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戾妖云滚滚来去,神通光华灼灼无语,同时晕染于乾坤天地,浑搅了不知几千里,似那掷命如败絮,如那残红刀霜袭,似那金玉来枷身,如那烈血岂凄凄……
是劫中各赴命,是不认盛衰定,是无谓风流竞,是踏血任飘零,是不肯茫茫得清净……
“无止,可是感觉道体有了异样?”看着公孙无止已然攥紧的拳头,秀亭刀君的眸子中不由露出了一抹关切。
自来到北疆之后,公孙无止的举止便表现出一丝丝怪异,偶尔便会幽幽冷笑,眸子中更是会变得略为空洞无神,甚至右手不自觉便会虚握什么,旁人或许看不明白,但既然同为刀君,又岂能看不出来,那是出刀啸命的蓄力之举。
只是每每当两位刀君唤醒公孙无止,对方当即变为如常神色,面容上更是会生出一抹疑惑,觉得秀廷和风浅两位刀君是不是眼花了。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公孙无止放开了道体防御,任两位刀君进行探查感应,结果两位刀君发现,公孙无止的道体虽然还未尽数恢复,但其它却没有任何隐患。
“可能降服命刀到了关键之处,心神交映消耗过大,方才生出了一丝神思不属,还请二位放心,便是降服命刀失败,难道我还会变成刀奴不成?啊,呸呸呸……”
沧桑修士如此安慰着两位刀君,甚至难得开起了玩笑,勉强令秀亭和风浅压住了心中的顾虑。
只是仅仅数日之间,道子的恍惚举动却是愈发频繁了,几乎变得难以忽视。
“本就无事,我会有什么事?只是这流明妖廷实在欺人太甚了,当真令人气愤!”
公孙无止昂首冷笑一声,似是义愤填膺,“要照我来说,郑家本就不欠流明妖廷什么,也亏得流明妖皇敢来开口!”
语气激昂暴烈,为道子凭添了一抹铮铮意气,似那随处可见的凡人,见了那路不平的所在,虽是无钱无力,也要踩上一踩。
“是的,无止说得极有道理,那流明妖廷行`事确实不知所谓……”风浅刀君一改往日的骄蛮之色,变得细声细语。
“郑家是人是妖,哪里需要一处妖廷来多嘴,这桩因果本就不该讲道理,不过是挑拨我人族天宗的手段而已!”沧桑中年冷冷笑了笑,只是眉眼之中却是变得微微发红,甚至不自觉地深深吸气,似是努力压抑着什么。
隐隐的刀气已然凭空幻出,乌泱泱犹如浊水席卷,轻飘飘宛若秋风扫叶……杀机凛凛,司命于岁!
此时,不仅是两位刀君,便是相距百丈之外的几位元神,同样发现了公孙无止的异样。
“无止刀君可要先回去调息一下道体?”
“劫中争胜,三五日也是寻常,不若我等轮流压阵,不仅防备妖圣更为得力,还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若是这样的话,倒是不错,还请元屠宗三位刀君稍晚一些的时候,再来接替我等。”
……
悠悠传音顿时从几处方位传了过来,颇有诚意,更是没有伤到元屠宗的半分面皮,毕竟,以元神的修为,别说三五日,便是三五十年,也是视之为一瞬,如此说来,只是为了表达善意。
对于这位无止刀君,诸宗元神都极为看好,公认他将是下一位晋升元神的道子,甚至还会快于金曦之主和疯魔尸鬼。
毕竟刑天之主三百年不到,证得了元神尊位,简直是历次渊劫中前所未见的奇迹,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随后北疆妖廷尽数陨落,无间佛母亦是以此为阶梯,踏上圣尊之位,并没有落后刑天之主太多,更是令得各宗元神唏嘘不已。
而谁会是下一位证道圣尊的道子,各位元神却是各有属意,各持己见,大抵是金曦之主和疯魔尸鬼二位难分高下,食色造化宗甚至在请示人皇之后,为此专门开了盘口,只接元神和金丹的赌注。
直到公孙无止炼出了九阶司命刀,无止刀君先证尊位的行情当即大涨,对此看好并下注的元神仙尊和金丹天人,却是已然超过金曦之主和疯魔尸鬼。
“无止,无止,醒醒……”
“无止,醒来!你是怎么了?”
满是柔情的清音不仅没有唤醒公孙无止,道子眸子中的神光反而迅速变得空洞,仿佛无底深渊,深邃而危险。
“我没事,我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公孙无止的声音似古井无波,淡然如水,冷得却如冰雪一般。
铮!
