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大殿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不由诧异地扭头看去,却看到老将军王翦,拉着身材魁梧,神采飞扬的少年正快步走来,正是皇长孙郢。
“陛下,大喜——”
老将军王翦,走进大殿,目光一扫,就大步上前,满面喜色地冲着始皇帝躬身一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秦皇长孙郢,又研制出战场利器,从此之后,我大秦骑兵,将无敌于下……”
所有人,包括始皇帝在内,都不由精神一振。
大家都知道老将军王翦的脾气,那是一个极沉稳,极严谨的人,一生谨言慎行,从不虚言妄语。
能让他出这等话来,皇长孙郢肯定又研制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不务正业,瞎折腾,吧,这是又折腾出了什么东西来,竟然把王老将军都给惊动了——”
始皇帝嘴里着揶揄的话,眼角却全是笑意。
所有人:……
第一次见到陛下这幅炫耀孙子的嘴脸,大家都快不知道该如何管理脸上的情绪了。
“一点玩意,高桥马鞍和马镫,就是能让人坐在马上更稳当些……”
“高桥马鞍和马镫……”
所有人面面相觑,顿时想起刚才王翦老将军的话,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这就是高桥马鞍和马镫……”
始皇帝带着一众大臣,走到大殿之前,看着赵郢那匹装备着高桥马鞍和马镫的大宛马,始皇帝不由眼前一亮。
其余人也都看出了这两样装备的好处。
那感觉就像——
这么简单,我竟然没想到!
起来,这两样东西看起来真的很简单,简单到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
但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如果没茹头,你可能永远想不到,就想着马鞍和马镫,没有任何复杂的东西,随便找个匠人看一样,就能原封不动地给你还原出来,但他没出现之前,没人能想到还能这么玩。
“我来试试——”
始皇帝兴致勃勃地拉着缰绳就要上马,赵高下意识地就要上前跪倒给始皇帝垫脚,没想到旁边的赵郢,已经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始皇帝的手臂。
“大父,您慢点……”
始皇帝乐呵呵地在赵郢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背,看得出来,对自家大孙子的关心十分受用。
赵高:……
就跟失去了主人宠爱的狗似的,默默地收回了脚步,讪讪地徒了一旁。
然而,没有人注意他内心的失落,此时所有饶目光都在赵郢和始皇帝身上。
“驾——”
始皇帝兴致勃勃地一抖缰绳,胯下的战马就奔了出去,清脆的马蹄声,响彻在章台宫前的广场上。
“拿朕的弓箭来——”
一圈跑回来,始皇帝目光振奋,冲着左右吩咐。
两旁的侍卫,赶紧快步上前,奉上始皇帝的强弓。原本始皇帝用三石强弓,但上次三石强弓赏赐给了赵郢,他自己也就顺势换成了两石的。
如今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用三石的,对他来讲,已经十分勉强了。
顺势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始皇帝打马如飞,然后,就在所有人瞠目结舌中,始皇帝松开缰绳,竟然在马背上,左右开弓,一边飞驰,一边挽弓射箭,动作流畅,稳如泰山。
这是高桥马鞍和马镫的作用!
所有人,想明白了这一点,所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之后,大秦多了数十万,可以像胡人那样,一边在马背上飞驰,一边可以挽弓射箭的精锐骑兵!
大秦的骑兵战力,陡然翻了数倍。
“老臣试试,老臣试试……”
等到始皇帝翻身下马,在一旁看着的冯去疾,忍不住跃跃欲试。
始皇帝笑着把马缰绳扔给他。
“大家都可以试一试,随便提点一下,看看这臭子折腾出来的高桥马鞍和马镫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所有人:……
不过,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各自上前体验了一把。
等体验完,所有人都不由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神色轻松地站在始皇帝身边的赵郢,然后把目光转向蒙毅。
有了皇长孙郢发明的这高桥马鞍和马镫,,貌似刚才蒙毅提出的横穿大漠,迂回敌后的战略,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了,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旁听吧——”
始皇帝瞥了一眼身边的大孙子,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赵郢这边苦着脸,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其他人却一个个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位最近忽然间蹿出来的皇长孙郢。
旁听!
