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乘风破浪,遮天蔽日的船帆,让对马岛上的倭人胆战心惊。
倭国孝德大王卒,前任大王再度接任,号皇极大王,都城由难波京迁回了藤原京。
皇极大王为孝德大王的同母姐姐,是倭国史上少有的女王之一。
对应这个奇怪的时代就会发现,这居然是女王扎堆的时期。
皇极大王很膨胀,当鬼室福信送厚礼请倭国出兵时,她即刻召集了大量兵马驻扎于对马岛,准备渡海分一杯羹。
可宝船的出现,瞬间让倭国的兵将蔫了下去。
相形之下,他们这舢舨似的小船,能经得起宝船一撞么?
都不需要其他的攻击手段,直接就能碾压得粉碎啊!
“禀郎将,对马岛港口千帆云集,应该是要对大唐不利。”刁斗上的望手传下旗语。
刘仁愿哈哈一笑:“那不正好?令宝船不停,撞它丫的!”
刘仁愿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以为能不宰刘仁轨就可以当菩萨了。
为将的,有几个不心狠手辣?
三艘宝船成品字形,速度不减,所过之处,倭国船只碎成一片片木板,在海浪中来回荡漾。
宝船的身躯庞大,却极其灵活,连堤岸都没触碰到便轻松摆尾而去。
岛上的倭人目眦欲裂,却拿宝船无可奈何。
想对付大唐,想多了,就凭这些一碰就碎的小船,哪有资格与大唐对垒?
许久,宝船停止了肆虐,静静地停在港口前方。
倭军统帅中大兄王子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上残余的船只,来一场风车战士的战斗。
除了气,还有怕。
鬼室福信已死,大唐是怎么知道,倭国有参战意图的?
八嘎,有倭奸!
中大兄王子看到宝船仍旧虎视眈眈,只能遣大紫冠中臣镰足出海,登上宝船询问,倭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大唐,竟致大唐前来征伐?
刘仁愿毫无诚意地回答:“哦,这是使用了过期舆图。”
一句话把天聊死了。
“敢问上使,滞留对马岛海域,是有什么难处吗?”
中臣镰足即便再不满意,形势比人强,只能忍气吞声。
刘仁愿抚须:“我朝太子少保说过,倭臣中臣镰足多智,并助中大兄王子诛苏我入鹿,能当倭国一半的家。”
中臣镰足眉头狂跳,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唐与倭国除了遣唐使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大唐的太子少保,会知道中臣镰足这一个几乎隐于幕后的人物?
“据说,倭国与百济交好,竟到了可以相互托孤的地步?”刘仁愿斜睨了中臣镰足一眼。
中臣镰足顿了顿:“这世间,哪还有百济?”
这是在侧面承认传闻之实,也是委婉地承认百济之亡,倭国再无其他心思。
连自己的存在大唐都一清二楚,隐瞒毫无意义,反倒会招致刘仁愿看轻。
刘仁愿笑笑:“本将所领舟师,远渡重洋,却乏一地供养、取水,欲向倭国租向石见一地五百年,租课嘛……”
刘仁愿左捞右捞,终于捞出一枚铜钱,扬手掷到中臣镰足案前,滴溜溜滚了半天,就是不肯滚落下去。
一文钱的租课,这是纯粹的羞辱。
石见之地产银,倭国虽然没有能力大肆开采,却不代表没有从石见获益。
即便脸能任由大唐踩,从身上割肉却是谁都不愿意的。
纵然亚洲东方是以铜为本位货币,却不代表银不能转换为货币。
有个词叫货币等价物。
中臣镰足眸子里现出悲哀。
他为中大兄王子谋划了那么多年,本意是使倭国强盛起来,冲破海岸的封锁,入主半岛,眺望大唐。
可惜,再多的计谋,抵挡不住天堑般的实力差距。
后世子孙,当牢记此耻!
托词与中大兄王子商议,中臣镰足回了对马岛。
议与不议,结果都是相同的,倭国并没有选择余地。
区别只在于,中臣镰足不用背黑锅、被那些愤怒的倭人打死。
倭人对外劫掠厉害,内讧其实也很厉害。
中大兄王子眼现悲怆,许久才吐了口气:“我来签。”
中大兄王子的地位很高,是倭国的太子,皇极大王的亲生骨肉,也是一位六味地黄丸。
父大王、母大王、舅大王、己大王、弟大王、子大王。
他签了条约,同样具备效力,根本无从反悔。
一声苍老无力的声音响起:“不,你是未来的大王,不能签署这屈辱的条约。我去。”
白发苍苍的皇极大王出现在大帐中,双目现出一丝悲凉。
本以为能借机登陆百济,染指半岛,再跟大唐掰一掰手腕,却没料到,竟不堪一击!
想像中,至不济也该杀个有来有回啊!
然而并没有,即便倭国最大的船,在宝船面前仍旧如童子的玩具。
明明在航海上,倭国的经验要超过大唐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些滞留在大唐长安城的留学生、留学僧,为什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这个问题,大唐太子少保范铮可以解答,因为他们被范铮以交流的名义,送到了高高的吐蕃高原,让他们唱一曲“呀啦嗦”。
吐蕃寒冷,倭国也寒冷,这不刚好合适了嘛。
吐蕃大论噶尔赞悉若多布正与大唐示好,这一点小事自然不会为难。
唯一的麻烦是,倭人爱吃鱼,吐蕃人不吃鱼,冲突自然在所难免,短暂的切磋此起彼伏。
签署完对马条约,皇极大王不过半年就郁郁而终了,中大兄王子以太子身份主持国事。
石见之地,迅速被大唐的军士、匠师、俘虏占据了,数万人的吃喝拉撒,让刘仁愿头疼不已。
好在,少府监掌冶署的匠师得力,很快敲定了银山的大致范围,数万人呼啦啦地动工。
经过冶炼的银锭很快载入宝船,于显庆三年运到了长安城太极殿。
天子在殿上叉腰,不顾仪态地大笑,颇有几分得意。
朕扔了这么多年的钱,终于有回报了!
来,叽叽歪歪一下,再说朕不应该将巨额费用拨付将作监造宝船!
还有谁多嘴!
还有谁!
范铮缓缓出班:“陛下,臣以为,少府监铸钱监、户部金部司,应着手以银为钱币的模子、兑换比例了。”
银本位时代,应该渐渐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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