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角落里的上官玥,比宫勇睿更为慌乱,急声大叫:“不要!”
她一个箭步冲出来,似乎想要冲入战团,却被安云袖一抬衣袖,以柔劲阻拦住。
“上官姑娘,这是他二人的决斗,你不要插手。”
上官玥被柔劲裹住,怎么都挣扎不出去,焦急喊道:“勇睿小心!他一定服用了丁晴给他的那瓶魔药——”
“嘿嘿嘿嘿,阿玥,你是假戏真做,爱上这小子了吗?”楚怀秋扭过头,笑容凶狠而狡诈,“你这么心疼他,不如过来帮他一把?”
他的这种扭曲的神态,上官玥也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
受此笑容感染,就连上官玥的语声也变得恶毒起来:“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楚怀秋的表情愈发残酷,左手上的火焰骤然绽开,迸射出无数道火花,朝宫勇睿扑头盖脸地浇去。
宫勇睿往后仰了仰脖子,本能地想要躲避。但他的右手还死死抓着剑柄,以至于手臂绷直之后,便无法再退。
“蠢东西!”楚怀秋狞笑。
话音刚落的刹那,他就看到一道半扇形的剑光从宫勇睿肩头冒出来,一扑一扫,就贯入了火光之中,将那数十道火符扫得七零八落。
“又是这玩意儿!”楚怀秋瞪大眼睛,头皮微微发麻。
这突如其来的剑气没有像上回一样稍纵即逝,而是来回拍打,将所有火符尽数清除之后,又瞄上了施咒者本人。
楚怀秋终于看清,这并非一道出鞘无回的剑气,而是一只晶莹发亮的翅膀——一只以剑气为羽,冰霜般晶莹剔透,密集排布的剑羽狭长锋利,散发出梦幻般清冷光晕的翅膀!
这剑翼弯曲向前,根根剑羽泛着寒光,朝着楚怀秋面门斩来,映入他的眼帘,如同百剑齐发,势要将他刺成一团肉泥。
此时的宫勇睿杀气冲天,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欲择人而噬!
被这杀气、剑翼所指,楚怀秋身躯微微颤抖,大嚷道:“好啊!好啊!连你这蠢东西也能领悟神通,老天爷果然没长眼睛!”
说话的同时,他左手施咒,就见一层橙黄光芒从指间透出,飞快地形成一个蛋壳似的椭圆形护罩,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砰!”护罩在下一瞬便被剑翼击穿,碎成了漫天飞舞的橙黄光斑。
但楚怀秋的手指往宫勇睿的剑上轻轻一弹,一阵惊人巨力顿时从剑身传递到宫勇睿的右手,宫勇睿低哼一声,体内气息为之一窒,右半边身子也微微麻痹。
他心中暗惊:对方明明只是个符咒师,力量却如此惊人,恐怕已具备了接近八阶的体魄,莫非真是上官玥所说的“魔药”的功效?
剑翼受宫勇睿心念的影响慢了一拍,楚怀秋趁机后退。但他马上看到宫勇睿将长剑抛到左手,又以更为迅猛之势朝自己击来时,眼中的得意瞬间转换成了惊诧。
这一剑不仅快过以往,更是与宫勇睿肩头剑翼形成夹击之势,楚怀秋只来得及挥袖飘出一道符咒,右肩便被剑翼撕开,迸出大蓬鲜血。
他闷哼一声,勉强躲过宫勇睿左手剑锋,但宫勇睿却在半途变招,长剑往右侧一撞,重重击在楚怀秋的腰眼处,他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却被一团风托起来,如离弦之箭射向后方。
这一照面的交手兔起鹘落,情势来回转折,上官玥捂着嘴,连惊呼都发不出来,直看到宫勇睿以神通脱险,行云流水般地转守为攻时,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看着宫勇睿左肩的那只剑翼伸展在半空,在朝阳下折射出清艳危险的光晕,上官玥表情痴怔,心想:原来他注定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可笑我欺他年少,自以为能凭借容貌姿色玩弄于他,实在是糊涂至极!
楚怀秋退到足够远,长袖挥摆,祭出数道符咒,口中怪笑不休:“你以为你赢定了吗?蠢杂种,我这就送伱下地狱!”
符咒射到身前时,宫勇睿刚从泥淖中抬起一只脚。剑翼护在他身前,将符咒一一挡下。
楚怀秋岂会眼睁睁看着他抬起另一只脚?