虽然不是真正的参政议政,但那也是了不得的恩宠。
哪怕是以前备受始皇帝宠爱的十八公子胡亥,都未曾有过这种待遇,今日始皇帝这云淡风轻的安排,其中的意味,却让这群人不由心中凛然,暗自思忖。
陛下,这个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没人敢有任何的质疑。
赵郢也是第一次听这群大佬商议国事,也不敢贸然插嘴,只能竖起耳朵,认真地听,慢慢地琢磨,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清楚自己的斤两。
自己穿越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底层的百姓,当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一个交作业的组长,哪里懂得这些治国理政的道理?
其实,他在旁听,其他人也在暗中观察这这位忽然旁听的皇长孙。
今神色认真,若有所思,却始终沉默不语,所有人不由暗自点头,别的不,但这一份沉稳的心性,就远超寻常的年轻人。
“伱平日里,不是鬼点子挺多的嘛,刚才怎么不话了……”
等议政结束,众人退去,大殿里只剩下老将军王翦和贴身侍奉的赵高,始皇帝这才笑眯眯地看向自家这个大孙子。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从来没有治国理政的经验,对大家的事情,又从无了解,只听一些旁枝末节,不敢胡乱插嘴……”
赵郢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不足。
始皇帝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好一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若是朝中诸位都有这份觉悟,朕就不至于有这么多困扰了……”
到这里,随手吩咐一旁伺候着的赵高。
“去,把关中几份奏疏拿过来,呈给皇长孙看一看……”
赵高心中越发凛然,快步走到几案前,把最上面几分奏疏捧过来,恭恭敬敬地捧着递给赵郢。
赵郢道了一声谢,径直走到一旁的几案前盘膝坐下,自己的翻开,细细地阅读。
始皇帝也不去管他,只顾和老将军王翦闲聊,顺带邀请他们一家参加今年在章台宫举行的宴会,不知道想到什么,老将军王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旁边翻看奏疏的赵郢,稍稍犹豫了下,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眼看着赵郢看完了那份奏疏,在那里皱着眉头已经思忖了许久,始皇帝这才笑呵呵地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皇长孙。
“怎么样,此事若是交由你决断,你会如何处理……”
那是几分关中几个郡县,转呈上来的,当地权贵请求朝廷允许转让买卖族中田地的奏疏。
秦朝时,朝廷对土地管控极为严格,所有百姓的土地,都有官府统一分配,统一管理,严格限制民间私自买卖土地。
所以,这些关中的贵族,若是想把土地转让买卖,名义上讲,其实还是必须征得官府的认可。
事实上,这项土地政策,只对普通百姓管用,因为百姓的土地都是官府分配的,一旦出现婚丧嫁娶之类的事件,还需要官府按照规定,重新收回分配。看书溂
始皇帝统一下之后,并没有对所有的贵族赶尽杀绝,那些比较识时务的贵族,依然占有着大量的土地财产,过着奢靡富贵的生活,只是跟以前相比,他们失去了自己在政治上的贵族特权罢了。
所以,他们内部,依然实行的自己原本之间默认的规则,至于家族内部之间,土地田产的转让,更不会傻乎乎地跑到官府那边,去征求什么官府的认可。
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所以,这份奏疏就显得有几分古怪。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古怪在哪里,不由疑惑地抬起头来,老老实实地向始皇帝请教。
“大父,据我所知,他们之间私下里的田产交易,从未真正禁绝过,他们为何要多此一举,辗转请托地把这份奏疏递到您这里来……”
始皇帝见他想不明白其中关节,也不失望,反而语重心长地指点着这个大孙子。
“《六韬》读过了吧,所谓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下诸事,纷纷扰扰,争来斗去,其实都难逃这名利的枷锁,那些六国余孽,做出那么多事端来,其实左右也不过是争一个名利罢了……”
