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恒眉头一凝，啥话呀这是。
但听到一边苏婉儿一声‘好嘞’的时候，苏立恒赶忙拉住了这小丫头，然后皱眉头：“我能闯啥祸，大姐姐说啥你就信。”
苏婉儿一歪头，看自己四哥哥：“为什么不信，大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你闯祸了你就闯祸了，就算是四哥哥你没闯祸，那也是四哥哥你的不对，而且你就该赶紧去闯个祸！”
苏立恒被这话给说的愣在原地。
苏长安伸手揉了揉婉儿的头，然后说道：“她说的对。”
阿丽眼神怪异看着苏婉儿，对于这位苏家最小的小姐极其崇拜皇后娘娘这事儿，她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崇拜的这么狂热？比拜火教那些狂信徒都有点儿不对劲儿。
猫猫当下不在，因为跑去苏府药库找有没有好货去了。不然肯定有话要说。
苏婉儿看着苏立恒：“所以四哥哥你到底闯祸没，要是没闯祸快去啊，愣在这儿做什么.”
苏长安哭笑不得。
苏立恒更是倒吸口气，这妮子果然跟三姐姐说的一模一样啊，随后看着苏婉儿：“妹啊，我也是你哥啊。”
苏婉儿疑惑看着苏立恒。
苏长安笑得不行，看着苏立恒：“不跟你闹了，去以梅院吧，路上说说你找我做什么.”
苏立恒点点头，然后开门见山：“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大姐你应该听说了，打从几个月前就有不少人家登门给我说亲事的事情吧。”
苏长安点头。
这事儿从他这儿开始，好像苏府说亲事的事情就没断过，他这边没了，琳涵续上了，琳涵事儿结束了，立恒续上了。
当然，给青柠说的人也有，但是苏青柠什么人，直接拿了刀指着那带着孩子登门的贵妇人，一句‘让你儿子跟我打一架，打赢了再说。’
如此彪悍，哪儿还敢说啊，就算想攀上苏家这大树，那也一下子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即便有些还是不怕死，也让苏子沐打发走了。
不过苏家三小姐路子走不通，还有个四少爷呢，这位可是如今京城里的吞金兽，点绛唇那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哗啦啦的，明眼人都瞧见着呢。
而且苏张氏这边，也有给四少爷说亲的打算，自然是一下子一股脑全来了。
苏长安看着苏立恒笑着说：“跟三叔三婶好好说不就行了，他们两位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还要我去说？”
苏兆新摇着头：“说过了，父亲与娘亲帮我推掉了许多，但宁文伯还有刘继刘大人家的，还有黎春芳黎大人也来了，这些人家里不好推辞，虽然可以去走个过场，但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还不如从开始就推了，见了面再说不好，搞得跟我嫌弃他家闺女一样，更不好了。”
苏长安反问：“现在推辞就不是嫌弃了？”
苏兆新说道：“现在总归没见过面，而且推了那么多人，就算外边传，也不会坏了人家姑娘名声，顶多别人骂我不识好歹，但是真见了面再推辞，外边流言蜚语的，毁了人家姑娘名声。要是这三位生气了，我拉上爹一块儿去赔罪，再不济拉上大伯一块儿也好。”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也有自己对人方式。
这就是苏立恒的方式了。
但其实在苏长安看来，人心叵测，无论怎么样，在有心人那儿，不管你做了什么，流言蜚语都会冒出来。
只是看了眼苏立恒，苏长安沉默了片刻后问：“还惦记着幽离？”
苏立恒低下头没说话。
苏婉儿眨巴着大眼睛，就跟着大姐姐，四哥哥走着，有些好奇四哥哥怎么了。
阿丽走在最后，看着那个背影突然变惆怅的小胖子。
苏立恒不说话，苏长安也没再追问。
一直到以梅院院门口的时候，苏立恒才嘟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苏长安低头看了眼苏立恒后，看向以梅院。
苏婉儿如今就在以梅院里住着，一切如旧，就跟自己住的时候一模一样，也就是院子里多了一些剑放着。
苏长安朝着堂内走去，苏婉儿率先跑了进去准备茶水那些，之前苏立恒就已经让人拿了点心果子这些到以梅院。
所以当下堂内桌上，摆满了各种点心果子。
坐下后，苏长安看着苏立恒：“陆才与我说，饶疆那儿你受了委屈。”
苏立恒原本是帮着苏长安将酥饼上碎渣弄掉，但听到这话，不由看向苏长安。
苏长安开口：“别怪陆才，他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包括他自己的一切秘密。”
一边苏婉儿好奇看着苏立恒，四哥哥受了委屈？
苏立恒低着头将酥饼放在苏长安身前小盘上，然后笑着说道：“怪陆才干啥，他还是我救命恩人呢，要不是他，我在那个火海里都不知道成啥样了，至于委屈啥的.也没啥委屈。事儿嘛，就那样一个事儿，所以没啥的。”
说到最后，苏立恒笑呵呵拿着盘子说：“姐，你吃吃，可能没你做得好，但咱家厨娘都是你亲手教的，味道肯.”
