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林家那丫头,这些天情形如何?”
皇帝当然不可能随时关心一个小丫头,只不过是因为朱景洪的缘故,才让他记起了黛玉。
上一次得知其消息,已是一个多月之前,那时黛玉借助圣旨狐假虎威,把林家上下治得服服帖帖,还让朱咸铭夸了了她好几句。
“回禀陛下,林家事都被其处置妥当,如今阖府上下皆听其命!”
“老十三一直想纳林家丫头入府,你说这次……他会不会直接把人带回来”朱咸铭抬头问道。
“这个……奴才可说不准!”
“说不准也可以说说嘛,朕又没说让你非得说准才行!”
“为了林家姑娘,十三爷已等了许久,想来这次……”
见程英欲言又止,朱咸铭便笑着说道:“所以你认为,老十三这次会把她带回来!”
“奴才瞎猜的!”程英连忙解释。
“贾家那丫头,是被安置在道观里?”
这件事朱咸铭听说过,但也没有太过于在意,毕竟他每天忙的事太多,今天想起来才问一句。
皇帝突然转移话题,程英立刻反应过来,答话道:“正是……被安置在清宁阁!”
“清宁阁……朕从未听过!”朱咸铭皱眉。
“是新建的道观,在襄王府以西,只隔了一条街!”程英答道。
听到这话,朱咸铭顿时愣住,然后问道:“新建了多久?”
“怕是有……两三个月了!”程英一本正经答道。
朱咸铭失笑道:“都说金屋藏娇,不曾想道观也能藏,老十三不在京……想来是襄王妃的手笔!”
“陛下圣明!”程英恭维道。
开怀大笑很放松,朱咸铭停止了闲聊,拿起下一份奏看了起来,同时慢悠悠说道:“此番海战大捷,老十三有功当赏,着赐其御田五千亩,银三万,锦布……”
这次的赏赐极为丰厚,可见此番大胜让朱咸铭非常高兴,所以才会好东西一股脑往外送。
当内廷各司局准备赏赐之物时,海战大捷的消息便在城内陆续传开,于是便让京城之内再度引起轰动。
襄王府内,得知朱景洪海战大捷,宝钗悬着的心方才落地。
这两来月她一直在担心,乃至于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只因这次朱景洪又到第一线去了。
也因为这件事,哪怕是已临近年关,王府上下都气氛紧张,难得见到一张笑脸。
“吩咐下去,王府所有侍卫、内侍、女婢,皆赏银十两,锦布一匹,侍卫、内侍另赏酒一坛!”
高兴之余,宝钗下了一道令,专门奖赏王府上下。
她这一出手可谓阔绰,让王府内外上下皆受恩惠,对王府的忠心又增添了许多,此番大胜也让所有人与有荣焉。
宝钗屋子里,几个女人聚在一起正闲聊,这时有侍女小跑着进来,笑着禀告道:“娘娘,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要奖赏咱们王爷!”
今晚即将跨年,一会儿宝钗便要入宫去,代表襄王府参加除夕家宴。
这个时候赏赐来了,将会影响她及时到场,可眼下也只能耽搁了。
“王妃,这是大好事,何故愁眉不展!”英莲笑着问道。
宝钗随即笑道:“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猝不及防啊!”
众人也都笑了,然后宝钗便命众人准备,一会儿要迎接皇帝的赏赐。
“可卿不必去了,你且歇着去!”宝钗又吩咐了一句。
可卿是三月怀孕,到如今已将足月了,随时都可能发作生产。
“多谢娘娘!”
在可卿致谢时,宝钗便想起了迎春,这丫头有孕满七个月了,还不知道生下来怎么个说法。
但依宝钗的猜测,这位迎春姑娘只怕难有个名分,至少近两年不太有可能。
不是因为帝后二人阻挠,而是朱景洪本人心思如此,现而今后者要跟东宫做切割,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纳贾家女儿。
想到这里,宝钗叹了口气,她是在为迎春惋惜。
这边宝钗召集府上准备接旨,而另一边的东宫也在准备,要启程去宫里参加宴会。
可眼下元春神色郁郁,是半点儿提不起精神,代表她太子妃身份的命服被搁在一旁。
元春眼下心情不快,不是因为受了委屈,而是单纯的心态崩了。
刚才她已得知消息,朱景洪在海上全歼西班牙舰队,再度立下不世之功。
她可以预见,接下来朱景洪声望必定攀升,也将会被皇帝更为倚重,相比之下东宫实在太弱了。
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所以元春死心了,眼下便什么也不想做,就连今日的家宴也不想去了。
去了要么跟宝钗虚伪客套,要么受陈芷的暗气,要么被婆婆数落……她是真的没心情去。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拜见殿下!”
