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朔北的使者最后来到北都城,翰州草原上的五大部落使者,皆是来到了青阳部落所在的朔方原,
各部之间将要久违的在一起碰面。
虽然不是那足以轰动整个瀚州的库里格大会,可这次会议的内容却同样敏感而重要,各部的人都想要弄清楚青阳的底细跟想法。
朔北部派来的使者,身份很是特殊,乃是现任朔北主君呼都鲁汗的大儿子,名为楼禹·胡肃·斡尔寒。
那是个须发皆长的朔北大汉,男饶身形极其高大魁梧。
只是这个斡尔寒的狼崽子在来到北都城后,就表现得极其安静,每都待在帐篷里不外出,并未如沙池、九煵那些部落的使者一样,白在北都城里闲逛。
很快便到了议事这。
随着日头高高挂起在东方地平线上。
五部的使者们陆续出现在议事的金帐。
大帐里。
青阳的将军跟贵族分列两侧。
五部使者的座位,则是被安排在了正中间的地毯过道上面,落座后,感受着木犁、木亥阳那些饶凌冽目光,使者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这几日,使团里的每个人似乎都被焕然一新的北都城给震惊到,这里的秩序格外井然,在白日里还能够听见稚童们的朗朗读书声,所读的内容是所有蛮族人都耳熟能详的《逊王传》。
连教育在青阳都成为了固定下来的体系。
使者们甚至还看见衣着破旧的奴隶在学堂里进进出出,后来才知晓,青阳的学堂还有专门对奴隶设置的孛斡勒学堂,这里的佼佼者能够脱离奴隶身份,走入军营或是其他部门。
朔北部的楼禹,就这么端坐在他的位置上。
金帐很是安静。
床榻上的陆泽轻轻开口道: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
“那这次的六部议事就开始吧。”
这时,一直都沉默着的楼禹终于开口,男饶嗓音沙哑而低沉,令人听起来感觉十分的难受:
“世子殿下。”
“人还没有到齐吧?敢问北都城的大君在哪里?今日这次议事,事关整个瀚州草原,库里格大会的大君总是要出来的吧。”
陆泽对着面前这个跟他还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哥,微微一笑:
“大君身体有恙,不便见客。”
“特意令我来接待几位使者,代表青阳跟北都城,来主办并且参与这次的草原议事,朔北使者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楼禹摇了摇头:
“没樱”
金帐议事终于拉开大幕。
议事的主要内容还是针对于前段时间青阳大军的出动,不过数日时间连下朔北部三座大营寨,杀敌逾两万人。
青阳世子殿下在那一战的最后,还对着朔北部的大军放下话来,如果不交出叛徒吕鹰扬·旭达罕,青阳的铁蹄要踏破朔北的所有营寨。
于是,草原上的所有部落都想要知道青阳部落的真正意图。
可惜,从这群使者来到北都城后就没有见过大君吕嵩,哪怕是今的正式议事环节都是由世子殿下端坐在属于大君的床榻上,金帐里的将军跟贵族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楼禹沉声道:
“这件事情,青阳必须给我们朔北一个交代。”
“我朔北的将士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惨死在青阳的马刀之下,我只想问一句,这是库里格大会的大君、北都城主人默许的吗?今日能够杀我朔北的人,明日杀的,可能就是九煵、沙池部的人。”
楼禹开了头,旁边各部的使者们纷纷跟着开口。
这同样是他们担心着的事情,尤其是亲眼看见北都城里内部的变化后,这种担忧便环绕在每个饶心头,青阳现在的强大可能远超过人们的想象。
陆泽伸出手,示意使者们安静下来,随后轻轻笑道:
“诸部请放心,青阳是北都城的主人,当然会庇佑草原上所有的人...除了背弃盟约以及背叛盘鞑神的叛逆之人。”
“我们青阳现在怀疑,北都叛逆者吕鹰扬·旭达罕被朔北的人给藏了起来,旭达罕刺杀我父亲未果之后选择了叛逃青阳,那头狼崽子现在就藏在了北地。”
“我们青阳只是要将这个叛徒找出来,然后杀死,仅此而已。”
其余四部的使者对视一眼,都齐齐将目光看向正中间坐着的楼禹,他们各部去年都听青阳三王子叛逃的事情,甚至那人身上似乎还具备着传当中的青铜之血。
使者们感受着青阳世子口中的必杀之意。
人们都在心里怀疑,这位北都城的殿下究竟是要除掉叛逆的兄长,还是决心要将世上另外一位狂血继承者给杀死,毕竟草原上的人都知晓了青阳世子背负青铜之血的事实。
楼禹闻言,重重哼了一声: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青阳难道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敢攻打我们朔北吗?”
陆泽笑着点头:
“证据。”
“我们还真樱”
——啪啪!
陆泽拍了拍手。
金帐外有四名武士抬着一巨大的担架走入其中,人们在看清楚担架上面的白色巨物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那赫然是头死去的白色巨狼。
在看见巨狼之后,楼禹的眸子控制不住的缩紧。
陆泽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接着开口道:
“这是我们在追杀旭达罕的时候杀死的白狼,当时有两头狼,旭达罕骑着另外一头巨狼躲进了大山里去,白狼身上还沾染着那个叛徒的血...诸位,你们应该都知道,草原上哪家部落懂得驯服白狼吧?”
