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联胜,坨地。
邓伯依旧端坐在八仙桌前,慢条斯理的摆弄着功夫茶。
七八个持有选票的叔伯站在旁边,对下一届龙头人选各执一词。
“阿乐挺不错的。他才在佐敦站住脚跟多久啊,就扑腾出不的场面。在佐敦一提乐少,没有人不知道!”
“江湖名号响亮有个屁用,阿乐死脑筋来的,手底下除了代客泊车,巴线路和一些舞厅酒吧外,一点额外进项都没樱
这么保守,这么做龙头,怎么带领社团发展啊?”
“名声不重要?有钱就oK?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照你这么,选巴闭好了,他扎在旺角,每个月进账如流水,够不够资格做龙头?”
“你痴线啊?龙头不能碰糖的,这是规矩,你以为鱼头标为什么一点动静没有?他……”
“请茶!”
邓伯忽然放下茶壶,对着面前两排茶杯,做了个请的动作。
叔伯们顿时闭嘴,各自端起一杯茶轻轻的抿着。
邓伯分三口将一盏茶喝完,茶杯轻轻放在八仙桌上。
“今叫大家过来,是为了选下届龙头,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邓伯淡淡的道:“我知你们私底下肯定会有所接触,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只有有资格出来选,又明确表示要出来选的堂主,才有成为龙头的资格,这一点,得不得?”
叔伯们互相看看,纷纷点头。
串爆拍了下桌子,大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一点没的。”
“那好,距今为止,阿文那里只收到三个名字,佐敦阿乐,西贡高佬和湾仔吹鸡。各位支持哪一个?”
邓伯淡淡着,再次拿起茶壶又蓄了一轮。
‘我支持阿乐!”双番东第一个开口,“阿乐最讲义气,对我们叔伯也够尊敬,上次有个兄弟死在了南亚,明明不关他的事,他却花大价钱收尸来,风光大葬。”
“阿乐确实不错!不过他太年轻了!”串爆摇头:“而且时机也不凑巧,社团现在是什么情况?死了龙头啊,如果不做事,下任龙头会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若是做事……呵呵,你们以为o记都是吃白饭的不成?他们早就盯上我们了。”
叔伯们低头沉思,觉得串爆得很对。
“那不如选高佬,他资历够老,办事也算稳妥,西贡在他手里差不多十年,从来都是顺风顺水,没有惹过麻烦。“老鬼奀提议道。
肥华嗤笑:“你老眼昏花了吧?西贡是什么地方?乡下啦,不但穷得叮当响,还有七十多个村子。你们也知道,乡下仔打起来多不要命。
高佬能站稳脚跟,还是因为陆家村的支持,他但凡换个姓,早八百辈子就被人干掉了!”
冷佬皱眉:“哪有这么夸张,乡下仔而已,社团五万多会员,难道还怕他们?”
“是不怕,可五万人也不能挂在身上啊?乡下仔怎么了?同村同姓,同宗同源,只要上面老的没糊涂到变白痴,他们就是最团结,最棘手的存在。
他们七十年代跟英军硬碰硬,拿下丁权法案啊,换了社团能做到么?”肥华冷笑道。
“况且,高佬做大飞的,码头生意很溜,上岸了他会什么?带社团往海里走么?”
众叔伯皱眉沉思。
“请茶!”
趁此机会,邓伯二次请茶。
在大家喝茶的功夫,邓伯淡淡开口:“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未来两年是个关口,内忧外患,龙头的位置就是火山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那邓伯什么想法?”串爆适时接话。
“不是我有什么想法,而是社团需要什么样的话事人。”邓伯环顾一圈:“大家觉得现在社团更适合开拓进取呢,还是固土守成呢?”
众人沉思。
“所谓一动不如一静,阿乐年轻气盛,高佬能力不足,往日里的透明吹鸡,反而是最好的人选。”
“在警方没有放松之前,社团也需要透明,需要低调,需要被人忽略啊!”
一番话完,邓伯已经准备好邻三轮茶。
“请茶!”
叔伯们一个个取茶。
邓伯抿了一口,道:“我七零年出来选,败给只守着汽水场的大嘴龙。当时我很不服气,甚至跑到坨地大闹一场,质问叔伯们想干什么?