伴着阵阵狂笑,楚怀秋手指连弹,大袖飘飞,符咒激射,将五岳咒、天罡咒、玄火咒等一道道威力强大的符咒连发如箭,交织如网,癫狂不休地轰到宫勇睿面前。
但宫勇睿全不作理会,只由着护体剑翼将这些倾盆暴雨般的符咒遮挡在外,他调节全身筋骨,猛一使劲,将另一只脚也从陷阱中拔出来。
耳边轰鸣阵阵,赤金褐青等光芒连闪不休,却无一能越过那道透明澄澈的剑翼屏障。当初那些看起来天崩地裂般的符咒,在宫勇睿真正抵达玄罡之后,都变成了螳螂奋臂,外强中干,如此微不足道。
这便是修为境界的差距,六阶与七阶,如隔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崖,玄罡之下便永远只能仰望。一旦登上这座高崖,便觉“一览众山小”,过往种种迷障难关,皆不攻自破!
楚怀秋虽服食药物,用尽各种机巧手段,自诩为七阶「吞日」道士,然而在真正的七阶玄罡面前,便已掩藏不住败絮其内的真相。
跟惜花公子的剑气比起来,这区区百道符咒的罗网又算什么?萤火之光罢了!
“你也只有这点手段?”宫勇睿冷哼,语声因位置急速移动而拉扯变形,一句话未完,他已从漫天符火中冲出,速度快到几乎连肉眼也无法跟上,如同一头豹子撞进楚怀秋怀中。
楚怀秋面上透出惊恐之色,身形如蛇扭动,借着脚下风团躲过宫勇睿的剑芒,但胸膛被其肩头的剑翼划拉一下,即便「铁肤咒」也抵挡不住剑翼的锋锐,刹时寒光浸体,他胸前喷着血倒飞出去。
宫勇睿一招得手,但感觉剑翼刺入时受到了重重阻碍,仍未能真正给予楚怀秋重创。他深吸一口气,血气疯狂流转,脚下重重一蹬,迅疾追向楚怀秋的落地点。
迎面是漫天符火,愈发疯狂,仿佛要隔断这条生死之路。
宫勇睿闭上眼睛,气血运转到极致,仿佛将他整个身躯都撑得鼓起来。
虚空中缥缈哀伤的笛声荡开,随他脚步起伏,与他体内真元节奏相合。
值此时刻,他的身形彻底融入了天地之间,内景外显,展露出玄罡武者应有的威势。
半空落足未稳的楚怀秋未及喘息,眼睁睁看着宫勇睿电射而来,眼中惊惧之色愈发明显。
受玄罡气息所慑,在楚怀秋眼中的宫勇睿,已不单单只是一人一剑,而仿佛变成了一个充塞天地的巨人,手握雷光,脚踏河川,高过了崇山峻岭,每一步踏出都带来天崩地裂般的景象,当宫勇睿冲至近前时,更是几欲撑破他眼球。
直到那一剑递出,霜雪般的剑光倾泻,单纯的雪白盖过了天地间任何色彩,也让楚怀秋眼中的画面终于定格。
这才是真正属于玄罡境界的一剑,亦是宫勇睿平生以来挥出的最强一剑。
剑上的冤屈、痛苦、悲愤,一股脑儿泻入楚怀秋身躯,沿着前一道剑气打开的缺口,将他整个胸膛贯穿,再在体内炸裂开来,五脏六腑都摧残得七零八落。
宫勇睿看着楚怀秋七窍流出鲜血,目光深寒,手臂微颤。
他身后沿途地面都被符火轰砸得坑坑洼洼,满地焦黑,那是楚怀秋最后挣扎的痕迹。在这条狭隘的生死路上,他只出了一剑,便给楚怀秋带来终焉的解脱。
楚怀秋脸上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双眼鼓出,嘴唇蠕动,仍有微弱的声音发出:“不可能……我明明是……八阶金刚身躯……”
宫勇睿没有回答他。
血气疯狂流转,不可能骤然平息。宫勇睿花了一弹指的时间,才重新掌控住这股疯狂的力量,避免了爆体而亡的下场。
然后,他从楚怀秋胸口抽出长剑,随意一挥,甩出一串冰渣、鲜血与脏器碎片渗杂的水花,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结束了。”
接下来,他应该好好整理一下复仇之后的心情,再割下楚怀秋的人头,去谷玉堂坟头祭拜。
上官玥怔怔看着他的侧面轮廓,眼含诧异与些许畏惧,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少年。
她从来没有想到,当初淳朴稚嫩的少年挥出那惊艳一剑时,那种威势与风采,又何曾逊色楚怀秋半分?