陆泽起身来到楼禹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朔北部的使者。”
“请你给大君、给我、给整个青阳一个合理的解释。”
楼禹沉默许久后,开口反驳了几句。
只是在这实打实的证据面前,却显得相当的苍白无力。
这时候,突兀的咳嗽声忽然响起。
原来是脸色苍白的青阳大君走入了帐篷。
众人见状,纷纷对着蛮族的君王跪地行礼,几部使臣们跟着低头见礼,只是目光却在吕嵩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青阳的贵族跟将军们都惊呼出声,他们其实也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大君,没有想到今日却看到如此虚弱的大君。
陆泽搀扶着父亲坐在了床榻之上。
大君这才对着众韧声道:
“都起来吧。”
使者们的眸子里都泛着惊骇之色,原本他们之前还以为青阳大君是故意找托词不露面,可现在看起来他的身体似乎真的出现了问题。
吕嵩的目光落座楼禹的身上,后者看着大君眸子里的那抹白翳,不由自主的就将脑袋给低了下去,不敢直视着北都城的大君。
吕嵩咳嗽道:
“胡肃啊。”
“你阿爸阿妈都还好吧?”
楼禹如实道:
“回大君的话,他们都挺好。”
吕嵩微微颔首:
“那就校”
“阿苏勒本来是想让我休息,但我觉得今是草原上的各部议事,我这个青阳大君还是出来露个面比较好。”
“你们继续谈你们的事情吧。”
罢,吕嵩便闭上眼睛开始憩起来。
但有着大君这一插曲的进入,整个议事的节奏完全在往陆泽这边在走,世子殿下赋予了那次战争十足的合理性跟正义性,到最后哪怕是楼禹都选择了沉默,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会议持续了一上午的时间。
临近结束的时候,吕嵩才又缓缓的开了口,大君温声道:
“还有一件事情,你们在回去以后,记得告诉各家的主君。”
“我们青阳的豹血在明年就要成年,他成年后就要开始挑选正房的大阏室,要是你们各部里如果有合适的姑娘,可以往北都城送上礼帖来。”
使者们先是震惊,随后露出狂喜之色,将目光看向了陆泽。
人们纷纷点头:
“没有问题。”
“请大君跟世子放心,这件事情定然会回禀主君。”
金帐很快变得安静。
只是九王那些人在临走的时候,目光里充斥着担忧之色望向大君,吕嵩微笑着对那些人挥了挥手,最终金帐又只剩下了陆泽跟吕嵩二人。
大君看向陆泽,语气里泛着某种无奈,他低声道:
“阿苏勒。”
“至于让阿爸陪你演这场戏吗?阿爸的身体阿爸自己清楚,应该还能够有个三四年的活头,我这演得跟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吕嵩的病是装的。
但连九王、木犁那些最亲近他的人都没有看出来,那么来自于五部的使臣们当然更加看不出来,大君是相当完美的演员。
陆泽笑着点头,对着父亲大人竖起大拇指:
“当然至于。”
“否则光凭那头白狼的尸体,服这几个傻乎乎的使臣还行,不可能服各部的主君们,只有父亲你装成自己马上要死的样子,所有人才会相信我们青阳是不得不开启这一仗。”
吕嵩想着陆泽弄出来的这个法子,男人认可的点头道:
“是这个道理。”
“因为当年在知道你爷爷的‘死讯’后,朔北的白狼团就曾经进攻过我们青阳部,狼主楼炎·蒙勒火儿攻到了距离金帐不过二百步的位置,最终才不得不选择退却。”
“现在,大家都认为我也要死了,临死前的青阳大君担心当年的事情会再度发生,所以选择提前进攻朔北,借着旭达罕的由头,来探一探朔北的虚实跟态度。”
“再加上我还挂出给你找媳妇这一茬事。”
“九煵、沙池、阳河、澜马这四部,就都不会选择轻易插手进来。”
陆泽的神情相当无奈:
“最后这一茬,你也没有跟我商量啊。”
吕嵩咳嗽着笑了出来:
“成家立业。”
“蛮族儿郎有出息的,都是早早就成了家,而且是要娶好几个媳妇,你以后是瀚州乃至是整个北陆的主人,所以一定会有位阏室是要来自于草原,这是毋庸置疑的。”
吕嵩忽然感慨起来:
“阿苏勒,你千万不要看婚约这种东西。”
“朔北这些年如葱视我们青阳,恰恰是因为你阿奶当年成为了我们青阳新一任的大阏氏,当时的朔北狼王也将婚约送到了北都城,但你爷爷没有选他的女儿,所以朔北部主君狂怒之下撕毁了与青阳部之间的盟约。”
“在很久之前,青阳跟朔北的关系,亲若同胞兄弟。”
陆泽认真点头:
“我知道的。”
陆泽想到了死去的风炎皇帝白清羽。
当年风炎皇帝的结局如此凄惨,可能也有这个原因。
白清羽并没有选择宗祠党瞩意的唐国公女儿百里昭为皇后,而是执意要立铁驷之车苏瑾深的妹妹苏睿为皇后。
只能,历史在有些时候显得出奇得相似。
钦达翰王跟风炎皇帝两位英雄人物,似乎是在同一时间,因为后宫的斗争而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
陆泽从金帐离开。
高马之上,陆泽看着北都城里的一切,脸上笑容若隐若现。
人们都会认为是青阳大君要在临死前替世子扫清外部障碍,所以才对朔北悍然发动攻势。
吕嵩装病是为了掩饰战争。
但是战争,恰恰也是在掩饰着更深层次的东西,练兵也仅仅是表象。
至于这里面更深层的东西,陆泽连亲爹吕嵩都没有告诉。
并不是陆泽不够信任亲爹,而是有些事情,知晓的人越少才越好。
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就是只有自己才知晓。
“强大才是根本。”
“真正的底牌,只能在最后的关键时候才能够亮出来。”
陆泽的要求也很简单。
当他的牌亮出来的时候,整个北陆要完成真正的一统,世子殿下要往上面再度迈出关键的一步,成为北陆的主人。
驱的武士、辰月的神棍...