一柄古朴的寒刀已然出现在沧桑道子的身边,如雷如电,毫无警兆,唯有幽幽的刀鸣呈于天地,似有着锋芒破空的冷凛,也有霜刃暗开的危险。
游弋在生死之间,无谓善恶遮掩,无谓隐匿欺瞒,若落花有艳,若破灭呈见。
下个瞬间,在诸位元神和刀君骇然的目光中,沧桑道子已然消失在原处,唯有一个握着司命刀的影子缓缓消散,终至无痕。
而与此同时,妖师的话正从远方幽幽传来,
“……我流明妖廷方能多次破入西极之地,掠走的血食,算算也可亿万计吧……”
激我诸天疯魔嗔,许我入劫因果深,诸天有恨,叩我心门,愿我为刃,唤我杀争。
劫中走一程,执刃呈诚,何须再等。
……
“我说过,本质是郑家夹在了人与妖之间,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出,便想得个干净出身,天地中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迦云真淡淡笑一笑,冷冷看了一眼郑景星,还有他身后的郑家元神,随意地拱了拱手,似乎在等待对面给出一个回答。
其实,无论金玉麒麟给出任何答案,都不能掩盖郑家曾经铸下的大错,如此诛心一问,不过是想动摇郑景星的道心。
妖师很肯定,以麒麟道子的心性,面对亿万人族化为了血食的大罪,绝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他本是郑家的一分子,可以说,在其成长的过程中,那一步步的台阶皆是染了鲜血。
越是骄傲的人,越是不容心中那方净土遭受玷污,哪怕是傲比日月的金玉麒麟,也不例外!
这心魔一剑,权算还你等人族天宗北疆所赐!
流明妖皇轻轻咧开了嘴,已然露出一個森然的笑容,由他来杀身,迦云真则来诛心,是早就计划好的。
郑家不得不认,金玉麒麟不得不受!
至于能不能影响到麒麟气运,便还要靠后面的谋划了,只待劫争开始,一切的谋划安排便可步入正轨,郑家元神会身死道消,金玉麒麟会承下因果,公孙无止会劫气入心,甚至不为人知……
妖皇眯着眼睛,视线飞快向着一众元神的方位扫了过去,却是刚好看到隐隐有些异动,而原本公孙无止所在的位置,已然仅剩两位刀君呆若木鸡。
咦?公孙无止呢?
下个瞬间,源于血脉深处的警示骤然令流明妖皇寒毛直立,仿佛周身妖血已然变得冰冷,难以流动,流明妖皇倏地挡在了妖师的身前,刚好迎上了一抹明艳至极的刀光。
若花若灭欢喜间,或逝了绝艳流年,或赊了红颜凌`乱,
来呈命中易散,来说诸艳易残,劫已深,春不晚,却难!
兰因何得解,无明来斩……
“公孙无止,你疯了么?!”
哪怕咬牙切齿,哪怕坚硬的妖臂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哪怕妖血已然爆散开来,如雾如雨一般化入了天风之中,流明妖皇却是没有任何冲动,只是目光冷冷地发出质问。
他可以肯定,对面就是冲着妖师来的,没有任何犹豫,若不是自己挡住了所有的攻击路径,后面必然还有着惊天动地的爆发。
比如,便是各脉大自在天子亦不敢小觑的啸命一击。
宛如一座太古神山狠狠砸在了诸圣的灵台之中,闷头一击,令得诸位元神和一众妖圣已经呆在了当场!
这是?当面刺杀妖师?疯了么!
刹那之间,云界之中骤然生出无穷无尽的暴戾之性,来自阴络和阳图的两位绝强妖圣,已然和流明妖皇并肩而立,冷冷注视着对面的疯子。
滚滚妖云和神通光华同时沸腾起来,仿佛下个瞬间便会狠狠碰撞在一起,厮杀,撕裂,粉碎,陨落……
而面对拦下自己的金玉麒麟,公孙无止似乎也恢复了几分神智,喘了几口气,冷冷出声,“倒是可惜了,功亏一篑!”
这一刀倒是没有半分留手,已然是他执着司命刀,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最为凶戾的一击了。
当然,这一刀没能斩落妖师也是意料之中,至少在司命刀极近范围的感应中,那个一身赤袍的人影,并没有半分命格,若要比较的话,倒像是未凝麒麟妙相之前的玄牝珠一样,有形无命。
公孙无止似有所悟,假身?云真挺会玩啊!
“金玉麒麟,难道人族天宗就如此没有体面么?”迦云真的眸子已然变得幽幽,只有深深的疯狂之意蕴在其中。
“我若说,无止刀君的所为就是我授意的,不知妖师可满意了?
