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城。
袁绍将手中的讯报放下,语气中多了喜色:“易京城的蒋奇传来情报,公孙瓒趁夜率军出城,斩杀了城北营的独眼将刘宗。”
“这缩头乌龟,终于不再藏身易京城这个乌龟壳了。”
虽然城北营的蒋奇损兵折将,但袁绍非得不怒反而惊喜。
公孙瓒肯出城作战,就等于放弃了易京城要跟袁绍殊死一搏了。
袁绍不怕公孙瓒出城斩将,就怕公孙瓒死守不出。
如独眼将刘宗这种水平的战将,袁绍麾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死一个不心疼。
可公孙瓒开始出城作战了,就等于这幽州战事也即将结束了。
作为献策者的荀谌,此刻亦是激动。
公孙瓒出城,就等于破易京城、擒杀公孙瓒的战功即将到手了。
以后这袁绍麾下,荀谌要自称谋主,谁又敢抢?
“大将军,公孙瓒出城斩杀刘宗,这是是在向大将军发起挑战。”
“为了避免公孙瓒再次退回易京城,大将军可用诱敌之计,引公孙瓒大军出城,再遣大将断其归路。”
袁绍抚着短髯,这询问的语气也是轻快:“友若准备如何诱敌?可细细道来!”
荀谌早有准备,献策道:“公孙瓒临死反扑,大将军在何处,公孙瓒就一定会杀向何处。”
“只要大将军亲往易京城,公孙瓒必定会中计!”
话音刚落,早已按捺不住的逢纪大喝起身:“荀谌,你竟敢让大将军亲自诱敌,是何居心?”
“大将军贵为千金之躯,岂可立于危墙之下?”
“要灭公孙瓒,遣一大将即可,何须大将军亲往?”
“倘若大将军有个闪失,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没有大将军,你就不能用诱敌之计了吗?若你没有良计,就换我来!”
逢纪最近很烦躁。
荀谌频频献计,隐隐有袁绍谋主的趋势。
连许攸和郭图,都暂时被荀谌的锋芒给掩盖了。
许攸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自从公孙瓒困守易京城后,许攸就没怎么出谋画策了,直接向袁绍讨要了个涿郡太守的官职,平日里都不怎么见得到人。
郭图虽然也不满荀谌,但郭图暂时也不想坏了荀谌的谋划,而是直接去了南皮。
也就逢纪还在袁绍跟前与荀谌争功。
不争不行啊!
逢纪自视甚高,一直都将自己视为袁绍的谋主。
因此,逢纪与许攸争、与郭图争、与荀谌争,谁献策多,逢纪就要跟谁争个高低。
如今见荀谌频频献计立功,逢纪心中嫉妒得发疯。
逢纪在洛阳的时候就跟着袁绍了,这些年也出谋画策不少,对袁绍的个性已经摸得很明白。
这一阵喝斥,不仅将荀谌给喝愣住,袁绍看向荀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猜疑。
“元图言之有理,灭公孙瓒,何须本将亲往。”袁绍觉得这涿城待久了也挺舒坦的,不怎想披甲上阵了。
反应过来的荀谌,看向逢纪的眼神充斥着愤怒。
看似逢纪在维护袁绍的安全,其实逢纪的核心就最后一句“若你没有良计,就换我来!”
眼看就要成大功,让逢纪去?
那荀谌这忙前忙后的,岂不是白忙活?
给谁都不可能给逢记!
想到这里,荀谌的语气也不客气了:“逢元图,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即便大将军不亲征,我也有良计诱敌!”
“诚然,生擒公孙瓒,只需一大将即可,可大将军不亲往,又如何能看到公孙瓒的狼狈模样,除了大将军,谁又有资格生擒公孙瓒呢?”
“公孙瓒好比一鹿,而这世间,唯有大将军这般的英雄才有逐鹿的资格!”
荀谌暗暗冷笑:奉承话,谁不会啊?
又是逐鹿,又是英雄,袁绍听得舒坦,顿时又犹豫了:“友若言之有理,公孙瓒也是一方人杰,若不能由本将亲自统兵生擒,岂不是遗憾?”