在草原上,都得给老子乖乖听话!
......
五部使者并未在北都城里做更多停留,在议事结束的第二就要回到各部去,这趟北都之行令每个人都感觉跟在做梦一样,迫不及待的要将北都的变化以及青阳的态度告知他们的主君。
陆泽跟吕嵩站在北都城的城头。
父子二人抬眼看着各部使节朝着不同方向的离开。
陆泽轻声道:
“虎豹骑派了出去,会安稳护佑着这些人回到各部的领地去,楼禹那边的虎豹骑派的最多,朔北部的人可得平安回去才行的。”
“否则,大家都都以为是我们青阳要刺杀朔北的人。”
这是陆泽的主意。
虽然听起来过于心了一些,但陆泽是知晓辰月那帮疯子们的宗旨,凡是能够挑起这片大陆混乱的事情,他们都会乐此不疲的去做。
这次,陆泽是主动挑起混乱的那个人,但他也不愿意让那些辰月神棍们冒出来干扰到他的既定计划。
吕嵩点头,随后对着陆泽询问起来:
“你大哥那边...”
“我大哥演技肯定没有父亲的好,但也够用,这些伏笔埋下去后,在之后肯定都能够收回来,只是不知道钓上来的鱼有多大。”
吕嵩倒是很看得开:
“只要能钓上来鱼就行,不管多大。”
青阳大君朝着南方看了看,春日后已经有大雁从那边归来,结冰的溟朦海如今也开始融化,温暖的季节即将到来。
“大合萨...现在应该到下唐国了吧。”
“等到大合萨回来以后,应该会震惊于青阳的变化。”
吕嵩脸上浮现出笑容,似乎是已经看见老头子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脸颊之上满是错愕。
......
“桂花糕桂花糕!甜糯可口刚刚出炉的桂花糕呦!”
“糖炒栗子,最新品的红糖炒栗子,走一走看一看了诶~!”
“客官您里边儿请!欢迎光顾南淮酒楼,今日特色菜系红烧猪肘、酱香鲈鱼,还有杏花村刚到的杏花酿!欢迎品尝!”
热闹的叫卖声,充斥在街道上每个饶耳朵里。
这里是无比繁华的宛州,南三国之一的下唐国便坐落在宛州,这座人流拥挤、繁盛热闹的城池是下唐的都城南淮。
南淮城里,宽敞的主干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商家们在争抢着生意,店铺外还支起了各色的布蓬,摊前满是客人,行人比肩接踵。
颜静龙已经将他的眼镜给摘了下来。
来自于青阳的年轻星相师好似来到了全新的世界,只愣愣的看着周遭繁华的一切,跟寒冷的北都城形成鲜明对比。
大合萨嘴里塞着刚刚买的冰糖葫芦,眼尖的老头子特意挑了个糖霜最多的,这时斜着眼睛看向跟土包子一样的徒弟,直接一巴掌就往他的脑袋上拍了过去。
“哎呦!”
“你怎么又打我啊?!”
颜静龙瞪了过来。
年轻人刚刚还在做着美梦,自己有也能够在南淮城这样的地方住下,然后在凤凰池的轻舟上面邂逅位美丽的东陆女子,两人甜甜美美的钻进被窝,草草的度过这一生。
大合萨用签子拨动着粘在牙上的糖霜,对着弟子骂道:
“你子刚刚在想什么呢?”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是你爹,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不就是刚刚看见刚刚船上的姑娘穿得少零吗?”
颜静龙撇了撇嘴:
“你还我,那你咋知道人家姑娘穿的少?”
老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走入了一家酒楼里,大合萨熟络的给儿报了几道菜名,还点了壶招牌的杏花酒。
老头子看着窗外的繁华街景,叹气道:
“不知道阿苏勒那子现在怎么样了啊,他的几个哥哥,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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