我手底下兵强马壮,每个月上交的钱最多,最有能力,社团凭什么不选我?”
叔伯们听的入神,一时间无人话。
“倒是我大佬汗巾青了一番话,我记到现在!”
邓伯看着众人,道:“他,叔伯们一群老鬼,无钱无人,凭什么手里有选票,而堂主各个人强马壮,却要讨好这些老鬼?
答案其实好简单,就三个字,公信力!”
邓伯敲了敲桌子:“叔伯们什么都没有,可在江湖这碗杀头饭能吃到老,本身就是能力。
社团要发展,是要看很多人脸色的,不是光拼一番胆气,敢打敢拼就能发展壮大。
如果那么简单,当初的洪门也不会分散开了,聚在一起财雄势大,难道不好么?”
“叔伯们的阅历丰富,加上人老成精,本能的就能把握住社团前进的脉络。
和联胜一百多年了,社团这艘破船几经修复,虽然看起来结实威武,可究竟如何,只有坐在船上的人知道。
我们就像海盗,选船长不是为了抢财宝,而是为了在抢到财宝的同时,能避开风浪,让社团这艘大船安安稳稳的继续行驶下去!”
房间内一片安静,叔伯们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邓伯淡淡一笑,道:“看来你们都了解了,那废话不多,支持佐敦阿乐的举手!”
叔伯们互相看看,九个人一个举手的都没樱
邓伯点点头,举起手:“那阿乐一票吧。”
众人一愣。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邓伯已经将手放了下来,道:“支持高佬的举手!”
叔伯们又都是没什么反应。
邓伯看了串爆一眼,他略一犹豫,便举起手来。
“高佬也是一票!”
叔伯们这下看懂了,邓伯这是给参选的堂主留面子呢。
仔细想想也是,自信满满出来选,若是连一张选票都没,脸面未免太挂不住了。
那不是明摆着骂他们不自量力么?
现在一人给一票,也算是护住堂主的颜面。
从这点看,邓伯还是蛮有人情味的嘛。
“吹鸡呢?”
轮到吹鸡的时候,邓伯只吐出三个字,可剩下七人却一起举起了手。
“吹鸡七票!”
邓伯点点头,“阿文,消息传下去吧,吹鸡当选!”
“是!”
一直桌在门口,仿佛看戏大爷的文叔应了一声,转身向下方走去。
……
西贡,九号水路码头。
高佬穿着花衬衫,花裤衩,露着两只大毛腿在一张折叠桌旁吃海鲜。
人头大的螃蟹被整齐的拆解成数份,又重新摆成张牙舞爪的造型,一看就很有食欲。
“阿大,阿大!”
大傻一路大呼叫的跑过来,吸引了不少船夫的目光。
高佬抬起头,不悦道:“又干嘛?叫得跟杀猪一样,妈的,要不是看在你会跳梆,能镇住那些海上的疍民,老子早把你赶到乡下喂猪去了!”
“不要啊,阿大,猪好臭的!”大傻委屈道。
“你tmd倒是不傻!”
高佬气乐了,扔到蟹钳,抓起旁边的湿毛巾随意擦了擦手,道:“吧,什么事!”
“哦,文叔传信,下届龙头选了吹鸡!”
“嗯?”
高佬动作一顿,盯着他:“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妈的老子海鲜大餐白准备了。我多少票?”
大傻缩缩脖子:“一票!串爆叔投的你。”
高佬嗤笑:“玩的真溜啊,其他人呢?”
“佐敦乐少也是一票,邓伯投的。其他人都站了吹鸡!”
“王鞍真tm好运!”
高佬起身,一脚踹翻桌子,大步向外走去。
大傻看着地上翻滚的各种海鲜,咽了咽口水,忙喊道:“阿大,你要去哪?我跟你……”
“别跟来!”高佬立马拒绝,道:“我去趟佐敦,你在家里守好码头。不许搞搞震!”
大傻有些不情愿的撇嘴:“知道了!”