如果……如果我没有那般自以为是,如果这一剑是为我而出,那该有多好?
上官玥心中填满了懊恼和悔恨,正自怨自艾时,满肠愁绪却被一阵刺耳的怪笑打断了。
“嘎嘎嘎嘎嘎——”笑声竟来自于楚怀秋。
胸膛被洞穿,脏器损毁大半,受了这么重的伤,楚怀秋居然还能发出笑声。
尤其那笑声是那么凄厉,那么苍凉,如夜枭老猿,听得人遍体生寒。
宫勇睿诧异地抬起头,盯住这个怪物。
楚怀秋胸腔伤口处,人眼可见有血肉在蠕动,彷如触须一般,可不就是一个怪物?
“天真,天真!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伴着凄惨的怪笑,楚怀秋眼珠高高鼓起,最后弹出了眼眶,像是被两条血红的触须状的肉芽送了出来,笔直射到宫勇睿面前!
此等可怖场面,吓得宫勇睿毛骨悚然,慌忙抬剑去刺。
剑尖还未与眼球触须相撞,宫勇睿忽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提着后颈衣衫飞快退到远处。
“不能碰它。”江晨的声音在宫勇睿耳旁响起。
那两颗眼球仍然穷追不舍,拖着血红的触须射来。
江晨上前一步,抬手挥出一掌,就见一片朦胧雪白光晕侵染了大片空间,如同三九天的冰霜铺展开去,将那触须眼球吞没,蔓延向楚怀秋本体。
“嘎嘎嘎!可笑!可笑!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楚怀秋的叫声从尖锐到含混,最后完全听不出扭曲,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妖兽般的嚎叫。
因为他整个人从脑袋到身体都变了模样,无数触须、血虫从他七窍、脖子、胸腔、身下钻出来,将他身躯犁过一遍后,他原本一个高瘦的身子便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像是从内到外翻转了一遍,脏器、肠子、血肉一块块悬挂在外,混杂在无数蚯蚓、蟒蛇般的血红触须中,跟随着一起蠕动,再也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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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迹象无不表明,楚怀秋已被藏空邪神感染,彻底沦为了一个非人怪物。
在场众人无不惊愕,要说最为震撼的,还属上官玥。她想起自己曾对这怪物投怀送抱,顿时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捂住嘴竭力不发出尖叫,但胃里还是一阵阵痉挛干呕。
“这也太恶心了吧!”安云袖喃喃道。
“都离它远一点!小心脚下的蛆虫,千万不要被它们碰到!”江晨沉声吩咐。
安云袖忙不迭地携着楚楚飘身飞到后方屋檐上,远远看着那团触须翻腾的血肉,只觉得今天恐怕得省下好几顿饭。
薛金刚之流更是早就窜到了七八丈外。
“老姜,该是你大展神威的时候了!”江晨朝旁边看了一眼。
血帝尊负手注视狂舞的触须,摇了摇头:“只怕已经迟了。”
江晨急道:“你不是已经赶跑了那个什么藏空邪神吗,现在这点东西难不倒你吧?”
血帝尊淡淡地道:“我只驱走了祂的意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祂种种邪异手段,需要专业的拔魔道士来收拾残局。”
江晨眼睛一亮,想起身边就有一个专业的芳华观道士,转头向雨因望去:“小道士,轮到你露脸了!”
雨因直勾勾盯着场中的肉团,满脸冒汗,结结巴巴地道:“这位楚施主……已经彻底魔化失控,以贫道的修为,只怕……”
几人说话间,那曾经名为楚怀秋的肉团似乎找到了目标,不再原地狂舞,而是从地面弹起,挟着百千根触须,汹汹然朝修为最弱的雨因扑去。
雨因手忙脚乱地祭符,忽然眼前多出了一个高大昂藏的身影,以猛龙过江之势截住了肉团触须。
“轰——”风声大作,伴着龙吟阵阵,那灰衣大汉一掌劈出,挟摧山裂石之力,重重击在肉团上,将其轰得四分五裂,血汁乱溅,断须迸飞。
“老谢,你用劲太大了!”江晨叫道,“留点力,别把它打散了!”
说话间,他已制造出一个空间断层,五面围拢,唯独留了一面,因为还有一部分触须残骸还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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