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身陷自在

  魔气映射的幻光之中,是极为凶烈的争锋。

  风雪一般的刀光,是如此明艳,与无边净尘搅作一处,掀起宛若疯魔的杀伐,如惊涛无悔拍了岸,却有碎琼洒遍,也有一丝恒争之意,似病树前头,万木重演……

  似人心无算,取杀争绵绵,更把酒问得青天,何时尘世换桃源?

  盈盈魔妙似抽刀水断,如心中尘远,却有漫天净尘扬起,就如那明月照了人间,不见人还……这是自在的成全,更是天子的欢颜,破灭诸天互为幸,不计劫争又几年。

  浑浑的刀气割裂了净尘,更有风雪呼啸之音震耳欲聋,似一个疯子,如一个狂人,正在天地两间奋力挣扎,爆发出心中的犀利。

  仿佛徒劳地想斩开命数的流转,好似挥刃为了深深的眷恋,取碧落黄泉,映这世间万千,由得疯魔呈现,道不清万语千言。

  为着各自的执念,为了将踏去的前路,镌刻于流年,道子和天子决绝而争,无有恶与善,唯有煌煌来见。

  诸脉若尘天子立在虚天之中,静静等待着,就如一众耐心的猎人,对于落入眼中的杀伐之景,皆是目露欣赏。

  如此杀伐,彼此执心各有雪霜,犹见清朗,也似那寒冰浇烫,烈烈酣畅。

  “果然是天子执,堪能煮沸天地,也可激荡乾坤,只是啊……”

  幽幽的赞赏之语自重尘天子的口中吐出,回荡在其它天子的魔识中,仿佛有着深深的遗憾,足以随着无尽的逝水,回荡于无垠的前方。

  饶是敢叫日月变色的真天子,哪怕可令天地覆灭的大自在,依旧要为麒麟天的奇迹而感动,重尘天子破灭过如此之多的天地,从未见得如此明艳。

  他甚至觉得,哪怕劫争胜利,以后继续讨`伐诸天,恐怕也再难见得这般赤诚的毁灭。

  “明明已被虚天所罩,按理这方天地本该逐渐沉沦,无论是人道也好,还是妖廷也好,只会彼此内耗,爆发出所有的勇慧之后,最终沦为魔巢……

  没想到,明明人道已经残破,居然还能孕育出如此之多的绝世珍宝,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些天子之才,不愿入得大自在之道,实在是我天魔的损失!”

  诸位天子不禁微微颔首,皆是同意重尘天子所言,能见识这般的麒麟天,是大自在的幸事,也是各位天子的遗憾。

  红欲天子面容澄净,淡然开口,“不曾想四道天子齐来破灭天地,眼下居然仅剩我若尘天子一道了,实在难以相信。

  我推演了共计七万九千零六次,渊劫争锋之中,我等大自在并没有犯下特别致命的错误,不知为何,第三次渊劫骤然爆发,麒麟天的各族都被搅在了其中,然后就莫名其妙大败亏输了……”

  “是啊,劫争变化搅动得实在太快了,甚至令我等大自在都有一些措手不及,明明人族的勇慧就在那里,偏偏却恍恍惚惚,看不分明……”重尘天子沉沉叹了一口气,面容上露出深深的疑惑,似是天地浑浑劫尘不清,如那重岭横云前路难明,风`波未定。

  清绝、囿誓、无妄、离光、如迟……诸脉天子的视线注视着幻光之中,那个疯魔挥刃的身影,同时幽幽点头。

  天子明心见性,为达目的,不会介意去赴大自在,身死道消等闲事,形神俱灭不值提,更何况劫争之中的风骤雨急呢,既然已经选定了疯魔尸鬼作为劫争的破局,便会全力以赴。

  更何况,这也是破袭人族腹心之地最好的选择。

  长生长乐宗,歌赊和匪心两位元神,虽是攻伐不强,但可彼此虚空勾连,有挪移无碍的玄妙,根本难以伏击。

  烛星灵门也有岁晏和曜荒两位元神,更有镇宗灵宝,七星烛光鼎,可幻出七个元神假身,若无极为克制的神通,根本难以辨别真假。若是窥真一道还在,还能窥破其中虚实,若尘一道的天子魔妙,实在不长于此处。

