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应天时间清晨6:05,己字七十二练习舰队抵达琉球群岛以南230㎞海域。
旭日东升,舰队转向东南方向开始进行早间机队放飞训练,荧惑号的飞行甲板中段和后段都停满了暖机完毕的舰载机。
舰载机使用着常见的上蓝下白的海航涂装,数十名机组成员集合列队在舰桥下方,随后解散奔向各自的座机。
荧惑号的航速提升至24节,航向相对于迎面的海风略微偏右,从而让海风把烟囱废气吹离后段甲板。
一架架飞机呼啸着滑行加速,在冲出飞行甲板后缓缓拉起。
放飞过程很顺利,这些优中选优的舰载机飞行员先在陆地的航母甲板模拟场训练过,之后又在退役的启明号练习航母上熟悉真正的起降,最后才算具备航母起降资格。
航空导引官噔噔噔的爬上楼梯,走进了舰桥,笑着说:“兔崽子们都挺行啊,行云流水,都快赶上那几个空袭舰队的老家伙们了。”
“是,磨合得挺快。”官泽明放下双筒望远镜,随意地下令道:“本舰减速,四车进二,留意敌军潜艇。”
荧惑号减速至巡航速度,同时,自然环境的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攻击波起飞之后不过一个小时,海上吹来的风就开始激增。
截止早上7:45,风速已达18m/s,风向东南。这导致各舰发生明显横摇,对正常航行有所影响。
不久,东油十一号出现操舵困难,她通过灯语请示希望提升航速。
官泽明随后同意,很快,己字七十二练习舰队的航速逐渐从9节提升至11节。
舰队在昨天夜里先后收到了吕宋和琉球方面发来的气象报告,二者都提醒可能接下来会有较大风浪,程度估计为七级风。
可实际情况绝非这样,如果从近地轨道俯瞰琉球海域就会发现一个热带气旋正在琉球群岛东南方向朝着西北方向快速移动,它的轨迹不是直线,而是一条弧线。
9:20,随着舰队与台风之间的距离缩短,风力进一步加大。
舰体不断横摇实在难以行走,荧惑号的航海副官扒拉着栏杆和舱壁,好不容易来到了上层建筑后边的一个平台,舱门重若千钧,费尽力气才终于推开。
外面狂风怒号、波澜起伏,他扯着嗓子问道:“报表!风速!气压!”
“风速二十四公尺!气压一坝!”一名中士同样大声答复道。
这时候的气压表显示100.2kPa,并在持续下降中,东南风越发强烈,海况迅速恶化,转阴的天空也开始降雨。
仅仅几分钟之后的8:37,至清五号猎潜舰通过灯语发出信号,报告该舰有人落水,踪迹不明无法搜救。
“不对劲,昨儿电文里估测说的可没这么猛,这浪高都得有三丈了。”一名少校参谋凝重的说。
官泽明扶着舱壁,望着圆窗外的大浪沉吟道:“看着不像是一时半会能停的,解除无线电静默,让机队返航琉球。”
大家意识到这次恐怕遇上大麻烦了,绝不只是之前以为的积雨云下的风浪!
风力每秒钟都在增强,海况每分钟都在恶化,大幅度的横摇让一個掉在地上的橙子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
航海官冒着巨大风险出舱到甲板上眺望了一会,浑身湿漉漉的走了进来,素然道:“乖乖的,这是撞上飚[biāo]风了,舰长,得赶快避开!”
在场的军官们都神情凝重,有人更是面色发白。
避开?怎么避开?
台风大概处在东南方向,正在以未知的弧线轨迹高速移动。
舰队究竟是该继续航行还是调整航向?如果调整航向又该往哪边走?