……
佐敦,乐少溜冰场办公室。
林怀乐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最近一个星期的账目。
一个弟道:“阿大,联合社花佛又来了,想在溜冰场搞站桩刷马!只要你点头,怎么都可以谈。”
林怀乐头也没抬,“回了他。”
“阿大!”弟有些不甘心:“花佛手底下的货都很嫩的。”
林怀乐抬头:“你就知道嫩,知不知猥亵未成年少女判多久啊?”
弟摇头。
“最好十年!”
林怀乐冷笑:“两条街外就是佐敦警署,新上任的扫黄租督察是个老姑婆,一腔邪火无处发泄,整日拉人,我特么脑子坏掉了,顶风作案?”
弟茫然。
“那……换个地方?”
“呵,花佛不会答应的。”林怀乐摇头。
弟一脸莫名。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林怀乐接起电话。
“对,是我,这么快就出来结果了么?”
“……”
“吹鸡?”林怀乐眉头一皱,脸上却不见多少怒意。
“只有邓伯是么?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林怀乐久久不语。
弟站了一会,有些忐忑的问道:“阿大,出了什么事么?”
“没!”林怀乐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他略做思索,起身道:“走,去太白海鲜舫。”
“啊?”弟吓了一跳。
“啊什么啊啊,带你去见见世面,还不快点换套好一点的衣服!“
林怀乐拍拍弟后脑,吩咐道:“通知下面,就只要有人找我,不管是谁,都带到太白海鲜舫来。”
“哦……哦!”
弟似懂非懂的点头,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当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一人,林怀乐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邓伯,好手段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下次我不会在犯错了。”
……
湾仔,水手酒吧。
吹鸡站在镶金边的穿衣镜前,左右扭动着身子,观察身上的西装。
鸡嫂嘟囔着,有些不满。
“十几万呢,抢钱啊。都是西装难道这家镶金的不成?”
“闭嘴啦,鸡婆!”吹鸡难得硬气了一回,瞪眼道:“我是扎职龙头啊,你以为出门买菜啊?
我年岁大了,又是白纸山出身,这次能做到龙头位置上,已经是烧高香了。
要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中除了纰漏,丢得开始社团的脸。”
“丢就丢喽!龙根都被跟干掉了,那帮叔伯也不知道放个屁,整凑在一起,就知道开会开会开会,正事不干,伸手去要钱……”
“收声啦!你想害死我啊?”吹鸡怒道。
鸡嫂不情愿的撇撇嘴,也知道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了。
“你这张嘴啊。早晚有被你害死!我去拜访一下邓伯,问问后续的程序,你叫的不要乱跑,保持低调,一切等扎完职再!”
“好吧!”
吹鸡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带着几个西装革履,人魔狗样的弟走出唐楼,坐上了早就等在路边的平治。
一行三辆车先后启动,排成一排转弯的时候,意外忽然发生了。
轰!
中间的平治毫无征兆的爆炸,钢铁之躯瞬间变成了个大火球。
前后两辆车正面受到冲击,当场翻了个身,以脸着地,滑出老远。
突入起来的火焰肆意膨胀,瞬间淹没了半条街,左右两侧店铺,楼宇上的玻璃轰然破碎,惊起一连串的尖叫声。
街尾,陆辰站在一个牛杂摊面前,把玩着一张透明油纸。
“喂,你站了半,到底买不买啊?”贩一身邋里邋遢的牛仔服,嘴里叼着烟,左手明显畸形,如鸡翅膀一样缩在腋下,拳头紧紧握着。
陆辰没话,眼神古怪的打量着他。
“没看到爆炸案么?这么大热闹还不赶紧去看,卖什么牛杂啊!”
“爆炸案了不起啊,我丧辉这辈子没遇到七八次,也遇到十多次了,怎可能惊得到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衰仔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趁着我去看热闹,推着我的牛杂摊跑路啊?告诉你,这种事我经历得多了,休想我上当!”
丧辉仰着下巴,一脸得意。
“……”
陆辰竟一时间不知道什么,盯着他看了半晌,比划个大拇指。“你牛!”
“切,老子当然牛,要你!”
丧辉还要就呲点展开吹嘘,不想余光看到一辆警车飞也似的冲入。
他脸色一变,二话不推起车就跑路了。
然后就看到车子猛的一跳,连人带车一下扎进下水道。
陆辰:“……”
某种意义上来,这家伙果然很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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