听到外面侍女的声音,元春便知是太子来了,但她也只是从榻上扭了扭身子,却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几息之后,太子推门而入,便看见了躺着的元春。
“都快要入宫了,你为何还不更衣!”太子面带不满问道。
元春撑着坐了起来,而后说道:“今日身体不适,实在难在母后身边侍奉,还请殿下帮臣妾告假!”
“告假?”朱景源格外惊讶。
这话从元春口中道出,确实是让他非常意外,毕竟意外即便身体再难受,她都绝不会提“告假”。
“今天是除夕,父皇母后都在,我一个人去不好看,你还是一起去吧!”朱景源劝道。
“殿下,非是臣妾不愿去,实在是肚子疼得厉害,去了若是出了事故,只怕被旁人拿来做文章!”
这句解释,勉强让朱景源能接受,可他对此还是不太高兴,都没关心一句便转身离去了。
元春心烦,其实朱景源更烦心,甚至于可以说是惶恐。
半个月前,他的臂膀之一的徐新安,因涉嫌勾结地方官被锦衣卫拿了,还是看在他东宫的面子上,事情最终以徐新安被免官而结束。
这件事对朱景源来说是打击,可今日传来海战大捷的消息,对他便可以说是重创了。
在太子离开后,元春再度叹了口气,然后命殿内侍女全部退下,自己则是再度躺到了榻上去。
眼下寒冬,屋子里摆着火炉,使房间还算温暖,但元春却是手脚冰凉。
其实元春心态崩了,也不只是因为对手太强,更大原因在于太子太拉,让她有办法有计谋也无济于事。
今日太子冷漠相对,则更是让她无比受伤,最终只能独自以泪洗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元春要沉沉睡去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
“娘娘,是我!”
是妙玉的声音,元春了然之后,便问道:“何事?”
“得知娘娘身体不适,故而过来探视,还请娘娘允准!”
“不必了……我歇歇就好!”
站在门外,妙玉并不放弃,而是接着说道:“娘娘身体有恙,我有良药解之,若真心中有恙,我有心药解之!”
这话让元春稍微来了兴致,于是她应道:“进来吧!”
于是妙玉推门而入,很快来到了里间静室,先是看到了桌上摆放的礼服,然后才把目光扫向了太子妃元春。
“你说有心药可医,可你不知我病因,如何能医?”
妙玉走向一旁书案,徐徐说道:“娘娘心病,贫僧未必不知!”
然后,她便在元春注视下,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
元春随即起身,走向书案一看,顿时便被惊到了,然后抬头看向了妙玉。
只见那纸上,写着“储位”两个字。
“娘娘的心病,我未必不能医!”妙玉平静说道。
元春冷笑道:“念经可医不了!”
妙玉笑道:“贫僧可不止会念经!”
此刻她气定神闲,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看起来和以往宛如两人。
元春目光深邃,盯着妙玉看了一会儿,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妙玉恢复宝相庄严的神态,答道:“诚如娘娘所知,贫僧是出家人,路见不平,愿出手相助而已!”
元春当然不信,以为这个时候她已想起,对妙玉的来历并未细查,全是靠她本人叙述。
显然现在可以确定,这女人隐瞒了一些东西。
“娘娘可愿相信我?”
“信你?”
“若娘娘愿意,我可助娘娘和太子,反败为胜……”
…………
妙玉在给元春擘画未来,另一边坤宁宫内,诸皇妃、王妃、公主陆续到了。
此刻,嘉贵妃正陪着皇后说话,聊的却是后宫及内外命妇之事,一旁还有睿王妃陈芷陪着。
现如今皇后精神越发不好,后宫及外朝命妇之事太过繁杂,所以皇后已将大部分任务交给嘉贵妃处理,她本人只听结果汇报就好。
这三人聊着时,宝钗进了坤宁门,左右跟着青阳王妃和静海王妃,三人一路说笑的进了正殿。
宝钗一到场,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出言向她道贺,宝钗则是一一还礼。
“叩见母后!”
“起来吧!”皇后微微点头,然后便召了宝钗到身边。
陈芷脸上堆笑,心里却是恨得不行。
“老十三不遵我的懿旨……非要到前线去,冒着炮火跟西夷打仗,如今他得了此番大胜,往后只怕更不听我的话了!”
虽然皇后是在说笑,但宝钗依然谦逊谨慎答道:“母后息怒,等待过些日子返京,再严加责罚他也不迟!”
