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灭为落花,劫中无幸的,笑了痴傻,葬于天涯,终是滴下一个默默无话。
想要渊劫争胜,便需一点点吃掉对方的棋子,或是步步为营,或是暴起席卷,目的其实并无多大区别,但展现出的手段却是截然不同。
各位圣尊的凛凛注视中,云界上方所呈,正是渊劫之中最为堂皇的风景,一位妖皇和一位人族道子,正在其中奋力地厮杀,抛却了性命于青冥,铮烈而无悔,如露亦如电。
凛凛刀气呈出殛灭之性,无情而汹汹,将妖气冷冷破斩开来,数之无尽的花瓣飘落于刀气之后,似幻美的香雪海,仿佛将云界都遮蔽了。
殛灭之性与落花之趣勾连在一处,似万千叠叠而成的凌波无怜,化为决绝的杀与艳,悠悠荡去不求还,独藏命残,萧萧无免。
滚滚妖气化为森然风刃,极有灵性,同样怀着前赴后继的凶悍,悍然撞向了明艳至极的刀光,似烈烈长风皆是听令,来毁一段风光,来吟一段战殇。
至晦至艳的刀光与暴风一般的妖气激荡一处,铮铮做响,虚空中不时出现黑色的裂缝,似是天地也要为之所伤,恐怖而森然。
各廷妖性不一,所以诸多妖属衍化出的妖气也各有不同,不过,诸廷皇脉之所以是皇脉,不仅是因为有着成为天地贵血的资格,更在于妖皇一脉的血脉神通同样极为犀利,足以和任何圣尊争锋匹敌。
“万万没想到,无止刀君真的将殛灭之性推演到如此地步了,怪不得足以令命刀自晦,堂堂九阶灵宝,自然不容自家落入庸人之手。”
巨大的鼠首铮铮出语,恐怖的肉`膜将妖躯整个包裹,甚至覆盖在山峰一般的妖肢之间,澎湃的妖风缠绕在巨大的勾爪上,似是世间的一切,皆会被其撕成粉碎。
公孙无止昂着头,眼睛已然变得血红,正狠狠打量着六百丈的鼯妖,似在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破绽。
流明妖皇同样注视着面容沧桑的修士,不禁幽幽一叹,顿时生出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的感慨。
蹉跎半生,一朝褪去泥沙尘土,却是大放光明,甚至不输另外几位绝世的道子,好生难得!好生了得!
不仅凡胎多愚,便是不少未曾明心见性的修士,皆是觉得圣尊能够长生久视,又有无上伟力,必然是无所不能。
其实流明妖皇自己便深有感触,圣尊也有诸多不顺意的地方,比如,妖圣愁那贵血如何才能得到天地的承认,又比如,元神为晋升九阶灵宝,空耗数千年的光阴,却是一无所得,再比如,灵尊势单力薄,甚至要等待千万载,方能见到同道之人……
鼯妖一脉已然挖掘出`血脉之中至强妙性,但是,仿佛有一道天堑横亘在妖途之前,百千万年来,流明妖廷却是没能得到天地承认,无法证就堪比龙凤两族的贵血。
这不仅是鼯妖一脉的遗憾,更是各大妖廷全力追寻的渴望。
与之相对的,人族想炼出九阶灵宝,同样是无比困难。
哪一件九阶灵宝不是耗费巨大,足以耗尽一家甚至数家天宗的底蕴,至于最后的结果,却几乎都是功亏一篑,几次渊劫之中,炼制九阶灵宝结果导致天宗衰落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
偏偏眼前的刀君,以神通之性为引,以诸脉天子为薪,以戮灵法门为祭,行了至险至凶的炼刀之举,生生得了一件九阶灵宝,令得一众圣尊的眼珠子都跌了一地!
“妖皇说笑了,司命刀便是再强再锐,也不过是一柄刀而已!
我的修行,以己为本,以人为本,不知这样说来,妖皇可是懂了?”
司命刀缓缓在道子身侧游动,原本的浑浑沉沉已然消逝一空,不断激荡着漫天刀气,挥洒出绚丽妙美的花瓣。
道子所言平静如水,似涂抹天地的那抹艳光,曾经也是凡庸如常,曾有荒唐,曾有迷茫,曾有痴傻疯来长……
如今,纵横天地硬来闯,砺得一身淬骨芒,刻于骨不忘,融于血自赏。
旧时它天曾赏光,却无妖凶魔狂,且来论个命短劫长,共那神魔为依仗,共那寒刃洒明光。
公孙无止眼瞳赤红,其中尽是暴戾的杀意,意极癫狂,
“不知为何,我特别想取了妖皇的性命呢,虽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让我隐隐明白了!