突然,由于持续不断的剧烈横摇,后段飞行甲板上的一架三七式舰轰的固定钢缆松脱了。前边两个起落架失去约束,只有尾轮仍被系着,但下一秒尾轮就被扯断,整架飞机眨眼间坠入大海,一个大浪扑来就不见了影。
10:13,官泽明做出了重要决定,命令舰队进一步提升航速,调整航向至东北,尽快逃离台风影响范围。
己字七十二练习舰队的航速很快达到了21节,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东油十一号给油舰极速不过18节,她无法跟上舰队,逐渐落后掉队,只能自求多福了。
11:05,达鼓、福州、杭州海军基地都收到了荧惑号发出的电讯。
「本队遭遇飚风,正向四〇度方向规避,现位置北纬25°17、东经131°26,天色昏暗,大雨,云底高度四百公尺,能见度一千公尺,风向东南,风速二十九,浪高十四公尺。」
这时候的情景令人胆战心惊,风速高达29.5m/s,平均浪高14m,这已是十一级风、九级海况。
只见汹涌的怒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海面上布满了浓厚的白色泡沫浪花,像一层蓬松的羊毛地毯,水雾弥漫,天海皆昏暗无比。
四万多吨的巨舰在这样的惊涛骇浪中也显得甚是渺小,似乎只是一叶扁舟,而随行的驱逐舰、猎潜舰因为吨位小,几乎成了怒涛中漂浮的纸船。
【配图】
海况极度恶劣,然而形势似乎没有好转,风速还在进一步增加,气压也在进一步下降。
能见度相当低下,航行灯发出的灯光都好像被风浪给吞噬了。
“传令,开探照灯,各舰间距加大三百公尺。”
“得令!”
片刻后,猝然,灰暗无比的天海之间乍现了十几根光束,划破了这糟糕的风暴画卷。
官泽明回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情——自己还是杭州武备学院的一名军校生准尉,当时所搭乘的练习巡洋舰就在出海后遭遇了台风,好在离得较远,影响不大,事后在回港途中还奉命转向去台州参与救援,整个港区一片狼藉。
与自然伟力相比,人终究还是太渺小了。
鉴于许多战舰都出现了超限的横摇幅度,他又命令道:“抛弃甲板无用载荷,调整压舱物!”
13:30,因为无法正常做饭,各舰启用备份即食食品,也就是罐头和一种又甜又咸的饼干。
14:17,至清九号猎潜舰报告其一台柴油机主机出现机械故障,随后该舰减速掉队。
14:59,清丰号驱逐舰报告有人落水,无法搜救。
15:18,塔喇木河号轻型巡洋舰报告其所搭载的一架水上飞机掉入海中。
15:25,石城号驱逐舰报告操舵困难,五分钟后又称无法操舵,该舰不久以后逐渐偏航,离舰队越来越远。
当天下午16:30,舰队所受到的台风影响达到前所未有的极值——风速33m/s,平均海浪高度达15m之巨。
17:21,至清八号猎潜舰横摇幅度突破了80°的设计极限,达到了89°之巨,该舰因此侧翻倾覆,向左倒进了大海。
荧惑号的横摇幅度也大得夸张,机库内固定飞机的钢缆在反复摇晃下松动,导致许多飞机发生连环相撞,进而引发了火灾。
明人学到了美国人在机库天花板悬挂备用机来进一步增加载机数量的好办法,然而现在这些悬挂在头顶的飞机却不断相碰,各种碎片和零部件噼里啪啦的掉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整个砸下来。
虽然列克星敦级是封闭式机库,可糟糕的海况仍然让不少海水见缝插针的钻入,机库甲板湿漉漉的,损坏的飞机泄露出的航空汽油漂散在一滩滩水上燃烧。
东倒西歪的损管队员们就在这样可怕的场景下奋战……
同一时刻,周长风正乘坐着一架三八式重型战斗机返回京师应天府。
一方面是允诺了妻子不去外地太久,另一方面是急于回京办事,所以他没有选择乘坐慢悠悠的运输机或客机。
三八式重型战斗机由顺天上行飞机公司研发,可用于执行远程护航、对地攻击、截击敌方轰炸机等各种任务,该机有飞行员和后座机枪手两名机组成员。
当时全世界流行着“快速轰炸机”这个概念——只要我的轰炸机飞的比你的战斗机还要快,那你就只能束手无策、白白挨炸。
因此许多国家就想应的开始研发速度更快的战斗机,为达成足够高的速度指标,双引擎设计就成了航空技术有限的条件下的必然选择。
最新的三八式丙型重型战斗机使用两台雕六式九缸星形发动机,单台标称概率1200匹马力,最大起飞重量6100㎏、极速560㎞/h、最大航程2200㎞。
飞行员是空军第二驱逐机支队的队副,他亲自驾机接送周某人回京,二人相谈甚欢,聊了一路。
等他到达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回家休憩也不安生,天刚亮他就接到了宫中打来的电话。
“喂?周待诏吗?陛下召你进宫议事,尽快来吧。”
8月26日的拂晓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蝉鸣声稀疏了些,但暮夏时节的早晨仍然燥热,吹来的风虽有凉意,但却带不走身上的热量。
街边的摊贩和商铺已经开张了,第一班有轨电车早在一刻钟前就已启程,数不清的自行车大军正准备从各自的家里动身。
停车下地,自西华门入宫城,接着乘摆渡车沿着熟悉的路线左转右拐,最后来到了乾清门下。
朱泠婧今天的衣裙都是浅色的,一见面,她就伸出食指和中指晃了晃,淡淡道:“两件事,一,荧惑号所属的练习舰队昨日在出海操练时突遇飚风,今天脱险。”
啊?遇上台风了?
