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何以见德

  第671章何以见德

  大德之议,自是在太极殿中。

  太真观两名坤道之议,再桀骜不驯的大臣也老实闭嘴。

  长孙无忌的眸子里,难得地带上一丝真诚的笑意。

  兕子,她平安长大了啊!

  长孙无忌曾亲自到太真观上香,与隐隐有出尘之意的凤真交谈,看过她的状态,询问过悟真观主,终于确认,外甥女已经平安度过劫难。

  哎,就是太冷清了,与小时候那个甜甜地叫“舅父”的兕子差异太大。

  不管怎样,阿妹的血脉在世间安然,长孙无忌就觉得欢喜。

  大德,必须有兕子一份,就是皇帝也不能阻止,我长孙无忌说的!

  玄谟禅师、悟寺主、陈矩年观主诸人,俱是声名远扬、德行无亏之辈。

  出家人当然并不全部都是六根清净,藏污纳垢之辈也不少,但推出为大德者,必须洁白无瑕。

  就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它全靠淤泥里的根供给养分呢。

  所以,看古书的时候啊,多想想。

  一个无阙的君子,有时候比有阙的人更可怕。

  许久,侍御史丘神出声询问:“何以不见大兴善寺标杆禅师之名?”

  可见,让标杆出现在名册上,竟涉及了多方的博弈。

  范铮出班:“此人原身为长安令杜善贤,标杆之名乃先帝御赐,因为官不辨善恶而命其出家。”

  “本官身为雍州长史时,从未听说标杆有何善行,道佛辩经亦未见其有何建树,何故竟荐为大德?”

  何以见德?

  长孙无忌的嘴咧了咧,没出声。

  几年未出声,有人以为某吃斋念佛了呢,某当年亲手打下去的标杆,都敢抬到眼前来戳一戳了。

  沃腆着肚腩出班:“既然有纷争,何妨召标杆禅师上殿,考校一番佛经、询问一番功德?”

  这个瓜怂,坏得很!

  祠部司掌天下观寺,不敢说对长安城数以千计的比丘了如指掌,起码知名人物的状况是了解的。

  标杆禅师身为比丘,能背经文不过三篇,连《毗尼日用切要》都背得恍恍惚惚,若不是因为奉旨出家,早追回度牒了。

  大德?

  嘿嘿,缺德吧!

  想送标杆上大德之位,其实是想打脸太宗、打脸长孙无忌;

  至于范铮,那是被殃及的池鱼。

  不好意思,即便范铮现在是九卿之一,依旧未能成为某些人眼中的对手,份量不足。

  让标杆上殿背经文,那些拼命支持的人势必出丑,甚至可能因此失去朝廷、皇帝的信任。

  倒不是说标杆没文化,可他从来就无心向佛!

  功德……对于标杆更是一种奢侈,他于大兴善寺度日如年,功课都勉强,谈何功德。

  李世民、长孙无忌这两郎舅坏得很,让他出家为僧,却不给期限。

  这是让他一辈子吃斋呢。

  侍御史邹久酒出来打圆场:“丘御史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无较真之意,不必如此费心。”

  范铮冷笑一声,正欲乘胜追击,却见御史大夫李乾微微摇头,獬豸冠在轻晃。

  正了正头上的三梁冠,范铮垂下了眼皮。

  不看僧面看佛面,人活于世间,总有些人情要顾,老堂官李乾曾经也颇关照范铮,情面不能不给。

  范铮不是水浒那个没面目焦挺。

  没面目一词,一是不讲情面,二是如焦挺一般丢脸。

  长孙无忌眼皮抬了抬,扫向看热闹的司徒李元景。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准确答案,幸好某胖胖也从来不是需要答案之人。

  有些事情,只要心头有方向就足够了。

  大德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束缚。

  永徽天子手持名册,斟酌了许久,才持御笔亲批。

  然而,范铮不经意地看到,永徽天子眼中掠过一丝不满。

  他究竟不满什么?

  范铮虽不是一味揣摩上意之人,却多少心头打了个问号。

  礼部尚书之位,由房玄龄长子房遗直接任。

  房遗直履历虽略短,却承梁国公之嗣,之前也一直在礼部司为官,勉强也补得了。

  ――

  逢赦而归的薛万彻,在空旷的府邸中,迷迷糊糊地灌着虾蟆陵郎官清酒。

  府中人员稀少,除了几个部曲,只有身为县侯之子独存,其余子嗣渐渐散于诸地为小官。

  《旧唐书》上,明确记录,薛万彻于贞观十五年随李世大破薛延陀,以功别封一子为县侯。

  按这文字,说明薛万彻不止一子。

  薛万彻尚丹阳长公主,是在贞观十八年,显然是长公主为续弦了。

  “万彻蠢甚,公主羞,不与同席者数月”,看上去有点纯情小狼狗的样子,但是可能么?

  估计是当时的薛万彻自惭形秽,隐约有自卑感所致。

  丹阳长公主也没陪伴薛万彻几年,还是薨了。

  若有她相约束,薛万彻断不至于走向不归路。

  房遗爱不知何时坐到了薛万彻身旁,一钵喷香的牛肉,一坛西市腔酒,饮得有滋有味,不时与薛万彻碰一下坛子。

  薛万彻欣赏房遗爱,只是欣赏他的力气,不是欣赏他的武艺。

  “怎地,堂堂太府卿,竟肯纡尊降贵,来看我这不中用的庶人?”

  薛万彻狂笑。

  其实,薛万彻无论如何都说不上是庶人,他身上的武安郡公爵位可未曾削呢。

  只是,这一趟回长安,物是人非,唯阿弟薛万备仍存。

  两唐书唯《旧唐书》提及薛万备卒于薛万彻前,偏偏葬于长安高阳原的薛万备墓志提到受牵连流至交州。

  史料打架了,唯有以墓志为准。

  至于《资治通鉴》提到流交州,算了吧,这本书不能当史料看。

  查不到的情况下,以史书为准。

  薛万彻却有意疏远阿弟,唯恐连累了他。

  但是,血脉相通,又怎是他说不牵连就真不牵连的?

  房遗爱苦涩一笑:“想我房二郎大好男子,不去上阵搏一个万世流芳,却身处太府寺,为朝廷守着那些财物,犹如看门狗。”

  这就是典型的志大才疏,房遗爱若上阵啊,连赵括都不如。

  说话一向尖酸刻薄的薛万彻却顾不上打击房遗爱,一口饮尽坛中酒,坛子向外一掷,落于假山石上,砸了个粉碎。

  “薛某为大唐征讨仇寇,纵未曾攻下泊灼城,亦斩了所夫孙。竟因小人诽谤,去职流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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