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人家觉得也歇—”
始皇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轻轻摇晃着摇椅。
“过几日,朕就与王老将军此事——他们王家的闺女,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端庄贤淑,相貌出众,倒也勉强能配得上朕的孙子……”
赵郢嘿嘿直乐,手上的动作都更殷勤了许多。
与王家联姻,本来就是他苦心孤诣的结果,今日有了始皇帝的准话,他自然心中开心不已。
见始皇帝心情正好,赵郢趁机拿出怀里揣着的《铸军魂》。
“大父,您看看这个,我最近刚写的,给掌掌眼,看看能用不,若是您看着能用的话,我计划在那三千新军里面先推行一下,试试效果——”
“你写的?”
始皇帝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这个孙子写东西,有些好奇地随手接过去。
只是简单的一翻,便不由目光一凝,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思想建设是一支军队的灵魂,身为大秦将士,一定要有理想,有信念,有追求,有担当。始终把忠君爱国,守土安民,开疆拓土,打造下一统,威临宇内的大秦帝国作为最高标准。坚决遵从陛下旨意,听从陛下指挥,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宝剑,做陛下身后最忠诚的卫士,做大秦百姓最值得信赖的守护神——”
开篇立意的一段话,几乎全是大白话。
反倒是后面的一些条款,写得花团锦簇,时不时点缀些经纶典籍。
始皇帝逐字逐句地看着这一篇名为《铸军魂》的文章,越看越是觉得惊奇,自古以来,军队并非没有思想建设这一块,比如《秦风》中的《无衣》等诗歌,也多有传唱,对汇聚士气也起到了不的作用,但还是第一次有人系统地提出来,要加强军队思想建设,铸造军魂。
身为帝王,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篇文章的价值。
直到认真地读完最后一个字,始皇帝这才转过脸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家这个的孙子。
赵郢被始皇帝看得有点发毛,还以为自己哪里写得不合适。
“我知道我水平不太行,想法还很不成熟——您别这么看我呀,您要是看着不合适,那就算了……”
赵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见自家孙子一脸窘迫,始皇帝不由哈哈大笑。
“朕真是有一个好孙子啊,这个提法好,好的很啊——”
始皇帝着,琢磨了一下,有些不满地道。
“我看前面就写得很好,后面为什么要写那么多文绉绉的东西,都改了……”
赵郢:……
我为了给自己这篇文章增加点文采,容易吗?
挖空心思不,还专门找了陈平给我润色,结果直接给改回去了。
始皇帝见他一脸不解,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那新军之中的将士大多识字,但能识多少字,能读多少书?他们哪里读得懂这些——更何况,我大秦将士数以百万,能读书识字的又有几人,你写的文文绉绉的,给谁看呢……”
赵郢:!!!!!!
我这是穿越穿傻了,还是中了淳于越那老家伙的毒,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一个问题,竟然想给一群大老粗整一篇花团锦簇高大上的文章。
“大父,我错了!”
赵郢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头。
瞧得始皇帝不由展颜一笑,语气轻快地摆了摆手。
“这些不怪伱,看得出来,你已经在尽量地得直白浅显了,而且引用的很多典籍都不错,颇有文采……”
始皇帝这么一夸奖,赵郢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咳——大父,这都是我手下一个文士帮忙润色的……”
始皇帝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眼中赞赏的神色不由更浓了几分。
不贪功。
年纪,已经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度。
“行,你先拿回去试试吧——”
始皇帝把这张用布帛写的文章,仔细地折叠起来,塞到赵郢的手中,随口指点道。
“你平时都喜欢在布帛上写啊,现在无所谓,以后开了府,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赵郢乐呵呵地把文章塞到自己怀里,随口道。
“木简和竹简又笨又重,用起来太不方便了,不过,大父您放心,我回头就想办法琢磨出一个又便宜又轻便的东西来替代这些布帛……”
始皇帝瞥了他一眼,只当他又信口胡咧咧,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又躺回了自己的摇椅上。
“呵——那敢情好,朕也觉得木简和竹简有些不方便……”
午饭,依然是赵郢亲自下厨,简单地一盘炒豆芽,一份鸡蛋炒韭菜,然后还有一份鸡炖蘑菇。
蘑菇是他特意带过来的,始皇帝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吃得好,才能身体好。
这一点上,赵郢做得很上心。
祖孙二人,一顿饭吃得轻松惬意,笑笑的就过去了。
这几日新年,新兵营那边假期还没有结束,自己也不方便现在就去王翦老将军那边学习兵法。从宫里回来,赵郢又开启了自己的读书和锻炼模式。
虽然他发现,自己体能的提高,好像只跟吃饭有关,和锻炼关系不大,但他还是每日都用心锻炼,打熬身体,练习骑术、箭术和各种攻击的技巧。
尤其是从李姝那里学来的两招,更是反复琢磨。
跟李姝的两次交锋,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身体素质好,反应速度快,这只是让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基础,但要想做战场横扫无双的猛将,还必须让这些成为一种肌肉的记忆,一种本能的反应。
而这些,都需要千锤百炼的打磨,谁都替代不了。
他原本以为,这几,自己的日子就会这样安静的度过去了,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到了傍晚,一个惊爆的消息就轰动了整个咸阳。
新年伊始,上郡出现谶言!
“今年始皇帝死,死而后地分。”
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消息刚一传入咸阳,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扩散开来,始皇帝雷霆震怒,一连几道旨意传出,御史大夫冯劫,左相李斯,上卿蒙毅,内史腾被紧急召入宫郑
黑冰台,铁骑四下奔出,一时间,整个咸阳风声鹤唳。
连大街上的行人,都稀疏了几分。
赵郢不由眉头紧蹙。
这个消息,让他始料不及。
前世读历史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一茬,到底是这个事件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淹没在了历史当中,还是原本历史上就没有发生过。
若是原本历史上没有,那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引起了蝴蝶效应?