司命刀当是沾了诸脉天子的戾气,要想降服,最好的办法便是用妖族的贵血祭之用之!
还请流明妖皇成全于我!成全于人!”
以己为本?以人为本?流明妖皇的妖瞳之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凝重。
眼前的公孙无止,哪怕陷入凶戾癫狂的杀意之中,却是依然不屑为命刀所御么?不愧有啸命之诚,曾为刀君,便绝不为刀奴!
“我亦想将你吃掉呢,尝一下堂堂无止刀君的味道,较之凡胎俗人,可是别有一番滋味!”鼯妖吐出宛若巨蟒一般的舌头,舔`了舔巨大的妖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滚滚风刃已然将云界化为了风的世界,气荡乾坤,大大小小的风刃慢慢织成一座牢笼,似乎要将整片虚空都给包围在内。
妖者,自当食灵生慧,皇者,自当撑天于摧!
血脉之中所蕴那丝风之真性,不仅飘忽难定,更是千变万化,各属风妖兀自挖掘呈艳,所得皆有不同。
翼化鸿得了风中的无悔之性,斗心无双,流明妖皇当年是悔得肠子都发青了,只怨自家睁眼如盲,不识真才。
而对于鼯妖一脉来说,亦是挖掘出诸多的风性,走得最远的,无疑便是流明妖皇自己。
风与命周旋,是怒吼天地间,是莽莽乱来见,是扫荡青云端,是不败为心愿……
吟!
伴随着炸雷般的吼声,整个云界之中,已然生出了亿万的风刃陷阱,足有六百丈的鼯妖缓缓消散于云界之中,唯有冷冷的笑容留在鼠首之上。
流明血脉中的至妙,已然呈于天地之间,以无形撕真形,以无厚入有间,妖廷无数年的挖掘,被一位皇者于劫争中爆发出来,足以成为翻天覆地的一击。
漫天欢喜花瓣,依旧不停洒下,被无穷无尽风刃交织,搅碎,却似永不停息……劫争之中,皆是有着陷落彼此的意志,那便需要全力以赴。
一位妖皇,足以令道子投下血本了,拈去一子,对面便会少上一子,日拱一卒,对面便会少上一分余裕,最终被劫争的绞索死死捆住。
这不是唯一渊劫争胜的法子,却是神魔道子唯一熟悉的法子。
眼见风刃已然封锁了云界之中所有的退路,各色花瓣也将外间的窥探尽数遮住了,公孙无止长长舒了一口气,眸子中的血色骤然消退。
似翩翩洗了杀尘,似轻拂落红于身,却是眉眼温润,不似入劫中人。
六百丈的鼯妖圣躯,虽是无形,已然悍然咬至,带着决然无悔的心意,似是避无可避,就如天边的风悠悠吹来,也如幽冥的风幽幽吹来……
似那触身而过的逝水,无声无息地流淌,自有锋芒,杀了青春容颜不枉,杀了凉薄世态何偿,多少遗憾,多少念想,却是莫之能挡。
无形的风是如此致命,无形的妖是这般无常,足以劫中杀身,更可彰显流明杀诚,是无形不败之姿,是血蕴妙风之态。
下個瞬间,一朵黑莲当即在司命刀上绽放开来,玄黑的莲瓣似乎能吞噬所有的光,满空激荡着殛灭之性,令人情不自禁生出恐惧之念。
“我不取无形,却反而要被无形所噬,实在有些难堪啊……”
道子呢喃了一声,旋即目光已是变得凛凛森然,“我本就做不到光明正大,所以最恨藏头露尾的小人!”
公孙无止淡然笑了笑,随意地握住了司命刀,轻轻向前一挥,如赴命中有约,似践诺中有信。
仿佛琉璃破碎,阵阵龟裂之音已然响彻在这片巨大的牢笼之中,犹如天崩地裂,黑莲之上金光闪耀,更有黑气不断喷溅出来,似是被无形之兽给紧紧抱住,正狠狠撕咬。
仅仅十息不到,殛灭黑莲已然变得残破不堪,似乎下一瞬就会消散于天地之中,而从莲瓣的破口之处向下看去,赫然便见执刃在手的沧桑中年。
以己之无形,吞一切有形?
