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寒痧

  《水经注》是真有堂郎川的记录,这不是胡说。

  惟一有出入的是,这根本不是范铮看到的。

  以他看工具书犯困的德行,哪儿看得下去《水经注》这种标准的地理书籍啊。

  这是范铮家宴时,郦正义稍稍喝多了点,口若悬河地讲起自家先祖多么牛皮,吹嘘到泸水支流时,范铮顺耳听到的。

  只可惜,整个滇池流域,范铮也就记得堂郎川,实在是因为这名字有点好玩。

  爨堂郎却引为知音,对范铮絮絮叨叨说了一刻钟,无非是金马山如何、碧鸡山如何,粲又如何有帽子。

  基本以家长里短为主,范铮却听出来了,爨堂郎似乎对谁是继承者都无所谓。

  也是,都一个耶耶,选谁不是选?

  都鬼主、大鬼主、小鬼主支持的区别,无非是想让自己这一方的支持者上台,以获得更多利益罢了。

  “本官是这样想的,要不滇池畔为东昆州,辖益宁县、晋宁县;高地的安宁县、秦臧县为西昆州。”

  “都是自家人,总不能为了点家产就斗个你死我活不是?支持他们的鬼主,也能各自支持一刺史,不至于太失望。”

  范铮一脸的“为你好”,姿态是到位了。

  李元景嘴角噙笑,隐约预见爨堂郎暴跳如雷地驳斥范铮的场景。

  沉默了片刻,爨堂郎无奈地叹息:“这怕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满殿哗然,没人想到范铮这馊主意奏效了!

  静下心来细细想想,西爨自前隋为史万岁击破以来,气势已衰,莫说是对如日中天的大唐,就是面对松散的东爨都不占优势。

  即便继承者有两个人选,即便支持者旗鼓相当,西爨内部仍有共识:绝不许动刀兵!

  不是爨族人不喜折腾,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问题上交,相互间并无隶属关系的都鬼主、大鬼主、小鬼主也松了口气。

  管他大唐支持谁,大家也认了,再不服气,斗歌、斗舞、斗鸡、斗牛。

  可惜不是应州那边,不然还能斗猪。

  范铮说的主意,爨堂郎心知肚明,这是推恩令呢。

  然而无所谓,就是个阳谋嘛,谁看了都不至于反感。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本就是历史的常态,爨族自打分成东爨、西爨以来,对此并不太反感。

  都能分东西了,凭什么不能分南北?

  底线这东西,突破一次了,就能突破二次,然后是无数次,最后变成了“我还要”。

  你想啊,多分出一个刺史,就多安置一套人马,谁家的亲朋好友不能趁机安进去啊!

  除了极少数死脑筋,谁不想官位越多越好?

  就算一个官骑一个民,那也无所谓,这不只是十羊九牧嘛。

  到三个官管两个民的时候,即便是天崩地裂,死的也不是自己一个人。

  谁也不蠢,只是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罢了。

  看到昆州朝集使、录事参军爨堂郎都赞同范铮的馊主意,李元景嘴巴张得能生塞一个鸡子,就连李恪都颇惊讶。

  早知道西爨能同意,这种馊主意,他们瞬间就能出一堆啊!

  没辙,无人想到西爨这些年实力凋零,内部早就经不起纷争了。

  爨堂郎笑容满面地退下,临走还表示有空与范铮交流一下昆州绕晕的问题。

  牛进达的声音打破了朝堂上古怪的沉寂。

  “咦,后生……鸿胪卿还真有两手嘛,老夫还以为得闯祸了呢。”

  老牛这个人厚道,还没程咬金那一身毛病,稳重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当然,牛进达用兵,也是懂得出奇制胜的,松州那一场奇袭就让吐蕃留下了心理阴影。

  雄心勃勃的松赞干布、噶尔东赞,之所以对大唐恭顺,牛进达居功甚伟,一仗就打得吐蕃没脾气。

  程咬金打量了范铮几眼:“看你这副睁不开眼的模样,病了吧?”

  永徽天子开口:“即刻着侍御医上殿,为范卿诊断。”

  上来的侍御医是陶之秋,医术如何范铮不知,却知道他不喜多言。

  “肢冷麻木,唇青舌紫,神倦短气,面色苍白,舌淡脉微。”

  陶之秋念了一堆范铮听不懂的话。

  “大腹皮、白芷、紫苏、茯苓、半夏曲、白术、陈皮、厚朴、苦桔梗、藿香、甘草。”

  这个藿香正气散的方子,出现在医书是宋朝《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对寒痧有效。

  一般来说,出现在医书里的方子,运用会更早一些。

  但是,藿香正气散也好、藿香正气水也罢,固然能医治不少疾病,却不包治百病!

  一些老年人拿着藿香正气水乱喝,脑梗都不去医院,生生要服藿香正气水,也是让人无语。

  “这是内治,令主药煎汤药;外治当令司医以角法覆之,以毫针刺下巨虚、中脘。”

  角法,即后世火罐的前身。

  毫针为九针第七,取法于毫毛,长一寸六分,主寒热痹在络者。

  陶之秋诊断之后,便有人引范铮至殿外的曲室治疗了。

  角、针之后是按摩师给范铮按摩。

  哎呀,没想到,在唐朝还能按摩一把。

  按摩以导引,除八疾:风、湿、寒、暑、饱、饥、劳、逸。

  范铮这是标准的寒,也不知是不是睡觉喜欢把手臂放在被褥外头引起的。

  倒是按摩治饥这一点,让范铮颇觉诧异,疗饥的法子,难道不是饼么?

  呃,是脑壳不太清醒了,这里的饥,是指因饥饿引发的病症。

  一个全套下来,朝会早散了,唯有内谒者监尤福贵奉圣命过来看了一下。

  除了没能混个爵位,张阿难曾有的权势,尤福贵可都有了。

  别看尤福贵对范铮数人总是面带笑容,可他在面对内侍省、外官时,姿态不知不觉摆得很高。

  倒不完全是因为尤福贵飘了,身为天子身边的亲信,他姿态不高也不符合身份嘛。

  又歇了一阵,陶之秋才让范铮离开,并提醒范铮最近三日入鸿胪寺,他们好准时医治。

  出了承天门,就见雷七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想闯宫城又努力抑制的模样。

  “我没事,陛下赐御医为我诊治病症,有点寒痧。”

  范铮有点小得意。

  想不到,那么快就享受到了赐御医诊治的超级待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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