“可元图得也有道理,本将已经是大将军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见荀谌和逢纪意见不合,袁绍又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见袁绍犹豫不决,逢纪开心了。
这战机本来就稍纵即逝,时间拖得越久,抓稳战机的机会就越少。
只要荀谌的谋划出了纰漏,逢纪就可以趁机落井下石将荀谌驱逐,然后力挽狂澜,成为覆灭公孙瓒的最大功臣。
荀谌心中恨不得将逢纪一刀砍了,本来是好好的一场谋划,结果逢纪一搅合就出问题。
不论荀谌如何争辩,逢纪总有办法反驳荀谌。
这一争论,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袁绍听得头大,连忙来了句明日再议,就借口离开了。
“逢元图,你到底想做什么?”袁绍一走,荀谌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死死的盯着逢纪。
逢纪此时却是心中惬意无比:“荀友若,别这么激动。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心情越好,才能活得越久。”
“啊,我忽然想起,今夜还要请正南喝酒,就不奉陪了。”
荀谌的拳头死死的握紧。
良久。
荀谌松开了拳头,强压怒火:“逢元图,别以为我就没招了。郭图不在,这涿城还有许攸!”
虽然许攸贪婪,但荀谌准备出让一些利益,让许攸也去劝谏袁绍。
而在涿郡太守许攸的府邸郑
许逸则是将郑平赠送的龙涎和千年老参都摆在了许攸跟前。
虽这龙涎,许逸谎称会送给袁买,但以许逸的贪婪,到手的宝贝又岂能轻易的送出去?
哪怕对方是袁绍最宠爱的儿子袁买也不行!
“叔父,那个青州盐商许平,是个值得结交的!”许逸开始在许攸面前夸郑平:“不仅给了侄儿一条船的盐,还送了侄儿千年老参。还有这龙涎,也是极品啊!”
许攸眼中亦是闪过贪婪。
为何要跟着袁绍?
不就因为跟着袁绍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吗?
为什么要来当涿郡太守?
不就因为当涿郡太守可以尽情的贪吗?
反正以许攸跟袁绍的关系,只要不贪得太过分,袁绍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那盐商许平,想要什么?”许攸的眼神从龙涎和千年老参移开,静静的询问。
能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必然是有所求。
而对方又是青州人,许攸下意识的就多了戒备。
许逸道:“许平想要一个免死诏令。”
“免死诏令?”许攸蹙眉:“你怎么回答的?”
许逸有些得意:“我跟那许平,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压根没资格见子,子就是个提线木偶,有这心思不如讨好大将军。”
“然后这龙涎,大将军看不上,但袁买公子看得上!”
“到时候叔父只需要给大将军一声,哪里还需要将龙涎送给袁买公子啊。”
许攸看向的眼神瞬间变了,仿佛一柄锋锐的尖刀一般。
许攸质问道:“你跟那盐商,子是个提线木偶?”
许逸还没反应过来:“对啊,子本来就是个提线木偶啊?”
“糊涂!”许攸呵斥道:“区区一些珍宝,就将你的眼给迷了吗?交浅不言深的规矩你都忘了吗?倘若那盐商是刘备的密探,你就是在泄密!”
“被审配那狗贼抓住把柄,十个你都不够被砍的!”
许逸不以为意:“审配岂能跟叔父你相提并论?他不过是邺城一豪强,岂能比得上叔父跟大将军自幼相识?”
许攸见许逸这副不知深浅的模样,心中更气:“我堂堂南阳名仕许子远、智冠当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侄儿。”
“给你五百郡兵,立即去寻那许平,不问缘由,直接乱刀砍死!”
许逸惊愕的看向许攸:“叔父,那可是青州盐商!这要是乱刀砍了,还有哪个盐商敢来幽州贩盐?”
“若能跟盐商合作,都不用去收刮涿郡的那些穷鬼了。”
“叔父,那可是盐商!青州的盐商啊!”
“叔父你放心,侄不会看错的,那个盐商就是个墙头草。”
“侄本以为那盐商要当内应,结果你猜他怎么?”
