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百骑卒本就是白袍营中的精锐,行动迅捷、执行力强,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持枪上马。
距离营门远的,已经将甲胄披上,以伍为单位向前。
距离营门近的、没来得及穿甲的骑卒则是后退至营寨侧门,迅速的迂回去吕旷、吕翔的后方。
应对夜袭劫营,白袍营在平日里的训练就已经演练过。
再有周瑜近几日下达的强硬军令,谁也不想在遭遇夜袭时因为慌乱不听军令而被身边的袍泽一枪给捅了。
“好迅速的反应!”
吕旷和吕翔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白袍营的反应太快了!
若不是营帐中还留着白袍营士族的白袍甲擘若不是一部分白袍营士族赤膊上阵,吕旷、吕翔几乎都以为白袍营提前得到了劫营消息在这以逸待劳。
然而,这种遇到夜袭还能不慌不忙、从容应对的情况,比以逸待劳更让吕旷、吕翔忌惮。
以逸待劳,只能夜袭被白袍营的守将提前识破,并不能明白袍营有多强的战斗反应。
唯有不知敌军夜袭、却能在遭到夜袭的时候从容应对,才令人惊骇、惧怕。
虽然心中惊骇白袍营的反应速度,但吕旷、吕翔已经没有时间去多想了。
撤退是不可能撤湍!
既然白袍营有准备,那么胜负就得打过才知道了。
“吕翔,助我冲杀主帐!”吕旷大喝一声,很快就有了应对。
不论白袍营反应如何迅速,只要杀了主帐的赵云,胜利依旧是属于吕旷的。
吕翔亦是舞动手中长枪,向孙策等人冲杀。
然而吕翔不知道的是,孙策这群“普通的骑卒”,几乎都是在临淄城的时候单挑赵云落败的悍勇之士!
单挑赢了,取代赵云。
单挑输了,在白袍营当卒。
哪怕是孙策,也不例外!
如果这群“普通的骑卒”中还有不够悍勇的,大概就是伍长和什长这些低级军将了。
吕翔不明情况,压根没将眼前这群大部分都能当个都伯的卒当回事。
敢跟赵云单挑的,哪怕是输了,也不是普通的骑卒能比的。
尤其是,这群悍卒中,还有个自比霸王的孙策!
“什么情况?”
吕翔一枪刺向孙策,却被孙策轻易的躲过。
对于吕翔这样的猛将而言,普通的卒基本上是一枪一个,即便不能一枪致命,也不可能如孙策这般轻易的避开。
“敢觑你孙爷爷,可是会没命的!”孙策右臂死死的夹住吕翔的长枪,右手的长枪迅速换到左手,还不忘大喝:“这人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吕翔气得两眼发黑,眼前这卒不仅气力极大,自己吃了个暗亏不还要被嘲讽。
原本想来补枪的两个白袍营骑卒,听到孙策的喝声竟然直接就调转枪头了!
耻辱啊!
吕翔自问统兵多年,就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哪怕被那两个白袍营骑卒刺两个窟窿,吕翔都觉得心中舒坦些。
战场之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单挑。
似吕翔这种武器被孙策拖住、孙策的袍泽冲过来补枪的事,屡见不鲜。
可偏偏,孙策直接喝退了补枪的骑卒,要跟吕翔玩单挑!
这是何等的自矜啊!
如果孙策是个将军,吕翔还能稍微认可孙策的行为。
可眼前的孙策,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卒!
“我乃河北上将吕翔,子,可敢通报姓名?”吕翔怒而大喝,已经忘记了韩猛的命令,直接报了真实身份。
孙策大笑,松开吕翔的长枪:“就你也配称上将?我乃征北将军麾下白袍营骑卒孙策,来,给你个机会!”
一个自称上将,一个自称骑卒。
然而一个上将,却被一个骑卒给抓住了长枪。
更讽刺的是,骑卒还给了上将一个再打一次的机会!
吕翔已经被怒火迷了眼,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统兵大将。
孙策的轻视和嘲讽,让吕翔恨不得将孙策碎尸万段。
“子,战场之上敢如此狂傲。”
“死来!”
吕翔挥枪就刺。
然而在孙策眼中,这一刺处处是破绽!