“他一个人出了京,只由着自己性子来,哪里会知道母后有多担心!”
听到这话皇后反而笑了,于是说道:“是该好好的罚他,此前我听他说过,对名爵之事毫不在惜,要不给他降到郡王去,如何?”
现场这么多人在闲聊,但多数人都留了点心,注意着皇后这边的谈话。
听到皇后要降朱景洪的王爵,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然后更仔细的倾听起来。
其他的随便罚都行,可自家真有亲王爵位,宝钗又怎么可能同意。
“母后,名爵之事皆有父皇母后酌定,媳妇不敢妄言,只是……”
“只是如何?”皇后饶有兴致问道。
宝钗答道:“只是王爷他毕竟为朝廷立了功,有功不赏也就罢了,若是反而遭罚……只怕引来天下非议,有损父皇母后之圣明!”
这是最标准的回话方式,已经刻进了宝钗脑海中,此刻道出跟吃饭喝水一样流畅。
现场皇后笑了,一旁嘉贵妃跟着笑了,只有陈芷是皮笑肉不笑。
目光推远,皇后看向大殿之外,那边是向南的方向,朱景洪便在数千里之外。
“却不知此时,老十三在做什么!”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还是去打仗,何况还是近距离的炮战……
皇后在担忧,但实际上朱景洪过得很轻松。
在歼灭西班牙舰队主力后,他便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南,一个又一个的拔除西班牙军港,然后分出舰队留守占据,以便接受吕宋贡献的补给。
腊月三十这天,朱景洪下令停战,让几乎所有士兵上岸庆祝新年,这又给吕宋人带来了极大负担。
大明水师是为驱逐蛮夷而来,吕宋方面自是要倾力供应物资,所以也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大军一连修整五天,在解决生理心理等各方面问题,并得到补给船送来的弹药补充后,朱景洪下令大军继续开始作战任务。
正统十五年正月初八,又是一场战争爆发,毫无疑问又是明军获胜。
参战的分舰队占领了海港,而这是西班牙人在吕宋的最后一个港口,他们在此地已经营数十年。
而朱景洪率领的水师主力,已经在三天前转向往西,朝着西班牙人远东地区老巢赶去。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明军舰队出现在哥打基海面上。
西班牙远东总督西蒙斯,此刻就站在堡垒上,看着明军上百艘战舰,心中苦涩已经无法掩盖。
在他身旁站着一人,乃是葡萄牙远东总督安德烈伯爵,他是受西蒙斯邀请而来。
在远东,葡萄牙占据着中南半岛以南和马来群岛西部,西班牙人占着马来群岛东部,同时妄图染指吕宋诸岛。
他俩势力范围紧挨着,相互之间处于防范状态,大明水师崛起改变了他们的关系。
以至于如今,以往互相盼着对方倒霉的两人,此刻也能待在一起讨论御敌之事了。
明军气势汹汹而来,唇亡齿寒的道理,葡萄牙人也明白,为保护自身利益接受了邀请。
“你看,如果你们不帮我们,他们下一个就要打你!”
“所以你还犹豫什么?快去把你的舰队调过来,把这些东方猴子用炮轰死!”
西蒙斯在劝安德烈,然而后者并未表态,只是静静看着远处的明军舰队。
这次他未带领舰队过来,因为调动军队乃是大事,用军队开战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作为总督安德烈必须慎之又慎。
擅自动兵,即使是处于公心,也难免为王猜忌,这一道理在东西方通用。
这边他二人正争论着,明军几艘丙级舰已朝海港靠近,海港周边则是占地极大的商贸区。
当然,平日繁忙的商人都已撤走,原地除了码放好的大批货物,就只剩十几艘停靠的商船。
至于岸防军队,早已被西蒙斯撤回城内,余下几艘战船也被其藏起来,当成了兵败后跑路的后手。
几艘丙级舰抵近之后,距离海岸仅只有百米左右,距离哥打基城墙也不过三百米。
战船一字排开后,很快传出大炮轰鸣声,这些战船直接朝远处城墙开炮。
虽然三百米开外准确度不太好,可也大概有百分之三十命中率,所以即便西蒙斯二人躲在堡垒内,此时也一起退到了城墙之下。
这二人狼狈逃离时,站在旗舰船首的朱景洪,正用望远镜看着前方情形。
在他身后,则是三位水师提督,以及另外几位副将。
看着前方随风飘散的硝烟,朱景洪平静说道:“东方列强……在海上架起几尊大炮,就能轰开敌人国门的时代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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