看着苏长安看着自己，苏立恒话语戛然而止，然后接着说：“你别听陆才说啥委屈，真没啥。”
苏长安看着苏立恒，叹了口气。
其实今天不是来聊这些的，但是话赶话聊到了，之后总归是要说一下的，那就聊一下。
苏立恒的事情从来不是陆才主动告诉苏长安的，而是苏长安问的陆才。
苏立恒找自己帮忙向三婶三叔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但.
三叔三婶何尝不是找过苏长安，想让苏长安开导一下苏立恒。
“姨，婉儿。”苏长安看向阿丽与苏婉儿。
阿丽自然明白什么意思，当即站起身打算出去。
苏婉儿其实也懂，但看四哥哥样子，有些不对，什么委屈，还有人让四哥哥受委屈了！？当我这个妹妹不存在！？
可看着苏长安眼神，苏婉儿跳下凳子，乖巧跟阿丽一起离开。
离开时，更关了门。
苏长安看着苏立恒：“你找我，想让我帮你去跟爷爷，三叔三婶说的应该不是你亲事的事情，是你去西域的事情吧。”
苏立恒看向苏长安，有些意外大姐姐竟然知道自己想去西域亲自看看商路的事情。
苏长安也不隐瞒：“那个叫阿布都的大食国商人是我告诉你，我也知道你去找过他了，而且你最近忙那么多事情，其中光是西域的事情就折腾了那么久，要不是因为卤煮馆子的事情，你早就跑了去西域是吧。但偏偏西域不安全，你知道爷爷他们肯定不同意，所以只能找我帮你。”
苏立恒听大姐姐都知道，抿了下嘴唇，低下头跟犯错小孩一样，“也不是，主要是最近去那边，才能真的掌握市场，毕竟瞧着要打仗了，咱们大夏是肯定能赢的，赢了后各种各样的事情能赚大钱，何况打仗也不见得所有商路都影响，反倒咱们胭脂会贵个好几倍，所以我就.”
说到这儿，苏立恒不说话了，就低着头。
苏长安叹了口气：“你嫂子对你的事儿一知半解，都猜到你折腾这些把自己弄这么忙，无非就是想忘了幽离。我们其他人能看不出？而且饶疆药材生意你之前那么热心，现在直接当了甩手掌柜扔给了刘掌柜，还想着去西域那边.忘不了就不忘了，心里边惦记个人怎么了，你才多大年纪，心里有个白月光惦记不是好事儿？”
苏立恒低着头，小声嘟囔：“没想过要忘了幽离。”
苏长安看苏立恒低头模样：“那是为了不想起她？”
苏立恒低着头，也没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嘟囔道：“想起来就难受，所以不如不想，但想着不去想，可还是会去想，所以让自己忙起来，忙起来就啥都没功夫想了。”
说到这儿，苏立恒抬眼看着苏长安：“委屈啥的，真没有，那些人嘲笑我几句而已，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没啥可委屈的。至于找你说我要去西域的事儿，也是真的，但也有想多看看外边，小时候爷爷说多看看事儿，看多了，很多人很多事儿也就看明白。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幽离，她未婚夫很好，比我好一个点绛唇那么多。但我还是不想忘了她。”
“我忘不掉幽离，我知道我忘不掉她了，毕竟以前我看女的还不如看银子，去花街那些地方，也是觉得没趣，要不是那地方能赚钱，我都懒得去了解那种地方，但是幽离不一样，那天瞧见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她比银子还银子。”
“我读书不好，讲不出大道理，说话也语无伦次，我一直不知道啥叫痴情，有时候我会听到爹娘说怎么生了个痴情种，我不是的，我连当时带走幽离的勇气都没有，我不是痴情，我只是想跟她在一块儿，就像你跟嫂子，二姐跟连危姐那样”
苏长安看着苏立恒，有些心疼的伸手揉了揉苏立恒头顶。
第一次的喜欢，往往是青涩，什么也不懂。
可第一次的喜欢，往往是从不知情为何物开始，即便是失去了，更加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那个女孩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苏长安轻声开口：“我的弟弟，不会因为别人嘲笑两句就觉得委屈，我从来不这么认为。而且我弟弟也不会没有带走自己喜欢女孩的勇气。我说的委屈，是幽离对你说那些话后。”
苏立恒头更低了，低头看着自己手，脑中想起了他真正不愿意去想起来，可其实无时无刻不在脑中回想起来的那几句话。
但苏立恒还是说道：“幽离没说错，我就是配不上她，尤其是跟她未婚夫一对比，而且我连酒都喝不了一碗，上刀山下火海我肯定会直接死更加完不成，所以不怪幽离，而且我跟师兄打听了，那个男的很好，身份也很尊贵，幽离以后也会很好。所以她不喜欢我才是对的。”
