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会做事不如会站队

  十月,鸿胪寺与弘化长公主在拉锯战中达成共识。

  吐谷浑岁贡细马千匹为种,黄牛、驴骡不限;

  大唐于树敦城驻军五千,以协助吐谷浑防守;

  弘化长公主所出三子慕容智、四子慕容若,入长安定居,赐宅金城坊。

  另,大唐对于吐蕃下山的行为,抗议,再抗议;谴责,再谴责。

  所谓的邦交词令,没有兵锋为依托,就是庄口老婆娘叉腰互喷口水。

  所幸,登天军在宗巴拉山忽隐忽现的踪迹,让吐蕃心生顾忌了。

  范铮的威胁,也不再是纯粹的废话,而是能随时随地兑现的利刃。

  当然咯,吐蕃境内起伏了好一阵的状况,也让噶尔赞悉若多布父子头疼了许久。

  不管怎么说,对于吐蕃都是内耗。

  规模几乎可以忽略,除了琼波昂日琼算起兵外,其余人都是过家家――才几个人也敢喊大羊同复国。

  但影响是很大的,早就被人深埋心底的故国,又一次被人翻了出来。

  有这战绩,范铮跟弘化长公主说话自然底气十足。

  安置慕容智、慕容若,并非是要留质子,而是真心实意为吐谷浑留苗裔。

  这一点,范铮明白,弘化长公主也明白。

  要不是顾虑唇亡齿寒,范铮应该能薅得更多。

  别的不说,西海的大盐一年弄个几千车也是轻轻松松的。

  制成精盐、雪花盐贩卖给粟特人,销量是不用愁的,腌制盐反手卖给庶民制腊肉,何其美哉。

  ――

  司农寺。

  明坦之后的京苑总监,被监察御史李嵩请去喝茶,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

  司农少卿唐同人开口:“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京苑总监下辖京苑四面监,须得一兢兢业业之人坐镇。”

  司农卿韦机苦笑:“不意本官当年拔擢,竟成京苑总监之祸。唐少卿可有勤恳之士推荐?”

  唐同人笑了笑:“京苑东面监沃垄,做事还算勤恳,虽能力不算太突出,却能恪尽职守,下官觉得还行。”

  韦机知道,沃垄勉强能算范铮一系的人马。

  把范铮一系的明坦从京苑总监踢开,又要把京苑总监还给范铮一系的沃垄,这算不算一个轮回?

  奈何,自己简拔的京苑总监实在不争气,活生生让赤黧豹逮了短处,就是铺棘卧体、削竹签指,韦机也无话可说。

  沃垄在京苑东面监数年,勤勤恳恳地对待那片破地,倒是京苑总监的合适人选,也适合司农寺上报。

  唐同人的妹娃子唐素问,嫁了范铮的弟子甄邦,顺口推荐一下范铮的旧部,也在情理之中。

  韦机宁愿便宜了范铮一系的人马,也不愿意让吏部随意从外头安置人员。

  毕竟,农官还是得有点专业性的。

  在水畔劳作的沃垄,人早就晒得黝黑,双手的老茧与京苑东面监的杂户一般厚实。

  曾经抱着大腿一飞冲天的梦想,渐渐变成现实的柴米油盐,幞头也在很多年前变成了裹头。

  范铮依旧坚挺,依旧以卑微出身立足三品大员,沃垄却没颜面去投靠昔日的上官。

  要是当初能像汤仪典一般,奋不顾身地追随范铮去华州,也许早就换一身绯袍了。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不顾妻儿老小,沃垄自有一家子要考虑,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因京苑东面监太贫瘠而稳住位置。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俸禄能让一家子体面地活着,不用作奸犯科。

  只是啊,总有点不甘心。

  以沃垄的身份,确实不需要自己劳作,只需要安排好就行。

  但是,心头这一点念想,只有累到躺下就睡的地步才不再蠢蠢欲动。

  吭哧吭哧地踩着踏犁,全身力气都使上了,一丛茅草才不情不愿地倒伏在地。

  看到唐同人那一身耀眼的绯袍,沃垄将手中农具交给掌固,拍拍身上的泥土,叉手见礼。

  唐同人摇头:“好好一六品官,需要亲力亲为吗?接制授吧。”

  四五品官员的任命才称制授,六品以下是旨授,六品以下的朝参官、供奉为敕授。

  除了品秩之外,制授与旨授最大的区别是需不需要经过三省。

  若是皇帝任用幸进臣子,五品就是很难跨越的门槛。

  门下省传制宣读完诏书,授绯色官服、随身鱼符,沃垄晕乎乎地领命。

  撬了一窝茅草,就右迁京苑总监了?

  难道,是上官回来任司农卿了么?

  唐同人小声告诫:“并没有。京苑总监犯事,位置空悬,堂尊并不想让外来官员占据此位,故本官看在华容侯之面,举荐了你。”

  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沃垄就是提着猪头也能找对庙门了。

  沃垄心头,身为范铮一系官员的归属感更强了。

  没有范铮,唐同人凭什么举荐你?

  其他三面监、京苑总监副监,谁没有资格递补上去,非得选你沃垄?

  凭你老茧厚吗?

  在官场厮混多年,沃垄已经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会做事不如会站队。

  从五品下京苑总监沃垄,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提着自家婆娘……县君制的蜜饯,骑着小叫驴,向敦化坊华容开国县侯府行去。

  在乌头门外下驴,沃垄让防牵驴,自己提着蜜饯,一步步登门,直到范铮匆匆出来迎接。

  范铮到现在都没习惯靠门子迎客,直让同僚嘲笑不已。

  但是,一般的人,他也进不了坊门,你当坊丁与无处不在的虾蟆更夫吃干饭呢。

  “昔日匆匆离开司农寺,未及安顿于你,委实有愧了。”

  范铮拍拍沃垄的手背。

  沃垄眼圈一红,几乎落泪:“下官,下官当年顾及家小,未能随上官共赴地方,总觉得无颜面对。”

  范铮笑道:“哪来这许多想法!二郎,你这馋猫!”

  却是范鸣谦悄悄走来,对着蜜饯流口水。

  幸而杜笙霞管得比较严,范鸣谦不敢伸手偷吃。

  沃垄露出了笑容:“下官也不知该送什么好,就是老妻亲手制了点蜜饯,正好让二公子品鉴一下。”

  杜笙霞无奈,让防端来盘子,取出部分蜜饯,却见范鸣谦一溜烟跑出去,拉着范百里回来分享。

  沃垄击掌:“兄友弟恭啊!”

  范铮不禁得意一笑,这兄弟二人自小情深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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