  剩下便是元屠宗和修醒生院。

  在诸脉若尘天子看来,那些元屠刀君实在鸡肋,九击之中确实有圣尊之威,但也仅有九击,三五个齐齐出刀,确实能威胁到天子,但若是天子去斩灭这些刀君,却又有些不值。

  这种速成的刀君,就跟命昙宗的后天神魔一样,是专为消耗圣尊的手段,杀了一个,又会拔选一个,根本难以杀绝。

  除非将那刀君的根基,司命刀给生生破毁,方能掘了根去。

  而眼下,这司命刀偏偏又在另一位如英道子——公孙无止的手中,其人身有大欢喜大破灭之韵,更令司命刀生出了破魔之性,实在令若尘天子难以轻举妄动。

  经过诸般推演之后,各脉若尘天子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最容易得手的目标,修醒生院,疯魔尸鬼,姬催玉。

  幻光之中,眉眼清秀的少年道人冷冷出声,如那风雪凛凛,更有一种狠绝之意,“空镜,我生性最为多疑,更是极为怕死,所以想破开元神心关,难于登天!

  不过我亦窥得了破命之法,多多斩杀圣尊亦有破关之妙,你送上门来,正合我的心意!

  且来长刀之下乖乖受刃,哪怕未来天长地久,你终会是我道途上不朽的阶梯。”

  疯魔之性已经出现在少年的眸子之中,仿佛浑浑的血色,在杀伐所在荡漾开来,化为不死不休的意志,狠狠来夺,铮铮来现。

  空镜天子微微眯起眸子,无情而淡漠地笑了笑,轻轻扯下了身上的明光袈裟,魔妙化身已然变得一片晶莹,映出天地中的万千大象,显得如此剔透而纯粹,如镜,如净,如尘,如诚……

  “明明天子前路就在你转念之间,你却不取,偏偏要证元神之道,何苦由来?”

  “我这一身反骨,向来不问明日陨落何处,只想纵横破命!活着自然好,但若是按我自家的心意来活着,岂不是更好?

  天子既然得了大自在,不知可生出慈悲心肠,不如成全了我如何?”

  姬催玉冷冷一笑,稳稳握住长刀悍然向着空镜天子斩了过去,一缕锐利到极致的刀光透刃而出,风雪刀光之中,是他独孤的高歌。

  斩不尽逝水,唱不尽春秋,为何还偏偏要去唱,为何还偏偏要去往?

  只在疯魔如狂,只贪岁月微凉。

  轰!

  锐利的刀光滚滚如潮,好似九幽厉鬼,摄魂夺魄,将杀伐所在都染上了一层疯魔杀意,令人难以心生反抗,只想匍匐于刀光之下,骇然受戮。

  “哎,比起自家成就天子之时,此子实在胜过太多了……”

  空镜天子微微叹息,眸子中似是怀念,似是赞赏,下个瞬间,魔妙已经沸腾而起,空空净尘映出悬刃所在,也映出了敢掷命于前的悍勇。

  风雪加身,来搏一程,取个独孤不臣,倾倒疯魔杀真,正斩天意愚人。

  独孤剑意么?

  空镜天子不禁微微点点头,麒麟天九种剑意——独孤、和明、光花、罡正、孔雀、顺意、天遁、卦演、归真,当真是各有明艳,刑天之主取了顺意,无止刀君踏上了罡正的道途,拙愚仙尊本是独孤剑意中走得最远的一位,不想眼前尸鬼对独孤剑意的推演,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剑宗元神了。

  刹那之间,天子的晶盈魔躯已经被斩作片片粉碎,唯剩半边镜躯倏地化为流光,贯穿晦明不定的云界,向着上方的青冥亡命地逃去。

  清秀少年轻轻在长刀上一弹,发出锐利的刀鸣之音,“铮”……

  旋即再度凶悍的追袭天子而去,好似有着不死不休的决然,漫天凛冽的风雪裹在一处,似能将一切命数中的阻拦,无情地粉碎。

  刃吻劫深血溅,杀伐乱,铮铮无怨,日月来照青山,谎遮断,杀尘不浣。

  ……

  面对三位天子的围攻,少年道子的眉眼不禁微微眯起,额间的骨玉也愈发显得森然了。

  沉沉的魔气已然遮蔽了虚天的一角,将疯魔尸鬼可以腾挪的所在一一封闭,一如琥珀那般,将虫豸凝于晶莹,化为亿万载春秋中,日月煎熬有情众生的明证。

  本是风雪一般的刀光,已然化为淡淡的紫色,多出了挣扎的疯狂,更多出了舍命的决绝,似是落入了陷阱的凶兽,拼尽一切的力量,只要为了夺路而逃,其它的一切,皆是顾不得了。

  “三位天子,若是再行逼我,少不得要请各位一赏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了!”

