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殿堂-救赎的教堂

  离开洗手间之后,风户京介走在一片安静的走廊上,不住警惕地左右望着。

  为什么明明回廊与两边的耳堂上都空无一人?是因为现在不是开放时间的原因?

  可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回廊上的灯光全都这么明亮……

  从进入那间手术室开始遭遇到的诡异场景正在不停冲击着他的认知,风户京介努力想要镇定住心神,从反复变换的场景当中找出逃生的道路,或者所谓的“考验”究竟是什么。

  然而频繁变动的环境,以及逻辑怪异的场景切换,正在令他控制不住焦躁,思绪不断跑偏。

  自己确实,是挟持着唐泽昭进入了游乐园的鬼屋,如果说明智吾郎出现的那间手术室还可以说是利用了鬼屋原本的布置,随后出现的医院手术区,以及这个愈发诡异的教堂……

  这是什么东西,幻觉吗,他在展示那个组织在认知方面的影响能力吗?

  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复杂的。

  “虽然说,我一直知道leader你会有很多天马行空的奇怪想法,但是这么大胆的设想,居然能成功实现,还是非常出人意料。”

  站在安全屋当中,透过诺亚提前搭建好的视角监视着风户京介的行动,星川辉踩踏了两下脚下的手术室地面,不免感慨。

  “很简单的逻辑问题。”撑着下巴看着监视器,唐泽随口说着,“你是不是忘记了,因为特殊的存在形式,虽然身为殿堂主的阴影诺亚方舟,已经作为秘宝被我们“偷出”,但他的殿堂依旧存在,并且依旧拥有着游戏空间的特性。那,让ark照着风户京介的殿堂,搭建一个完全一致的空间,其实难度并不大。”

  分心操纵着监视器的诺亚点了点头:“截流其他殿堂的信息流,在我的空间里空出一段新的接口搭建,然后将它设置为特殊的入口……确实是很简单的事。”

  关于这个部分,是当初的全息游戏带给唐泽的灵感。

  既然诺亚方舟能够截流到金谷裕之的殿堂信息,用在游戏场景的搭建当中,那么缝一个风户京介殿堂里的房间,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在确定风户京介的殿堂对应现实中的米花药师野医院之后,那个他绝对掌控薄弱,会与现实世界的场景完全重合的位置,唐泽想都没想都确认了。

  一定是手术室嘛,还能是哪里?

  对因为一场紧急手术而遭遇暗算,永远断绝了外科之路的风户京介来说,手术室,在他的意识当中必定是不愿意去触碰,不愿意去接近的地方。

  所以,手术室就成了唐泽选定好的,用于做中间转移和传送的特殊位置。

  游乐园鬼屋的特殊性质,会让风户京介无法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地点发生的转换,所以在恰当的时机,将他送到早就准备好的诺亚的空间当中,然后借由诺亚的空间,真正地传送进风户京介自己的殿堂相应的位置。

  除了他们这几个动不动出入认知世界的怪盗能察觉到两次转移中间的端倪,风户京介这种麻瓜,配合上明智吾郎的出现与不断施加的精神压迫,是根本不会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的。

  “他快要找到回廊的出口了。”最熟悉这个场景,负责了全程勘测的浅井成实观察着风户京介的动向,给出了准确的判断,“估计马上就会看见排队的阴影了。”

  “嗯,是差不多了。”比照着自己界面上的地图,唐泽点了点头,“走吧,他估计很快,就能看见“自己的杰作”了。”

  已经提前见过场景的几个人交换着眼神,又同时看向了唐泽的背影。

  “怎么啦?”察觉到身后队友们复杂的视线,唐泽回过头,看了看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我知道那边的场面很离谱,有心理准备的。我都不担心,你们怕什么?”

  “真不知道该说你这个,叫心理承受能力强呢,还是叫什么……”按了按太阳穴,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走进这个殿堂时的心情,浅井成实摇了摇头。

  而此时,有人正在切实感受到浅井成实接受过的冲击。

  穿过耳堂,走进教堂主体当中的风户京介,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正在越瞪越大。

  与他想象中因为没有开放而一片空旷的场面不同,礼拜堂的门前排着一条长龙。

  身穿着黑白二色正装的宾客们,正排成一条长龙,静默地等待着进入厅中。

  他们有些人穿着笼罩了全身的斗篷,看不见面容,有些则露出了面目。

  ——每一张能看见的脸,风户京介都很熟悉。

  “全都是,学派里的人吗?”粗略辨认了几个,风户京介就感觉到自己握紧的掌心正在出汗。

  这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调查了学派相关的背景?

  不,似乎不需要这么做,身为赞助人的他们,也许本来就是一直在关注他们的,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助力。

  那他们今天都聚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那个组织的人,将自己放进了一场学派的秘密集会当中吗?

