政道还就这一根独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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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关于继任昆州刺史的人选,正吵得不可开交。
昆州刺史、西爨首领爨弘达卒,其二孙爨东景、爨西图,各自有一伙都鬼主、大鬼主、小鬼主支持,在益宁城相持不下。
爨本为中原姓氏,诸葛亮带入滇后,与云南本土民族融合,生生整出一个爨族、一个爨文化。
中原还有很多爨氏,有改为“寸”的,也有改“串”、“籴”、“炊”的。
倒不全是为了避祸,主要是这个字笔画太多了,私塾里先生叫抄名字能抄哭。
起源一是西周时的爨官,也就是灶官;
起源二为祝融氏后人,因爨地得名。
鬼主之类的称呼,是为爨族各大小部落首领,以鬼巫之术著称。
益宁城的大致范围,约为昆明的马街,背靠碧鸡山,面向滇池。
大致西爨的范围,在曲靖及滇池流域、洱海流域,突出一个富庶。
那些山地多的地方、比较穷的地方,就是松散的东爨。
整个西爨的局面很奇怪,算不上经制州,也不是羁縻州,就是介乎二者之间。
西爨地头上,并不只是只有昆州的存在,大致半个姚州都督府都可以算进去,还要加上曲州、靖州、钩州。
争昆州刺史的目的,是确立西爨首领之位,也是为了保住西爨的传承。
臣服归臣服,上交粮食与财物也没问题,但我西爨的制度不要动,刺史更只能是我爨家人。
“爨东景更年轻!”
“爨西图年富力强!”
“爨东景有都鬼主支持!”
“说得好像谁没都鬼主支持似的。”
吵吵嚷嚷,却克制了许多。
这要是贞观朝,怕程咬金早就吆喝着让伙计们下黑手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一帮大臣是把这一套摸得透透的。
于是,贞观朝热闹景象没了,也就吵吵得厉害。
在范铮看来,比敦化坊婆娘们吵架也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叉着腰、跳脚骂道“有种打一架啊”。
西爨的事务归不归鸿胪寺管,范铮还真没能力分辨。
好像,不应该吧?
恍恍惚惚中,范铮都冲瞌睡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真不能怪范铮。
冷不防,司徒李元景开口:“西爨事关鸿胪寺,为何不见鸿胪卿意见?”
虽是李元景有意针对,话却没有说错。
及夷狄君长之子袭官爵者,皆辨其嫡庶,详其可否,本就是范铮的职司。
范铮努力睁了睁眼,甩头,想甩去昏昏沉沉的感觉。
昆州你们列入经制州范围,还想要鸿胪寺负责?
太极谁不会两手啊!
范铮半梦半醒地回答:“昆州为经制州,刺史之选为三省与吏部之事,不关鸿胪寺的事。”
这种两头沾的事,其实是最悲剧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叔叔见了拿脚踹。
昆州四县,益宁最富,安宁有盐,晋宁有金线,秦臧有鸡枞与黑山羊。
还有整个昆州盛行的粲,即米线,《齐民要术》就有此物记载。
李元景的话有理,范铮的话也没人敢说错,这就是制度上的矛盾所在。
当初要不放爨弘达回去,直接安置了流官,多地互换,未必不能将西爨经营成真正的经制州。
长孙无忌干笑两声:“都有理。不过,朝中难断此事,鸿胪卿何不思量一番?”
好吧,长孙无忌是百官之首,他说了算。
范铮抹了把脸,清醒过来,认真地说:“这种小事,有必要争吗?推恩令了解一下。”
永徽天子意动:“范卿之意,有两人分两个刺史,有三人分三个刺史?”
这破主意,后世好有一比:足球场上那么多人抢一个球,怪辛苦的,不如一人给一个球。
但是,在这年头还真有效。
都争昆州刺史是吧,大不了把昆州拆分,益宁县与晋宁县为东昆州,安宁县与秦臧县为西昆州,一人一个刺史当当。
要是不满意,大不了分东南西北昆州,一县顶一个州的名头。
至于西爨内部纷争,么,西爨再分成南北爨不就完了么?
难道一家人析产还非得见一见家伙?
文明,没必要闹到这地步,一团和气,你昆州的绕晕再去绕一绕就是了嘛。
昆州地头,可不盛产绕晕这种江湖雀门吗?
范铮的馊主意,将满朝大臣雷得人都麻了。
好家伙,按这主意,爨弘达的孙儿还是太少了,要是再多生几个,西爨能分成十来个小族,大唐可以慢慢蚕食?
程咬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臣程咬金附议。若朝廷议之不决,何妨召昆州朝集使一问?”
诸州遣往朝廷的,不能称使者,只能叫朝集使,不能由牧、令、上佐担任。
简而言之,常规状况下,朝集使最高就到录事参军。
“昆州朝集使、录事参军爨堂郎,拜见陛下。”
这个名字,让朝臣窃笑。
范铮无奈开口:“这是指堂郎川为名?”
别管人家名字多怪,这取名法很常见。
堂郎川,后世书为螳螂川。
爨堂郎大喜:“上官果然了解昆州!正是安宁之堂郎川!”
堂郎川为滇池自海口溢出、流至富民为普渡河,最终汇入泸水。
但在早期,滇池出水口太小,常常淤塞,至元朝云南平章政事赛典赤疏浚了螳螂川、凿开了石龙坝,滇池才利大于弊。
李元景为之侧目。
这奸贼,竟佯装不懂昆州事,搞半天比谁都清楚?
范铮笑道:“不过是多读书而已,《水经注》颇涨见识。”
拳头硬了!
竟嘲讽本王没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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