  姬催玉原本唇红齿白的面容上,已然多出了一抹狰狞之色,似是胸中的疯魔戾气正在逐渐积聚,可能下一刻便可顿开锁链,于这方天地中爆发开来,燃起恐怖的业火。

  “那七绝乌梭所勾连的黑焰魔火确实凶戾无匹,便是我等踏破诸天,也不曾多见!

  不过无妨,催玉若是能将之砸出,我等倒也愿意欣然来赏!”清绝天子掩着檀口,轻轻笑了笑。

  天子有执,绝不会介意魔躯赴了大自在,不过能继续劫争,赏鉴更多的勇慧,各位大自在天子亦是颇为欣喜。

  眼下清绝天子已经有着十足把握,姬催玉绝没有另一枚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

  “以天子为饵,来钓我一个元神都不是的小人物,若尘一道当真好大的手笔!”

  少年道子冷冷出声,也继续冷冷地斩出刀气,眉眼中的杀意无遮无掩,更无半分放弃,似在想尽一切办法脱劫而出。

  淡紫色的刀气裹住一团,艰难地劈斩着,在浩浩无边的魔尘之中勉强辟开一方净土,堪堪容身。

  囿誓和红欲两位天子同时抚掌而笑,眸子中流露出淡淡的赞赏。

  “知道你为了破劫破命,什么都敢张口就来!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等都不会有半分回应,除非将你炼为天子!

  这是当年窥真一道留下的教训,我若尘一道绝不会再吃了同样的亏。”囿誓天子挑了挑眉眼,似有心火幽微,以映当年。

  当年这尸鬼明明有命昙因果,居然左瞒右骗,生生拿窥真一道的天子来应了劫数,气得魔母几欲吐血!

  而他自己却是借此脱身而出,从此放鹤冲天,困龙得脱……实在惊掉一众圣尊的眼珠子。

  红欲天子接过口,淡淡出声,“哪怕你眼下脱口而出,说要投降,我等也不会有半分相信,直接将你炼为天子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怪我等不给你体面,实在是不便予你体面……”

  誓尘、红尘、绝尘,三脉魔妙彼此勾连,激荡沉浮,化为无比沉重的太古神山,向着凛凛的刀光压了过去,剔去成与败,尽为尘与埃,不过聚散万般无奈,不过故去终不在。

  骨玉映着的眉眼,已然微微眯起,其中似有无边的疯魔之意,更有狰狞之相,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开来。

  缕缕刀意所蕴紫气,已经变得愈发浓郁,仿佛以此叩问生死,好似以此来吟命痴……

  “我怎么可能死在此处,怎么可能?!我破劫,我破命,甚至郑景星那厮都要被我夺运!想将我镇于此间,你们三个配嘛?”

  烈烈的嘶吼自疯魔尸鬼的口中咆哮而出,森然的刀气再度暴涨,爆发出极致的明艳,仿佛是向天,向地,向大千万象,道出了心中的不甘。

  似梅花雪,如梨花月,总不见,年年空对花期无言,终不甘,无情春光若寒潮,未偿心愿。

  “我若尘一脉三位天子镇住你绰绰有余,不过,夜长梦多,若是公孙无止还有另外四位元神冲来虚天支援,说不得真能被你破劫而出!

  姬催玉,你当为若尘天子,我等齐来渡你!”

  幽幽的魔吟已经回荡在虚天之中,来剔道子心中一点不甘,来取劫深一线圆满。

  其它若尘天子已然出现在虚天之中,浩荡的尘潮之中,再度盈盈生光,似日月行天之势,煌煌不可阻挡。

  “诸脉若尘天子既然齐至,看来我已经没得选了……”少年道子微微一怔,旋即轻轻叹了一口气,已然多出了几分萧瑟,倒是额间骨玉映着魔妙的光华,似乎更显晶盈璀璨。

  “你当然可以选,疯尘天子,或是冥尘天子,都是不错的天子封号……皆可随你心意!若是你想自拟一个天子封号,亦无不可!”重尘天子莞尔一笑,作了一个虚引的邀请。

  “若我都不愿意呢?”

  讥讽的声音落在虚天之中,掷地有声,“哪怕破不了劫,破不了命,我也有办法令若尘一无所得。”

  重尘天子淡然笑了笑,笑容中甚至多出了一抹谐趣,“若说你会爆发刀气自毁道体,我是断然不信的,若说你能拿得出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更是不可能!

  无止刀君不在此处,金玉麒麟远在西极,刑天之主还在和迦云真争锋,

  不若你来告诉我,你能怎么做?”

  重尘天子将手轻轻向下一挥,浑尘若海,已然向着少年道人卷了过去,宛若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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