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人潮人海中

  第734章人潮人海中

  永徽天子高坐御座,目光隐隐透着煞气。

  头铁的尚书右仆射褚遂良昂然出班,言辞激烈:“臣褚遂良有奏:殿中省者,为朝廷所属,专司陛下衣食住行药。今闻代王与昭仪共陛下同食于尚食局,于礼不合,请陛下改之!”

  永徽天子的眉宇现出一丝狠厉:“原来朕这个天子,还得屈从于右仆射。”

  “朕的妻儿在宫中遭人下毒,右仆射应该没有失聪吧?怎么,右仆射以为,朕的妻儿,就该死么!”

  一块蟠龙玉佩砸下,重重地撞破褚遂良的眉骨,一处肌肤破开,浓浓的鲜血糊了褚遂良一只眼睛。

  玉佩落地,摔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可见天子之怒、下手之狠。

  褚遂良却傲然挺立,便是皇子死了又如何,礼不可废!

  “千牛备身,拉一边去,杖责一百!”

  永徽天子咆哮。

  几名大臣将求援的目光望向太尉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叹息,缓缓出班:“陛下,右仆射性子一向耿直,未明经过而妄言,受罚理所当然。然廷杖终究过了些,不如改罚俸?”

  自家部将不能不救,然天子颜面不能不给,长孙无忌也只能想出这和稀泥的法子。

  永徽天子冷笑,目光定定地锁在长孙无忌身上,约摸十息后开口:“太尉、元舅,不若朕逊位,禅让天子之位于你,你想如何便如何,可好?”

  长孙无忌举笏:“臣有罪,臣失言。”

  褚遂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身为辅政大臣,这就退步了?

  长孙无忌从来没有篡位之念,自不会接这话。

  就算是曹丕当面,也没颜面直接应承这话吧?

  沉闷的杖责声在太极殿内传扬,与此同步的,还有铁头娃褚遂良的闷哼声。

  天子暴怒,没有哪个千牛备身敢手下留情,下手虽不奔取性命去,却也能让人皮开肉绽。

  范铮估摸着,换自己上,二十杖就充不了英雄好汉、五十杖就能拄拐、一百杖就能吃席了。

  范铮打架还行,挨打不行。

  多嘴多舌,啥都想喷一下,偏偏立身还没有魏征那老喷子正,褚遂良挨杖也理所当然。

  咋,真以为天子是你家那受气包的娃儿,想咋喷咋喷呐?

  颐指气使惯了,就该受一点教训。

  范铮的表情管理做得很不到位,看到褚遂良一瘸一拐入班的模样,唇角情不自禁地扬起。

  笑出声是不可能的,不是受过专业训练,是因为殿中侍御史会弹劾,动辄罚俸。

  褚遂良眉宇间积蓄怒火,朝殿中侍御史的位置施了个眼色。

  头戴獬豸冠的殿中侍御史王旭出班举笏:“臣王旭有奏,闻回纥使者比粟毒奏请大唐玉成兼并葛逻禄之事,不知鸿胪寺因何阻之。”

  永徽天子诧异地看了范铮一眼:“范铮且说说。”

  范铮出班,踱到王旭身边:“就是黑豹啊?唱一个‘人潮人海中’。”

  王旭挑眉:“鸿胪卿,请勿顾左右而言他。”

  范铮勃然大怒,一象牙笏扫倒王旭,骑到他身上抡王八拳:“连‘人潮人海中’都不会唱,你也配叫黑豹?鸿胪寺的邦交,御史台也想插足?要不然本官委你为行人,出使吐蕃去?”

  御史大夫崔义玄本已伸出的脚,悄然缩了回去。

  论品秩,鸿胪寺在部、寺中并不突出,但其涉及邦交的职司却很特殊,御史台确实不能妄言此事。

  哎,打了也就打了,谁让这些僚属个个有自己的心思,都学会越司抱大腿了呢?

  永徽天子眉间的怒气消散,看着范铮撒野,唇角屈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这才是老师的风范嘛,该揍就揍,大不了王旭找他阿耶娘告状,告到朕这里留中不发就行了嘛。

  永徽天子从来不是什么乖娃儿,只是一直为环境所迫,不得不依礼行事。

  不能迎着漫天虫豸“策马奔腾”,是他人生一大憾事。

  看到范铮抛开身份挥拳,永徽天子乐不可支,口中却道:“哎呀,哎呀呀,怎么打起来了!万万不可伤到范卿!”

  本来想拉架的备身左右,听到倾向性如此明显的话,不禁面面相觑。

  若是因拉架导致范铮挨上一拳两脚,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能入千牛卫的,有几个不是大臣子嗣,有几个消息不灵通,有几个不机敏过人?

  范铮与天子的关系,他们即便不能清晰知晓,也隐约知道范铮的特殊性。

  王旭挣扎突围,一拳轰向范铮眼睛,听到永徽天子这话,心头凄苦,又被范铮一象牙笏批到面颊上,重重地摔倒。

  范铮起身,啐了王旭一口,正了正衣冠:“臣范铮有失朝仪,自请罚俸三个月。”

  朝堂上嘘声一片。

  便是混世魔王程咬金,打架罚俸,那也是按年来算,你范铮倒脸大,只罚三个月!

  永徽天子颔首:“念卿初犯,便罚三个月。为何拒回纥,可为朕解说否?”

  范铮举笏:“臣谢陛下宽宥。回纥之事,老臣俱知,草原部族不能纵容坐大,否则又是一突厥、薛延陀。”

  “据臣所见,回纥使者、药罗葛婆闰之妹比粟毒颇为妩媚,恐有不少大臣难免……嘿嘿。”

  范铮最后一声嘲笑太刺耳了,很多大臣的拳头都硬了。

  长孙无忌出班:“臣长孙无忌以为,鸿胪卿所言,无误。大唐天可汗为万邦之主,不宜偏向任何一方。”

  说别的永徽天子不爱听,说“天可汗”嘛,嘿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入耳的。

  永徽天子认真想了想:“草原虽阔,大唐却须取之,又不能年年出兵马讨伐,范卿可有高见?”

  范铮笑道:“其实真不难。”

  褚遂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哼了一声:“大言不惭!”

  范铮笑道:“有一书生,屡考明经不中,婆娘挺着肚子说:难道比我生娃还难?书生烦躁地回答:你腹中有货,我腹中没有!”

  一片哄笑声,没人想到范铮口舌便给,一点亏也不肯吃,直接对着褚遂良开怼。

  “闲话不说,其实治理草原,陛下多盖印玺便可。一个部落给一个可汗称号,看谁还能号召得起来?”

  范铮的主意看上去像是玩笑,可仔细一琢磨,竟然还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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