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粮了!”
张保家喃喃了一声。
从祥和到破败,到破灭,再到现在,张保家不知道张家庄属于垂死的挣扎还是逃离淮南后的重生。
他们逃离了那个守卫森严的矿山,不需要再担心被拉出去再也回不来。
但诸多无家可归的人想要存活下来是一桩难事。
从淮南逃到长安城附近,他们的马群被巡逻的军士所发现,从而让张次弓不得不去交涉,而他们则是步行逃难,一直到一处大城的附近。
没有粮食,没有饮水,没有房舍,他们甚至连用来盛放食物的碗都没有。
张保家等人只有一些从淮南带来的简易刀具。
长安城外并不是一片安宁之地,作为新进入这片区域的外地人,他们被此前的占据者所排斥,不乏引发各种纷争。
一路退,也就退到了这片平民区域的边缘地带。
容添丁草草安排确定了安置区域后就再次奔赴淮南。
他们面对着一个一无所有的开局,所幸的是他们管辖一个叫‘许远’的人田地时碰到了正主。
数天后,容添丁再次匆匆归来,也让张保家等人开始与许远、许稷进一步绑定。
这之后的他们就陷入了寻觅野菜、狩猎、捕鱼、开垦种地等劳动中。
在这片人群密集的区域,想填饱肚子是一种奢望,一切正常能吃的食物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偷粮的田鼠来了也得被扒皮吃肉。
张家庄人的日子很难熬,也不乏伴随是否迁移前往野物更多区域的争议。
作为村长的张保家权威几乎跌落到了谷底,但与此同时,不曾露面的张学舟威望则是在张家庄人中飙升到了难于言语的地步。
诸多争议最终都是靠着张重一句‘学舟让我们来这儿谋生’作为结束,哪怕是屡屡开口建议的许稷也只得作罢。
张家庄人都在苦等,想知晓张学舟有没有逃出淮南,有没有救出其他人,他们又该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区域生存。
一切直到昨天夜晚,诸多事情才有了一个初步的答案。
看着崭新的金色铜鼎,又有一个个新的容器,还有那一箩筐一箩筐的黍米,还有让张保家都不断吞咽口水的猪肉。
他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这甚至让张保家眼前都有几分发黑的眩晕。
他目光扫过众多人,只见众多长老皆是须发花白,很清楚众多老人在这些年所承受的压力与打击。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张保家嘴中念念。
“这是结束,也是我们新的开始!”
一旁的张重纠正了张保家的话。
他看着众多年轻人围着的张学舟,又听着张学舟有条不紊的安排。
张学舟昨夜稳住了村庄所有人的心,而今天携带的大量食物则是让人心中充满希望。
哪怕张家庄人一个月也不曾吃过如此多肉食和黍米,而眼下的食物则是不限量进食,只要能吃都管饱。
这不是吃一顿两顿,这种食物的供应时间会很长,长到张家庄人有彻底安稳的生活。
“我们老了”张保家低念道。
“他们还年轻”张重道:“只要能养家糊口,长安城外找婆娘不难,我们村庄也会有新人源源不断加入!”
“你说的对!”
张家庄曾经壮年的一代老了,但他们还有中青代,将来也还会有新生代。
村庄没了,但他们村庄依旧还能延续下去。
张保家原来有一种放下交托一切的残年灯火感,但张重的话将他带了回来。
“学舟在朝廷当官做事,他没法时时刻刻来管我们”张重低声道:“我们还得继续加把劲,争取早日实现自给自足自立,甚至需要反向给他提供人和力,只有他站的越高我们才能过得越好,就像我们在北境军区那样,只要跟着的头儿有本事,小队里的待遇就会好一些!”
“好!”
张保家不需要张重举例,他同样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两人相互低声探讨,有容氏则是不时做补充,又有张厚土、张厚木、张长弓等人不时点头叙说相关。
“几位,我们走了远路,此时又累又饿,能否在你们这儿要一些吃的!”
张保家等人低声商议,只见身后荆棘后有人发声询问。
这让张保家回头看去。
他瞅瞅众人的满脸劳累与饥饿的发黄,又看了看对方红润的脸颊。
“客人来得真巧,我们当下得了城里善人送的粮,正准备排队进食,如果您不嫌弃这儿脏乱就过来吃一些!”
张保家身体已经衰老,但他看人的眼睛并没有瞎。
他不仅在军中见过一些高手,也在淮南见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眼前的富贵公子看似面色柔和,但对方使唤的剑术会非常厉害。
能拿当下所能承受代价解决的问题,他就不会去惹出新事情。
张保家起身,张重则是拿着柴刀扒拉开了拦路的荆棘,将人放了进来。
“这食物很丰盛”富贵公子道:“你们平常吃什么,才让善人能给你们送粮送肉!”
“坨坨草、泰林草、鱼腥草、白草根,还有捕一些鱼”张保家谨慎回道:“客人为何如此问?”
“草、草、草、根?”
富贵公子是尾随而来的新帝。
他此时已经做了极简的装扮,只是穿着一套普通的劲装。
如果张学舟没有动用威慑一路镇压,新帝也就远远看一眼这边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但一个神通境修士的存在让他不得不亲近一些,也寻求插入了这个贫穷者汇聚的区域。
能挖各种名字都不曾听过的草,又进行着捕鱼,这些人并非懒汉,也没有上百个懒汉懒女汇聚在一起等死。
排除了懒惰致贫,新帝还真有些好奇这些为何混到这种程度。
如果没有张学舟等人带来的鼎与盘,角落里堆着那个乌黑的瓦罐应该是这些人熬煮食物的容器,不到十个的碗应该就是公用餐具。
这儿没有像样的房子,只是一些简单的枯木枝铺草搭了两个临时遮雨的棚。
地上角落里叠着的几团草仿若是这些人睡觉的被子。
除了这些人身上褴褛破烂的衣裳,新帝甚至找不到一片多余的布。
他难于想象人为何可以穷到这种程度。
“你们是遭遇了什么事才落到这种困境呢?”新帝问道。
“我们被人骗了”张保家微微咬牙道。
“被骗?”
新帝微微一怔,只觉这些人贫困的理由出乎了他预料。
他还以为这些人遭遇了水灾、干旱等情况不得不背井离乡,哪曾想到这些人是被骗到这种下场。
这种被骗的事情太过于丢人,众多人明显不乐意继续回应下去。
等到张学舟端了一碗食物过来,新帝才眨了眨眼,看向了这个身边率先通达神通境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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