列克星敦号综合性能很不错,航速、载机量、防护能力都颇为亮眼,大明海军也不至于嫌弃她,所以早就已经打满了算盘——完成训练以后就部署到夏威夷。
有些紧张的周长风问道:“损失大吗?”
“荧惑号本身还好。”神情冷峻的朱泠婧一边说着一边将电报纸从御案中央滑到了边角。
周长风拿过电报纸一目十行的浏览了起来,上边所述的只是舰队暂时自报的损伤状况。
目前己字七十二练习舰队所有战舰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比较严重的是一艘猎潜舰倾覆,但似乎还未沉没;另外有一艘驱逐舰被扯断了舰艏、两艘猎潜舰的主桅杆被吹倒。
至于荧惑号本身,她主要是飞行甲板出现了几处断裂,以及机库中的火灾焚毁了部分设备。乍看之下并无大碍,但可能因为剧烈颠簸和横摇存在不明的内伤。
“舰队居然这么倒霉,海军事先没有提供气象预测?”周长风沉声说道。
“不,给过,但估错了。”
“陛下,起飞的舰载机除一架失踪以外全部在琉球降落,航母也没大事,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升空的那四十几架舰载机上的数十名飞行员是最金贵的,他们恐怕要比列克星敦号更具价值,毕竟列克星敦号是白捡来的,而舰载机飞行员都是自己万中挑一、真金白银训练得到的。
不过,这时候周长风感到了不对劲。
这并不算什么急事,海难既成事实,海军方面早就已经开始进行搜救工作了,没必要如此急切的一大早就把自己叫过来。
而且皇帝的态度与气场有点……冷?
“接着是第二件事。”面无表情的朱泠婧瞥了他一眼,握紧拳头道:“你是不是跟谁说过瓜分檀香山之类的破事?”
昭仁殿的东次间一时间变得格外安静。
周长风努力回忆了近十秒,总算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了目标。
“前天早上去机场坐飞机的时候有好多记者堵截,有人问怎么评价朝权贵有没有瓜分夏威夷财货的事……”
“所以你说了什么?”
“忘了,大概就是坐享其成、目光短浅、不明真相之类的吧。”
朱泠婧翻了个白眼,伸手拿出一卷报纸扔向他,用恼火的语气狠狠道:“祸从口出,等死吧,有人检举你倒卖战利品牟取钱财。”
听到这话,周长风心里咯噔一下。
嘶!在美国投资的那两个公司该不会也因此被发现了吧?
妈的!那可是为了阻挠曼哈顿计划而下的一盘棋啊!要是因为被大明这边的人搅黄了……
他谨慎地问道:“陛下,只举报了‘倒卖战利品’这个事吗?”
面露无奈的朱泠婧斜睨着他,咬牙道:“‘只’?还嫌不麻烦?”
意识到暂时并未引出更多的问题,周长风心里松了口气,“这谁啊,心胸这么狭隘,我只不过说了事实。”
“呵,归根究底,自认为自己有大功于朝,心底里骄纵。”朱泠婧冷笑一声,微微摇头,“就这,有何颜面批驳其他人?”
“陛下,瓦胡岛之战是我指挥的。”周长风很自信地答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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