苏立恒声音越来越低，话语间想不继续说了，可忍不住，也许是因为身边是苏长安，所以可以放心说，再或许是忍的太久了，今天再也忍不住了。
所有能与人言说的苦，其实都不算什么，终究能慢慢消受最后淡化遗忘，今后想起也是一笑了之。
但那些偷偷藏起来的伤感，哪怕再如何的不在乎，可细细碎碎惦念下会聚少成多，就像是一个小哑巴，蜷缩在心里的一角，可突然抬头，小哑巴在哭。
苏立恒双手颤抖，有水滴在了手上，苏立恒马上擦拭，然后抬眼看着苏长安：“所以根本没啥，而且”
说到这儿，苏立恒咧嘴一笑：“算了，不聊这些，而且姐，咱们聊聊生意吧，西域的事儿也不急，反正铺子啥的”
可说到这儿，苏立恒看着苏长安看自己柔和眼神，苏立恒抽泣了下：“那样看我干啥，我去之前就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家里人不同意啊，瞧不上我啊啥的，毕竟你也知道我胖乎乎的，还是个大夏人，他们饶疆那边挺瞧不上夏人的，尤其我还是个做生意的，所以那会儿我就想好了，没瞧上我，我就努力争取，要是幽离没看上我，我就走，再也不见她了，免得打扰她。”
“如果幽离喜欢我，我就努力，嘿，姐，你别笑话啊，我都想着回来找个人拜师啥的练练武，至少下次见面比这次更好一点儿，这样她就说不定能看上我，所以我都想好了的，喜欢一个人就想着她好，这道理我是知道的。所以我都想过，啥结果我都.我都”
苏立恒再次低下头，视线再次模糊了起来，努力将嘴角往下压：“我都想好了的，所以没啥了都，这样也.”
苏立恒擦拭了一下，努力不让自己哭。
苏长安不再去看苏立恒，而是看向桌上茶水：“我之前有些事情瞒着你嫂子，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后，我忍不住在你嫂子那里哭了一场。你嫂子后来跟我说，我哭的时候她只有心疼，但是等看我哭完知道我把肚子里的苦都说出来了后我的表情，她哭了。”
苏立恒抬眼看向苏长安，他没听懂大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苏长安笑了下，伸手揉了揉苏立恒头顶：“以后你就懂了，但是现在，我想听你说，看你哭一场。忍着不哭的坚强是给外人看的，在我这儿想怎么样都行。”
苏立恒咧嘴一笑，眼角颤抖，嘴唇也在颤抖：“我没有忍着不哭，我真.我真”
苏立恒声音有些颤抖，视线已经彻底模糊，有些看不清大姐姐，但苏立恒还是努力笑着说：“我真没啥，我不在乎别人骂我的，到了幽离寨子里，见到她爹娘的时候，我知道她爹娘很失望，而且寨子里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骂我是胖子，奸商，坏良心，废物什么的我都不在乎，所以真没啥。”
“因为幽离在那儿，所以我就是笑着跟他们说话，他们说幽离寨主的女儿，想要娶幽离就要上刀山下火海，所以我脱了鞋就去了，可还没上就被拦了下来，然后火海，我下去了，陆才把我救起来了。他们说我在做戏，装腔作势，我也不在乎。”
骂的更凶了，所有人眼神也更鄙夷了，有些甚至在他饭菜里下泻药，当面指着鼻子直接说死胖子。
没什么，自己也根本不在乎。
苏立恒说到这儿就不继续说了。
他是真的不在乎，可接下来的他真的在乎
幽离说‘看到了吗，这个就是我要嫁的人，那么个好，你哪一点比得过他，所以赶紧滚！’
‘说个撒子，让你滚你就滚，厚个脸皮，寨子里那么多人说你，脸皮怪厚的，还能赖在这儿，非要让本姑娘赶你走啊。’
“滚滚滚！赶紧滚！这里是饶疆，你撒个身份都不管用！”
“胖乎乎滴，脑阔也迟钝呀，我让你赶紧滚！要让这些人赶你走啊。”
苏立恒最后是被寨子里簇拥着赶出去的，他不想走，但被许多手推搡着，而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少女。
那个一脸凶巴巴的少女。
一直被推到那条路的时候才停下来。
来的时候，幽离对他说‘你记住这条路，一定记住。’
而现在，他记住的这条路上，听着许多人冷嘲热讽骂着滚，看着那个女孩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记住了这条路，以后是少女让他记住回她家找她的路，结果是让他走的路。
委屈吗？
不委屈。
他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窒息。
原来
从头开始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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