不过微一迟疑,他就有了决定,拉过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直奔甘泉宫而去。不是他要往这等敏感的事情上凑,而是因为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上郡可是自家便宜老爹待着的地方。
自家老爹肯定逃不脱干系,最可怕的是,以他穿越之后这段时间对扶苏的了解,这一次,闹不好要出大事。
因为,上次河东郡降陨石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是朝廷最终查不出是谁干的,再按照河东郡的先例,来一次范围性清洗——
别人不敢,自家那位便宜老爹铁定要跳出来,跟始皇帝再次对上。
一想到这个结局,赵郢就觉得头皮发麻。
自己辛辛苦苦,蹭始皇帝的好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拯救自己和这个大秦的命运嘛。
而在他看来,最优解,当然是自己在朝中和军中的势力逐渐壮大,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然后帮助自家那位老爹从上郡返回咸阳。
若是事不可为,无法返回咸阳,他也希望扶苏能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待在上郡,到时候自己手握大军,把这位便宜老爹往前一推。
什么胡亥赵高,什么左相李斯都得靠边站。
毕竟,扶苏在朝野的人气之高,几乎无人能比,又是始皇帝长子,然地具有一种政治优势。
但如果因为这次的事件,自家那位头铁的老爹彻底和始皇帝闹掰,那事情的发展就真的有点不好预测了。
可当他匆匆赶到甘泉宫的时候,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严肃压抑,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
章台宫里。
右相冯去疾,左相李斯,上卿蒙毅,内史腾,黑冰台总管黑,都神色严肃地跪坐在两侧,始皇帝更是面如严霜,目光冰冷。
哪怕是瞥见赵郢从大殿门口偷偷溜进来,也没去丝毫的反应。
“陛下,微臣以为,此必是六国余孽所为,不过是哗众取宠,蛊惑民心罢了——”
内史腾见始皇帝目光望过来,站起身来,躬身回道。
“而且,从消息传来之后,短短不过半日光景,就传遍咸阳,微臣以为,咸阳城内,必有奸人内应,建议严查——”
听到内史腾的话,侍立在始皇帝身边的中车府令赵高,忍不住眼皮子一跳,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内史腾,又赶紧垂下眼帘。
心中却忍不住有几分忐忑。
此事,自然是他和张良早就定下的策略,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事,张良那些人竟然动作这么快,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始皇帝眼皮子底下推波助澜。
不过,好在这件事,不需要他插手,他只需要在始皇帝对上郡那边的事情做成决定之前,顺势推上一把,就万事大吉。
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些,他心中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赵郢也没敢打扰这群人商议政事,不动声色地走到黑的一旁站下,静静地当起了一名听众。
“严查谶言出处,虽然紧要,但当务之急是控制民间舆论,消弭影响——否则,一旦和关东之地的流言结合起来,恐怕又要生其他的事端……”
李斯神色严肃,起身建议道。
“微臣建议,当严刑峻法,对公众场合聚集议论者严惩不贷……”
赵郢不由抬头瞥了他一眼,轻轻地蹙了蹙眉头。
又是这一套。
其实,这不是李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建议了,上一次,他和淳于越因为郡县制和分封制的争议问题,在大殿上为辩论了整整半个多月,没分胜负。
于是,他建议始皇帝收下之书入咸阳,禁止包括儒家在内的各家学子在街头巷尾等公众场合妄议国政。
总之,吵不过就禁言,把禁言这个权限玩的贼溜。
这能解决什么问题……
但让赵郢诧异的是,大殿上的这些大佬,竟然没有一个出言反对,甚至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始皇帝微微点头。
“传旨,黑冰台配合内史衙门,严查咸阳流言出处,禁止百姓当街议论——”
“诸位爱卿,觉得上郡之事,该如何处置……”
始皇帝此言一出,大殿里顿时气氛一滞。
这是个最敏感的问题。
“微臣觉得,还是先要挨家挨户地严查,等有了结果再不迟……”
冯去疾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硬着头皮回道。至于再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一旦找不到想要的结果,必然又是河东郡陨石谶言的翻版。
始皇帝震怒之下,必然是血流成河。
因为这个时代,包括始皇帝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对鬼神怀有敬畏之心,寻常的百姓就连什么时候劳作,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日子生孩子,什么日子可以留客,都要翻看历书,看看是否吉利。
石头上出现这么一个无法解释出处的谶言,其影响力,远不是后世所能想象。
“咳——我觉得,大父似乎不用那么麻烦……”
赵郢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和状况之后,忍不住轻咳一声,站了出来。
听到赵郢完,所有人不由目光一凝,有些诧异地望了过来。
“你有什么办法——”
始皇帝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看向赵郢。
“其实谶言之所以影响那么多,不过是因为百姓不知道那些谶言是怎么出现在那些大石头上的罢了——只要揭穿那些人看似神秘的手段,让老百姓知道这是有人搞鬼,这谶言便不攻自破……”
“公子知道那谶言是怎么出现在石头上的……”
赵郢笑着点零头。
“据我所知,此事不难,我不知道墨家那边能不能做到,但高明一点的方家术士,应该都能做到这个问题……”
听到这里,包括始皇帝在内,大殿里众饶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赵郢此言,无意是,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那些方家术士又或者是墨家弟子所为。虽然不知道赵郢的方法是什么,但看到赵郢脸上那笃定的表情,大家伙不由就相信了几分。
皇长孙那些新奇的手段,大家见识了都不止一次了。
“好,你且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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