“那盐商,他只要免死诏令,不会当内应。若是大将军赢了,他就带着青州盐商拥护大将军,若是大将军输了,就当这话没过。”
“叔父啊!若我们能跟这青州盐商结交好,他日大将军破了青州,游青州盐商支持大将军,可都是叔父你的功劳了!”
许逸不想丢掉到嘴巴的好处。
在许逸看来,袁绍注定是要荡平下的。
以“许平”为首的青州盐商肯定会归附袁绍的,若是让盐商归附袁绍是许攸游的功劳,那今后许家就必然会直接负责跟整个盐商的对接。
盐铁暴利,哪怕许攸叔侄少贪一点,那都是难以估量的财富!
跟着袁绍,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在许逸的一阵分析下,许攸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转而开始权衡这其中的利弊。
若是弊大于利,许攸一定会再遣郡兵去砍了许逸口中的盐商许平。
可若是利大于弊,那就值得许攸冒险了。
敢策划废黜灵帝刘宏的狠人,可不是个胆怕事的。
对于许攸而言,是否冒险就一个字:利!
“阿逸,去给那许平送一份拜帖,我要亲自见见那许平。”许攸思索良久,决定亲自见见许逸口中的青州盐商“许平”。
利归利,必要的措施也得樱
只有亲自见了这盐商许平,许攸才敢放心的跟许平谈合作。
许逸也知道自家这叔父向来谨慎,跟许攸谈了时间后,就遣人去送拜帖。
许逸前脚刚离开,荀谌就叩门而来。
一听是荀谌,许攸连忙将龙涎和老参都藏了起来,这才出内屋来见荀谌。
“荀侍中今日怎有空来寻本府?”许攸看似有礼,但实则跟荀谌保持了微妙的距离。
荀谌扫了一眼左右,徐徐道:“许太守,还请屏退左右。”
许攸眼一眯,挥了挥手,周围的侍女侍卫相继退下,随后问道:“荀侍中,什么事非得这么谨慎?”
荀谌也不客套,直言帘地道:“希望许太守能助谌行计,倘若功成,谌必有厚报!”
许攸略微一想,就猜到了原因:“逢纪那条疯狗,又开始乱咬人了?”
荀谌怒哼一声:“许太守猜得没错,就是逢纪那条疯狗,让谌的献计又被大将军搁置。”
“这军机大事,本就容不得拖延,逢纪是想故意看谌出丑,然后趁机将谌取而代之,他就可以从容部署诛灭公孙瓒。”
“如此一来,功劳就全成了逢纪的,而谌奔波几月,非但无功,还要被问罪。”
“许太守若能助谌成事,他日许太守有求,谌必定全力以赴!”
许攸笑容满面:“荀侍中客气了,本府早就看那逢纪不顺眼了。”
如今暂时远离了大将军府的许攸,虽然跟逢纪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但逢纪的好友审配却总是盯着许攸,时常弹劾许攸贪墨钱财。
这让许攸很是恼怒。
如今荀谌要跟逢纪斗,许攸是乐得支持。
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啊。
荀谌见许攸同意,顿时大喜:“许太守高义!谌这有一份诛灭公孙瓒的全盘部署,还请许太守今夜随谌觐见大将军,最好能在今晚就将这部署给定下来。”
“不可让逢纪再添乱了!”
许攸扫了一眼荀谌的方案,不由暗暗惊叹。
“不愧是荀氏一族的才俊,怪不得逢纪那疯狗极力想要拖延时间。”
“本初若依计行事,公孙瓒必死无疑!”
“既然能让逢纪吃瘪,本府又岂能不助荀谌?”
想到这里,许攸当即同意了去见袁绍的恳请:“正好,本府最近得了一件珍宝,要献给本初。”
许攸回屋取出了龙涎。
原本许攸是想将龙涎据为己有的,但为了助荀谌成事,许攸也不得不拿出这龙涎珍宝。
此时的袁绍,正陪着儿子袁买练字。
袁绍四个儿子。
长子袁谭貌似忠厚,次子袁熙胸无大志,三子袁尚虽然最像自己但赋太差。
反倒是儿子袁买,不论是学文还是学武都是一点就通,让袁绍颇为喜欢。
见许攸和荀谌同时到来,袁绍不由眉头一皱:“子远,你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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