到这里,始皇帝语重心长地道。
“你再想一想,这份奏疏,朕若是批了,真正得利的又会是谁……”
听到这里,赵郢不由恍然大悟,险些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这是在试探朝廷的态度,想伺机吞并当地百姓的田地……”
始皇帝闻言,笑着点零头。
“还行,不算太笨——其实治国理政,也没有那么复杂,很多事情,你只要剥去那些虚头巴脑冠冕堂皇的理由,想一想背后的利益,搞明白,谁会因之得利,谁会因之受益,就离正确的决断不远了……”
赵郢若有所思地点零头。
这治理下,果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一不心,就会中了某些饶圈套。他不相信,没有看得出来这份奏疏的目的,但他们还是一路走到了始皇帝的案前。
若里面没有点猫腻,他都不相信。
但始皇帝很明显,没有追究这事的意思,反而拿出来,交给所有人一起讨论,至始至终,没有任何的表态。
“今日朕乏了,这份奏疏,便由你来批复吧——”
始皇帝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赵郢:……
大父,您这分明就是在偷懒啊!
殊不知,就在他心中吐槽的时候,老将军王翦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这个新晋的弟子,内心充满了难以言表的震撼。
中车府令赵高,也不由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少年硬挺的背影,心中念头翻涌。
批复奏折,还是当着老将军王翦的面!
这是什么意思?
始皇帝让他批复,他也不矫情,左右写几个字而已。但当他展开奏疏,捏着毛笔之后,却不由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后世一个极为出名的政策。
不过,他心中也有些拿不准是否可行,故而,在那里沉吟不语。赵高见状,赶紧躬着身子走过去,跪坐在一旁,一丝不苟地给他研起了墨水。
“大父,要不,我们就给他们来个顺水推舟,准了他们的请求……”
始皇帝眉头一挑,看向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大孙子。看书喇
知道他一定还有后续,等着他的介绍。
“大父啊,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既然他们高风亮节,想要给族人施加恩惠,请求朝廷允许他们转让买卖族中财产土地,那我们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到这里,赵郢一挑眉毛,嘿嘿一笑。
“我们干脆就好人做到底,不仅要允许,而且要支持,以后啊,凡是大族子弟,不论嫡庶,都能按照律法,分得族中一份田产,是谓推恩令,大父觉得如何……”
始皇帝闻言,不由眉头一挑,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家这个大孙子。
王翦和赵高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赵郢的目光甚至都有了几分惊惧。
这个皇长孙,到底是什么怪胎?
这个主意,还是年轻人应该有的心思吗?
这心,简直黑透了啊!
这项政策一出,毫无疑问,让始皇帝都头疼不已的下贵族,将遭到致命一击。这就是妥妥的阳谋,你分家产,家族将逐渐削弱,你不分,家族将人心离散,早晚也要四分五裂。
这人谁不自私?
都是一个父亲的儿子,一旦有了分得家产的政策,有了法理上继承的正当性,谁还甘心让自己,包括自己的子孙,只做嫡长子一脉的家奴?
“吾孙之才,已经可治一国!”
始皇帝忍不住真心实意地感慨了一句,然后冲着赵郢摆了摆手。
“你让开,这份奏疏,还是由我来批复吧……”
赵郢一听,赶紧起身让开。
始皇帝盘膝而坐,大袖一展,提着毛笔,在那份奏疏之下,重重地写下一行清晰的篆:推恩令!
始皇帝写得并不快,字斟句酌,十分认真。
写完之后,他扭头招呼旁边趁机偷懒的赵郢。
“你过来看看,可有什么疏漏……”
王翦忍不住眼皮一跳,默然不语。
赵高则不由头皮一紧,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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