横竖此间圣尊战力也是不少,若是妖师想要做过一场,也大可一试!”
郑景星轻轻拍了拍公孙无止的肩头,方才令他眸子中的杀气变少了几分,旋即金玉麒麟转过身来,神色中淡若云烟,似是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不足萦怀的小事。
此话一出,云界中的二十八处神通光华顿时大盛,盈盈若水,却能与大日争辉,面对一众妖圣的跃跃欲试,各位元神同样没有任何惧意。
诸宗元神皆是看得明白,诸般杀伐勾连,如今第三次渊劫已然呈了焦灼之意,更是容不得任何人退后,唯有并力向前,方能迎头将对面撞下生死桥,夺得唯一的生路。
绵延数万年的渊劫,将终于第三次,或胜或死,没有其它任何可能!
流明妖皇和两位绝强妖圣略略让开一个方位,迦云真当即现出了身形,神情凝重地看了看眼中的诸人,同时飞快地盘算着胜机。
出现这等变故,也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千算万算,没能想到公孙无止居然被诸天怨气提前勾动了杀念,做出了堪比疯魔之事。
当众刺杀自己,便是默舒在此,绝不会如此不智,便是疯魔尸鬼在此,亦没有这个胆量。
若是借这个机会发难,一众妖圣杀奔而上,能不能落陷金玉麒麟?电光火石间,迦云真已然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不能说没有机会,但机会实在太小了。
一旦乱劫一起,必然有部分妖圣掩护自己率先撤离,想来对面人族天宗也是一样,最后不过是大家胡乱杀上一场,白白损失几位圣尊战力。
更何况,命昙宗此次前来观礼是金曦之主为首,不管默舒是不在北地,又或是暗伏此间,皆是不利于乱劫争胜。
如此计算的话,相应计划倒是要稍作变动了,迦云真的眼睛微微眯起,扫向了眸子已然赤红的公孙无止,嘴角微微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好在,急切之间,郑景星只是以为公孙无止刃心呈诚,不会怀疑他是劫气入心,不过机会只有一次,倒是不容错过。
迦云真轻抬右手,止住了一众妖圣的喧哗,淡然出声,“公孙无止斩我一刀,若不是流明妖皇相拦,怕是我已然重伤垂死,不过这算我本身实力太差,才会有这种破绽,倒也怨不得他会寻到良机。
不过……”
迦云真森然一笑,神色中有着淡淡的不屑,“不过,既然流明妖皇挡下了公孙无止,这因果倒是结下了,既然无止刀君敢行这阴私刺杀之事,不知是愿意自己和妖皇了结因果,还是让其它元神为你身死道消?
你说这是激将之法也好,又或者是快刀斩乱麻也好,
总之,无止刀君,可敢一战?”
流明妖皇当即领悟了妖师的意思,悍然踏前一步,妖躯已然变得狰狞了几分,就像是蛮荒中踏出的噬人妖兽。
“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敢行刺杀之事,敢不敢和我正面劫争,莫让我看不起你!”流明妖皇怒吼出声,宛若浑浑妖云遮天蔽日,厚土之上的无数血食皆是瑟瑟发抖。
“湿生卵化之辈也敢大肆叫嚣?既然如此,便拿你祭了命刀,以报韫岩妖圣伤我之仇!”
沧桑中年冷冷出声,旋即冲金玉麒麟点点头,“多谢人皇包容,刚刚心有所感,只觉得出刀便有一分胜机,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才出刀斩去,不想被这妖皇挡住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流明妖皇有意劫争,还请麒麟容我前去了结因果,说不得正是我降服命刀的契机。”
金玉麒麟沉默了几息,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可有把握?”
“司命之刃,啸命之诚,从不看有没有把握,只在愿不愿做!”
公孙无止提着司命刀,已然越过了金玉麒麟的身侧,眸子中有着森然的杀机。
而在他的对面,流明妖皇的面容上,已然有着凶横至极的杀意。
妖皇知道机会难得,错过这次,只要金玉麒麟发现公孙无止举止不对,以麒麟妙相映照几次,总会发现端倪。
但只要他将公孙无止给吞了,诸脉若尘天子便能再度扬威于天地,甚至算计刑天之主和后羿神魔,解除妖廷最大的威胁。
昂!
六百丈的妖躯当即出现在云界与青冥之间,猛然向着公孙无止撕咬过去,无惧受伤身死,只为破开妖途。
咬碎困魔缚妖之枷,赢于爪牙,生死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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