  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排队的人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风户京介咬了咬牙,慢慢靠近了队尾,凑近了他较为熟悉的一个成员。

  “原田先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问着前方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

  这个家伙是他在学派里交流的还算多的一个同行,是他离开之后,东都大学附属医院心疗科新晋的一名主治医师,和他在很多问题上理念不谋而合,偶有邮件往来。

  居然会出现通知到原田,而不通知他的情况……

  “你都来排队了,你还问我为什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原田看傻子一样回过头,看了风户京介一眼,“当然是为了圣餐啊。今天是圣餐日。如果你对主没有什么感恩之心,那就不必前来了。”

  “圣餐……?”风户京介皱起眉。

  那种咏唱圣歌,然后由神甫分发葡萄酒和圣饼的圣餐仪式吗?

  他还待要说什么,队伍向前前进了几步。

  顾不上嘴边的问题,风户京介跟在队伍的末尾,踩着红色的地毯,朝前追赶了几步。

  这一移动,他才注意到了脚下传来的细微水声,踩踏液体发出的动静,伴随着整个队列的前行,在每个人的脚底发出了细小而黏腻的噗嗤声。

  愣了愣神,风户京介低下头观察。

  叶片型的教堂花窗将正午炽热的阳光分割得五色缤纷,他向前走的两步,正巧从阴影里踏入了阳光的映照,也就借此看清了他脚下的情况。

  地面上,在两条镶嵌的金属饰条中间,那条深红色的地面,并不是他以为的常见的红色地毯。

  那是一层一指深的红色液体,轻轻淹没了他靴子的鞋底,映出了他模糊的脸。

  以他数年的外科经历做担保,风户京介可以断言——

  这是血液,新鲜的血液。

  刚刚从鲜活的身体当中流淌而出,没有凝结分毫的血液。

  嗅着鼻端细微的腥气,风户京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顺着队列的方向,朝着前方的礼拜堂眺望。

  唱诗班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着,黑衣的神父嘴中念诵祝福的祷词,将一小杯红色的液体与一片洁白的片状物放在每一个信徒手中。

  递送完之后,他就会走回布道台上,重新从十字架上取下新的圣餐,再走下台来。

  他不断重复这个动作,不厌其烦,脸上带着一种狂热之情,仿佛自己的信仰在这套重复的动作当中得到了某种慰藉。

  随着队伍中的人一一领取到东西,在两侧的长椅上落座,风户京介终于看清了台上的一切。

  如舞台一般,高于座椅许多的布道台后方,巨大的十字架从顶上垂下,悬吊在那里。

  十字架的中央,一个身上只简单围着布巾的人,被钉住了手脚,固定在其上。

  他的脸与四肢,除却被铁钉刺穿的部分,都完好无损,让人一眼就能确定他的身份——这是唐泽昭。

  然而他从脖颈开始,整个身体完全被剖开、割裂,像在被屠宰中的牲畜,已经缺损了的内脏就这样暴露在空气当中。

  鲜血,不断地从他被剖开的腹腔,向下汩汩流淌,流过布道台洁白的台阶,流过岩质的地面,落进凹槽当中,一直流到风户京介的脚下,组成了那条鲜血的地毯。

  ……他甚至还是活着的。

  看清了唐泽昭轻轻颤动的眼皮,以及胸腔当中,仍在不断泵动的心脏,风户京介感到了胃部一阵紧缩,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嘴,抑制住那种反胃感。

  往复与队伍与台上的神父,他正在做的动作,也随着一点点的靠近,完全落入风户京介眼中。

  他不断拿起空杯,从唐泽昭的血流中接取,又拿起一边的手术刀,小心的、动作缓慢地,自那缺损的脏器上,削下薄薄的一片,然后将它放入圣水中清洗,然后拿着又一杯液体与洁白的饼片,面带慈祥微笑地走下台来。

  这一回,风户京介也看清了这位黑衣神父的脸。

  金色的眼睛稍显诡谲,身上整洁的神袍也万分陌生,但那张脸,无疑是属于风户京介自己的脸。

  ————

  “啊——”

  听见这声恐惧又惊骇的惨叫,一边走一边研究着地上血地毯的唐泽,有趣地向前看了一眼。

  “好像,他已经看见他自己了。”眯起眼笑了笑,唐泽不无恶劣地说,“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的作品啊,很失望的样子。”

  “可能这就叫作,变态到自己都难以忍受吧。”星川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就算他充分理解这个场景当中的宗教寓意,该产生的厌恶与愤怒,也是一点没少。

  “明明风户京介也不是基督教徒,殿堂居然会如此具备宗教含义……联想到他在举办婚礼的教堂里试图杀人的问题,更有意思了。”由于最方便混进医院当中,往来了数次的浅井成实已经过了那个情绪化的阶段,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这应该是因为我爹的那个理论,在事实上成了救赎他精神的宗教吧。至于圣餐这个嘛……”唐泽啧啧了两声,“也许,这就是特别符合他心目中“唐泽昭的用法”的实际场景了。”

  这风户京介也是的,有本事在心里比喻,有本事别乱叫啊?