“若不是要服众,避免众军士言我是偷袭才侥幸赢你,你根本没这一枪的机会。”孙策大喝一声,震得吕翔两耳都有些嗡鸣。
下一刻,吕翔就感受到了长枪传来的强悍力道。
握枪的右手,虎口裂了!
“不——”
还未等吕翔反应过来,孙策的长枪就已经刺穿了吕翔的脖子。
另一边。
吕旷率兵直冲主帐。
却见主帐前,一将横枪立马,早已静待多时。
“黑山杨凤在此,敌将可敢通报姓名!”吕旷依旧自称的是黑山渠帅杨凤,虽然隐隐猜出了眼前武将的身份,但没忘记喝问。
“黑山杨凤?”赵云冷笑一声:“巧了,上回让你给侥幸逃了,今日你却主动来寻死。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吕旷顿时有些懵?
这赵云,认识杨凤?
但很快,吕旷就觉察到了赵云语气中的嘲讽味道,知道对方压根不信“黑山杨凤”这个身份。
“狂徒,找死!”吕旷恼羞成怒,一枪挑向赵云。
赵云却是不疾不徐,轻轻一抬亮银枪。
就在吕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云身上时,却见近前方拉起了几根绊马索。
吕旷的双眼,瞬间圆瞪。
一阵扑通声相继响起,吕旷及身后的骑兵纷纷被绊马索绊倒。
还未等吕旷反应过来,箭矢呼啸而来。
可怜的吕旷,连赵云的长枪都没碰到,直接被射成了筛子。
“冒充黑山贼劫营,这是哪个才想出来的计策?”周瑜仗剑而出,看着死不瞑目的吕旷不由冷笑:“没了甲胄,又如何能挡住乱箭?”
不论是赵云还是周瑜,都不相信吕旷冒充的黑山杨凤身份。
这里是河间国,黑山贼绕过冀州大片区域,跑到河间国来劫营,理由也太牵强了。
赵云却是多了几分担忧:“前面就是鄚城,这群自称黑山贼的兵,必然是鄚城的兵马。看来有人不太希望我们去易京城。”
周瑜笃信而笑:“赵将军不必担心,这群人冒充黑山贼,必然是私下调兵。”
“久闻袁绍麾下,文武争功,袁绍不能约束。”
“必然是有人不愿荀谌计成,故而在鄚城外截杀我等,倘若劫营成功,鄚城的兵马必然会冒充白袍营去诓骗公孙瓒的家眷出城。”
“如此一来,袁绍就可以用公孙瓒的家眷胁迫公孙瓒出城决战。”
“这破公孙瓒的功劳,就不再是荀谌的了。”
“不过这鄚城的守将颇为谨慎,担心劫营失败,又坏了荀谌的计策,故而让这群人伪装黑山贼。”
“虽然理由很牵强,但只要鄚城的守将一口咬死是黑山贼,我等也不可能真的去跟鄚城的守将理论。”
“如今劫营失败,鄚城的守将担心事情败露,非但不会再拦我们,而且还会催促我等快些抵达易京城。”
“否则时间一拖,荀谌必然会觉察到情况有变。”
正间。
孙策策马而来,手中拖着吕翔的尸体:“将军,此人自称是河北上将吕翔。”
赵云微微眯眼:“自称?”
孙策笑道:“这厮一开始自称是黑山张燕,被我激怒后就改口是河北上将吕翔。”
周瑜抚掌大笑:“吕翔必然是鄚城的守将,赵将军可将投降的河北兵聚在一起,让他们将吕翔及其余河北兵的尸身都运回鄚城。”
“然后再给鄚城的守将去信,信中就言:昨夜击溃一群黑山贼,剩下的黑山贼愿意改过自新,故而送往鄚城。”
孙策不由一乐:“阿瑜你这是要恶心那鄚城的守将啊,也不怕这鄚城的守将恼羞成怒。”
周瑜目光灼灼,嘴角微微一勾:“只有鄚城的守将恼羞成怒了,他的下一步我才能准确的预料。白的恶狼,可比夜间的恶狼要容易对付。”
赵云点头,采纳了周瑜的提议,将降卒组织起来,也不盘问他们的身份,直接让其将吕旷吕翔及战亡的鄚城兵尸体送回鄚城。
又将书信交给一个投降的军将,让其将书信带回给鄚城主将。
这群侥幸活得一命的鄚城兵,纷纷喜极而泣,运着战亡的袍泽尸身返回鄚城。
“两个废物。”
韩猛见到吕旷、吕翔的尸体,眼中不加掩饰的流露出了鄙视。
不作死就不会死。
劝不了作死的人。
“将军,有白袍军主将赵云的书信。”一个军将心翼翼的将书信递给韩猛。
韩猛一扫信中内容,很快就明白了赵云的用意。
“赵云不想生事,正好,本将也不想多事。”韩猛冷笑一声,唤来胞弟韩炳:“阿炳,持本将手令,明日一早去道口等着赵云。”
“命令就一个:让那赵云赶紧滚去易京城,若是敢在鄚城拖延,本将会以刺探鄚城军情为由出兵缉拿。”
韩炳疑惑道:“兄长,那赵云经此一战必有不少折损,何不出兵将其擒下?”