道子轻轻点了点头,眸子中露出一抹赞叹之意,说实话,各位绝强妖圣所呈之姿,无一不是劫中争胜的杀器,就如人族七阶以上的灵宝,各有玄妙。
而几家妖廷的至尊血脉,同样不容小觑,溯雪的金猊可勾召地水火风,足以重炼一方小天地,而眼前流明妖廷的鼯皇,证得风道的无形之性,所呈凶危,已然绝不弱于无形剑。
没想到自己没空拿取,妖廷却有皇证了,当真令人哭笑不得。
道子将司命刀随手向边上一抛,幽幽笑了笑,“说来可能妖皇不信,只差一点点,便是我以无形的法门去刺杀你了。”
“司命刀不是九阶之姿,我本以为是灵宝择主,所以自晦,不想真的不是九阶……”无形的风沉默了几息,幽幽出声,语气已然极为复杂,“公孙无止,真正的司命刀呢,或者说……”
流明妖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怅然,又似难以置信,甚至隐隐有着恨意,
“或者说,真正的公孙无止呢?”
殛灭黑莲寸寸碎裂开来,飘落于虚空之中,缓缓消失于无形,与诸多艳`丽花瓣相映成趣。
“妖皇既然已然猜到,又何必再问,本就没有公孙无止这个人,这司命刀也确实没有九阶,但不扯出这弥天大谎,我掩不住诸位天子入灭的真`相。
姜默舒在此,好久不见,妖皇有礼了!”
轻言细语从道子口中吐出,却如雷霆霹雳,汹汹砸在流明妖皇的妖识之中,便是虚空之中的风,都生出了淡淡的涟漪,不知是立之不稳,还是心神失守。
“不可能!”流明妖皇已然主动现出了身形,高达六百丈的妖躯正不住微微地颤栗。
“怎么说呢?”
道子挠了挠脑袋,语气之中有着一丝谐趣,“妖皇要让我唤出后天神魔来证明我是刑天之主,我眼下确实做不到,不过,我倒是有其它办法证明……”
流明妖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道子,巨大的妖瞳更是变得森然。
哪怕出现如此可怖变故,但在劫争杀局之中,总归要靠神通和道力来破劫,既然没有公孙无止,司命刀也没有晋升九阶,要陷落诸脉天子,所付出的代价绝不会轻了。
三尊神魔怕是已然尽毁……
既然如此,凭借无形风妙,他未尝不能试着将刑天之主斩落于此,永绝后患!
再不济,也必须要冲开司命刀气和三界花的封锁,令外间的云真和各位妖圣窥得一丝真`相,如此,便是自家拼却妖躯性命,陨落于此,也是值得的。
流明妖皇冲姜默舒微微颔首,随后,却又怅然地摇了摇头,宛若山峰的鼠首之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意,“好一个刑天之主,领教了,也谢过你给了我体面,只是我既然为妖皇,却是还想挣上一挣。
眼下你三尊神魔皆是不在,我绝不信你能轻易破开我的无形之妙,你我于此间分出生死,也是好事一桩!”
“妖皇倒是说得不错,我的神通多重杀伐,眼下又少了神魔相助,确实少了几分玄妙。
所以,妖皇还请见谅,莫要怪我不讲武德。”
下个瞬间,于漫天艳`丽花瓣和铮铮风刃之中,道子慨然出声,似无风无浪,更无怨无悔,“无间行走姬催玉,请开地狱门!”
道子和妖皇的中间,顿时裂开了一道如渊裂缝,似是直通地狱。
红莲甲胄已然落入了妖皇的视野,赤足而来的丽影飘然而至,渊渟岳峙,令漫天花瓣与风刃亦是失了颜色。
“万鬼旌旗主魂在此,沈采颜见过老爷。”
清冷而妩媚的仙音骤然侵入脑中,令流明妖皇只觉得五内俱焚,更是宛若万千冰柱尽数扎入妖躯,令他简直痛不欲生。
“你,你,伱……”
流明妖皇已然有些语无伦次,哆嗦了半天,妖瞳之中已然有着深深的自责,“我对不起云真啊,也对不起流明啊,我这妖皇当得,算个屁的妖皇?混账东西一个!”
双英?双英!见鬼的双英啊!
云真!化真妖廷也好,流明妖廷也好,原来一开始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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