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谁啊?”
“许夫人么?我们是你丈夫一个单位的。”
几秒之后,门开了。
一个面容姣好、圆脸的小个子姑娘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在见到来者不少后,许白芷有些疑惑不解。
“你们…有事么?”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几人,目光落在了周长风手中的那封暗红色封皮的文书上。
目光复杂的周长风拿着讣书抱拳行礼,想开口说话,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似的,就是说不出来那句话。
在他身后的三人默然不语,薛灿低着头、刘启冬微微侧首、最右边的范文海则盯着那封讣书。
见几人都神情庄重的不吭声,那个最坏的可能性一下子就从许白芷的心底里浮现出来,让她的心咯噔一下。
“许夫人,我是孙诚的营长周长风。”周长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用最平稳的语气说着,同时用双手奉上了讣书,“在战斗中,孙诚被敌军子弹与破片击中,伤重不治。这是他的殉国讣书。然后,他还有一些遗言……”
双手颤抖的许白芷接过了那封讣书,可它好似有千钧重似的,刚一拿到手,许白芷便晃晃悠悠地瘫坐在了地上。
“许夫人,请节哀,我们就在院子外等着。”
出于尊重,周长风赶紧把门关上,并后挥了挥手,带着几人走到了巷子中。
门刚一关上,许白芷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几滴泪珠落在经过防水处理的讣书的封皮上,马上就滴溜溜的滑落。
她一边抽泣一边打开了讣书,从中抽出了那盖有兵部红章的纸张。
「单位:禁卫第三混成旅一营二队,姓名:孙诚,军衔:陆军上尉,职务:队正,籍贯:应天府江宁县……
阵亡时间:至昌三十六年六月三十日,阵亡缘故:子弹贯穿腹部、破片击穿胸部、伤重不治……」
打印出来的楷体字是那么的端正整齐,可它们所组成的言辞又是那么的冷酷。
思绪混乱了良久,她缓缓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然后重新打开了门。
在外候着的几人直到现在也都一言不发,只是闷头一口一口地吸烟。
见门开了,刘启冬提醒了一句,几人赶紧掐灭了烟头,然后走了过去。
许白芷微微福身,轻声道:“抱歉,周长官,先前有些失态。”
“没事,人之常情。”
“您先前说,孙诚还有遗言,我……”
“不必称‘您’。”面对眼角还留有泪痕的许白芷,周长风实在是觉得难以启齿,过了几秒,他才沉声道:“孙诚希望你改嫁,假如你有孕…也要流掉。他说他家族人丁旺盛,不差他这个老幺。”
许白芷的双眸有些黯淡,但还是摇了摇头,回道:“他以前就同我谈过这些,本以为只是开玩笑罢了……他一定让你们来劝我吧?周长官,请让我自己做决定行么?”
“我们怎么可能强迫……”周长风盯着她,认真地说:“但请你一定要考虑清楚,这决定的是你后半辈子,无论如何,我想孙诚绝不希望你孤苦伶仃几十年。”
“我会思量的。”眼神坚定的许白芷颔首,然后后退了一步,“谢谢你们酷暑时节亲自登门前来,寒舍鄙陋,如果不嫌弃,还请进屋歇息一下,我去沏茶。”
周长风面露犹豫之色,“这不太好,我们还是……”
许白芷微微摇头,“我想听听他的事,行么?”
最终,几人还是陆续进了屋,坐在圆凳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直到周长风率先开口,这才打破了古怪的安静。
两盏茶的工夫,大家尽可能详尽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许白芷的神情看不出哀伤,仿佛已经看淡了此事一样。
在留下了抚恤金之后,几人便准备告辞了。
有些放不下心的周长风扫视了一下屋内,“千万不要想不开,一定要好好过日子,生活上有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们,不要不好意思。”
“嗯,诸位慢走。”
离开了孙诚家之后,返程途中的四人心里都不好受,范文海已经在打开第二包烟了。
忽然,薛灿吐槽道:“太叫人郁郁了,怪不得谢大個子坚决要留守营部,他倒是会避事啊。”
“这样的场面实在……唉,”刘启冬叹了口气,“受不了,这比别的什么事都要闹心。”
薛灿握着方向盘,侧首笑道:“营长,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就是…假如死了,身后事咋办啊。”
“我没老婆,大姐也都嫁人了。”周长风微微一笑,轻松道:“不像你们,还需要挂念什么。”
“营长,这可不兴说啊。”刘启冬讶然道:“你家除了远房亲戚外,伱这一支就剩你一个了,这要是绝后了……”
等回了营,几人并没有再提起之前去孙诚家送讣书的事,谢万诚自然也不会问。
大家很默契地选择了淡化先前的所见所闻,随即又把话题扯到了周长风身上。
“这次就分外危险,营长你这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又走回来了。”薛灿一本正经地说:“因而,我觉着您该以之为鉴,赶紧成婚。”
啊哈?这是什么逻辑?
满头黑线的周长风无奈道:“这两者沾边么?”
“当然啊,这人来世上走一遭,求名也好、求利也罢,或者平淡过日子也行,可若是不留个后,岂不是真的人走茶凉了。”
“……”
“要我说啊,上回那个姑娘就不错,一上来就送玉佩,这可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玩意,暗含的意味非同寻常。”谢万诚兴致勃勃地说道:“而且要不是那玩意,营长你恐怕就回不来了啊,这堪称救命之恩呐!”
周长风摆摆手,“得了,人家是当护身符送的,可没什么其它含义。”
“不是吧,营长,您这是改吃素了?”薛灿微微歪头,好奇道。
在场的几人确实也都心存疑惑,因为在谈情说爱这方面,以往周长风可是非常风流的。
也就是说按照过去的作风,他现在早都应该勾搭上了那个姑娘。
可是再看看他如今的表现,啧啧啧,实在是大变样了啊。
“咳咳,”有些尴尬的周长风选择了调转话题,谢万诚,你不是说战后就去结婚么?现在什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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