韩猛瞪了韩炳一眼,呵斥道:“吕旷、吕翔犯蠢,你也犯蠢吗?”
“要生擒赵云,必须等到赵云接到公孙瓒的家眷之后才可以动兵。”
“如此一来,就不会坏了荀谌的计划,否则公孙瓒继续在易京城死守不出,荀谌就可以借口这都是我等擅自出兵才坏事。”
“大将军的怒火,是你能承受还是我能承受?”
“吕旷、吕翔想要讨好逢纪,死不足惜,你别在这犯蠢,否则即便你是我亲弟弟,我也将你军法处置。”
韩炳被狠狠呵斥,顿时不敢多言,自顾去道口准备。
“吕旷、吕翔虽然犯蠢,但这二人都颇为骁勇,如今双双被斩,赵云昔日击败文丑,不是侥幸。”
“这支白袍营虽然是传闻中的新兵,但遭遇劫营的反应却比征战多年的老兵还迅速,不是好对付的啊。”
“明知道吕旷、吕翔是假冒了黑山贼的身份,赵云却也默认了劫营的是黑山贼,而不是鄚城的兵马。”
“这是笃定我不会再出兵拦截吗?”
韩猛仔细盘问了溃兵,对白袍营的战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即便是韩猛将兵多年,又跟公孙瓒打过几次,也不敢自己的兵在遇到劫营的时候会比赵云的兵马反应更迅速。
更大的可能是,突然遭到劫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直接乱了。
而赵云的应对也让韩猛颇为忌惮。
能笃定韩猛不会再拦截,也意味着,赵云同样能猜到韩猛的后续想法。
细想了一阵,韩猛拟了一份战报,遣人快马加鞭的送往涿城。
虽然韩猛智略不足,但韩猛惜命。
赵云接到公孙瓒家眷后,韩猛是要配合其余伏兵将赵云留在冀州的。
而现在,韩猛的反应都被赵云给预料到了,还如何去配合其他伏兵拦截赵云?
韩猛可不想一不心就中了赵云的诡计,然后跟吕旷、吕翔一样,含恨而亡。
翌日。
在韩炳的催促下,白袍营顺利的通过了鄚城地界,来到了易京城下。
“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来护送本将的家眷。”
见到赵云,公孙瓒不禁有些感慨。
因为刘虞的缘故,公孙瓒跟赵云之间有不少的不愉快。
赵云不卑不亢地道:“公孙将军,云奉玄德公之命来此,只为公事,不会因为私怨而坏公事。”
公孙瓒轻笑:“赵将军的品行,本将自然是信得过的。劳烦赵将军一路辛苦,护送本将家眷回青州。”
“待赵将军回到青州后,可替本将转告玄德:本将这辈子最值得夸耀的,便是有玄德这个兄弟。玄德重义,本将也不能无情,本将会给玄德送一份大礼。”
公孙瓒的语气很平和,平和得让赵云都忍不住暗暗惊诧。
赵云微微拱手:“公孙将军放心,云既然奉令而来,就不会让公孙将军的家眷有半个折损。”
公孙瓒笑道:“有赵将军的承诺,本将就放心了。簇不宜久留,请赵将军即刻启程吧!”
当即。
公孙瓒告别了公孙续和妻女,又让公孙续押送了大量的粮食辎重,随赵云一道返回青州。
看着逐渐远去的妻儿,公孙瓒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袁本初,你我之间的仇,也该有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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