  你看给你自己吓的,大惊小怪。

  “基督用他的体与血,化作面饼与葡萄酒,将自己赐予信徒,作为“神粮”。”宫野明美冷静地分析着,“而有权利祝圣圣体的,只有领受神品的司铎。这风户京介,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就是他最强的能力了。我都怀疑,作为一个反社会人格,他会产生殿堂的原因和他手里的罪恶没什么关系,可能单纯就是一种自以为是带来的人格扭曲。他实在是个会给自己找面的家伙。”唐泽摊了摊手,“哪怕我都一再强调过了,他这会儿指不定还觉得,这场面是组织专门为他一个人设置的考核呢。真把自己当回事啊。”

  虽然在自恋方面,风户京介在这个世界很难排的上号,但是在自作多情这个领域,他还是有权占领一席之地的。

  “我们再不快一点的话,那些个不友善的阴影怕是会把这个“不敬神灵”的家伙撕成碎片了。”浅井成实和善地提醒道。

  “你说的对。”唐泽点头称是,脚下向前的步伐,却变得更慢了一点,充分表明了自己真的不想救,只想看这种傻叉去死的心情。

  他甚至分心拿出手机,小心地点开了邮箱。

  几乎是点亮屏幕的一瞬间,狂涌而来的消息就让他的手机好一阵响动,都快发热了。

  “咳嗯……”只简单看了两条,唐泽就若无其事地收起了手机,清清嗓子,“我们还是快点去看看风户京介吧。戏还没唱完呢,人别给弄死在这了。”

  ————

  “呕……”

  实在克制不住那种反胃感,风户京介颤抖的手再也抓不住递过来的葡萄酒与圣饼,两样东西在下一瞬间,落进了他脚边的血泊里。

  这声不大的动静,像给整个场景按下了暂停键。

  咏叹的唱诗停了下来,司铎嘴中的圣典停了下来,就连不断流下喷涌的血泉,都停止了下来。

  “……不敬的罪人。”像是根本没认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阴影风户京介维持着司铎的仪态,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

  “你既然不尊重主,为什么要踏进来?”看着狼狈不已跌倒在血泊当中的风户京介,司铎风户深深皱起了眉,“在仪式开始前,你应当先向我虔诚地忏悔,然后按照罪责的深浅,斋戒数日,才能走进来接受圣餐……既然做不到,你深重的罪孽就不配由主来替你承担。”

  “主……”风户京介擦了一把脸上腥气扑鼻的、热腾腾的血液,看带着一些恐惧地看向了布道台后方的巨大花窗。

  一左一右,身穿神话人物般的长袍,表情苦痛又悲悯的唐泽一川与唐泽蕾欧娜,被绘画在巨大的花窗上,立在正前方,明亮的烈日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两侧的长椅上,落在一个个信徒的面容当中,仿若被这些人分割成了无数碎片一般。

  正当中,奄奄一息,闭目悬挂在那里的唐泽昭,也伴随着司铎风户的这句话,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无机质的,金灿灿的眼睛,下一个瞬间,就锁定在了风户京介身上。

  “你不尊重主,你不尊重圣子为我等罪人而流的血,你不配踏入这里。”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司铎风户,口中吐出了雷霆般的宣告,“将不敬的罪人驱逐出去。”

  这下,不止是十字架上的唐泽昭,连带整个教堂当中的雕像,以及两侧长椅上的信徒,都安静地站起了身,直直看向风户京介。

  “驱逐出去。”唐泽昭开口说。

  “驱逐出去。”司铎风户开口说。

  “驱逐出去!”所有的人都开口说。

  玻璃的破碎声传来,面目被金色的面具覆盖住的唐泽一川与唐泽蕾欧娜,从花窗上走了下来,足有四五米高的、雕塑一般的人形,直接朝着瘫坐在地上的风户京介身上,踩了下去。

  “救命,救命——!”真正的攻击袭来,被场景震慑住了的风户京介连滚带爬地站起了身,再也顾不得满头满脸狼狈万分的痕迹,踩着血泊组成的地毯,回过神向着来的方向奋力奔跑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什么鬼地方?!

  这也是幻觉吗,和他今天在游乐园中看见的幻觉一样吗?所以,全程都是那个组织,在不断压迫他的精神?!

  心中努力想要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风户京介还是本能地在向前狂奔着。

  强烈的危机与恐惧感让他不敢停下脚步,只能狼狈地使劲跑动,试图逃离这个怪异的教堂。

  没有人阻止他的动作,就连那两尊高大的神像都是。

  他就那样向前奔跑着,逃亡着,本能驱使向前着。

  直到,他的脚踝突然传来了猛烈的拉扯感。

  风户京介呆了呆,低头向自己的脚边看去。

  一双修长的手,从血泊中探出,沾满了猩红色泽,死死扯住了他为了追击受害者而准备好的厚实的靴子。

  “风户医生……”唐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不是要救我吗?为什么,要跑呢?”

  嗯,新增比昨天还惨,不出意外是扑了

  凑合过吧,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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