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和徐允恭很快就知道了朱肃让他们接客的含义。随着拍卖会的结束,这座本来门可罗雀的酒楼,瞬间就变得人满为患了起来。
朱肃选择的拍卖会时间可是有讲究的,恰巧在吃完早膳、快用午膳的时候。等二十件拍品一一拍完,午膳时间早就过了许久。拍卖会场里又只提供免费的茶水不供应吃食,那些从园子里出来的商贾勋贵们自然个个饥肠辘辘,哪里还有闲心思先颠簸回应天再说?
这时候大家就都发现了园子旁边有一所酒楼,哎,客人可不就蜂拥而至了吗。
负责酒楼的沈森早有准备,他本就是沈家着意培养的接班人,商人迎来送往的本事自然是门儿清,这会子一迭声的将饥肠辘辘的客人们拉拢进来。
酒楼是挑高建的,一楼有大厅二楼却是雅座,从雅座上可俯瞰一楼大厅形形色色的众人,颇有一览众生之感。沈森将勋贵们引导到二楼雅座,商人和勋贵家的仆役们就坐在一楼的厅里,然后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一楼各桌穿梭着介绍菜色。
二楼的勋贵子弟们自然不能由他一介商贾接待,李景隆和徐允恭便派上了用场。一群纨绔子弟们正想大呼小叫的催促上菜,一眼瞥见了李景隆这个他们纨绔中的大头领从雅间里出来,打招呼的声音顿时四起,竟比那群互相交流信息的商人们还要热闹几分。
徐允恭不擅长这样的场面,看见与自己较为相熟的信国公府小公爷汤鼎,便凑了过去。一番寒暄之后开口问道:“汤兄眉开眼笑,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
“却有一桩好事。方才拍卖会中,愚兄花五千两成功拍下了一座极为精美的琉璃佛像!”汤鼎很兴奋。方才拍卖会上佛光映照的一幕依旧留在他的脑海中。“家父跟着陛下四方征战,虽打下了赫赫威名但也难免沾染上血煞之气。这尊座佛虽要价高昂但若是能为家父祈福消灾也算我这个做儿子的略尽了孝心。”
说着还对徐允恭显摆道:“徐老弟是没看见,那佛像被阳光一照,散发出的七色佛光简直令人心旌神摇!只看一眼愚兄便觉得心中也沾染了佛性。”
“据说这些座佛吴王殿下请得道高僧足足开光了七七四十九天,其中所蕴佛家业力果然不同凡响!徐公爷戎马一生,老弟也当为徐公爷弄一尊回去才是!”
“是,是……”徐允恭回答的很尴尬。什么佛光殿下早就说过那只是太阳光通过折射所形成的而已。和那日表演的信手摘彩虹并无二致。至于什么高僧据他所知殿下这些日子只接触过碧峰寺上头的那些无良和尚,那些和尚见了殿下腿就打颤哪可能是什么得道高僧。甚至还抓了一个现在正被殿下打发在马厩里养马呢,哪有什么高僧给这些阿物儿弄什么开光仪式。
而且,似乎曾经听殿下说起过,烧这些玻璃耗费的本钱还不足五两银子……
吴王殿下,心可真黑啊……
想到这徐允恭打了个冷战,看着一脸兴奋四处与人炫耀的汤鼎以及其他一个个深以为然羡慕不已的勋贵们,突然间就有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一群蠢货被殿下骗的团团转浑说什么佛光还感受到佛性,连光的色散现象也不知道。
殿下说的没错,无知果然是最大的原罪……
在徐小公爷的心中已经将这些人当做了低一等的蠢货,顺便朱肃的地位也再次升高了一个台阶。他的心中更加坚定将那本《小学数学》研究透彻然后真正开始入门格物之学的想法。那些歪七扭八的奇怪数字符号虽然看着古怪,但自己也已经渐渐熟悉了,再假以时日定然能够熟能生巧,将那些所谓的公式方程彻底掌握……
“咦?好香的味道,是什么吃食?”
“鸡汤来咯!”
正想着,只见一穿着古怪白裙、笑容可掬的胖大厨子,带着小厮们用托盘端着一盅盅鸡汤送了上来。又有小厮拿着勺子碗筷,一个个的给勋贵少爷们分发好。
胖厨子笑着道:“各位贵人肯赏脸光顾,本店实在是蓬荜生辉。这鸡汤是咱们殿下特意吩咐,从鸡鸣时候就开火熬着,专门给各位贵人们先暖暖胃的。其他菜色随后就上。”
“前些日子殿下刚遭了弹劾,这样的场合却是不便出面。但还是让小的转告各位务必吃好喝好!”
“开业首日,殿下特意吩咐首单不收诸位银两。贵人们日后多多光顾本楼的生意就行!!”
纨绔们要的就是一个面子,朱肃如此给面儿,勋贵纨绔们顿时高呼殿下仗义,声音差点没把这酒楼给掀了去。楼下厅中虽没赠鸡汤也没免单,但也有优惠及小菜相赠,仆役与商贾们也是高声歌功颂德不止。
“哇,这汤,好生鲜甜!”已有贪吃的纨绔先尝了一嘴,顿时眼睛大亮赞不绝口,其他人闻言哪愿意居于人后?打开盖子舀出一勺喝下,顿觉通体舒泰。“好鲜的汤!比富乐院里的厨子强的不知道哪去了!”
胖厨子眉开眼笑,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向诸人告罪道:“本楼还有许多菜色,样样都不弱于此汤。小人先回后厨去,诸多美食稍候就来!”说着,如同一个德胜的将军一般,龙骧虎步的回后厨去了。
徐允恭也尝了一口,心知这定然也是朱肃的手段。自从来了庄子之后他便知晓在吃这一道上朱肃简直挑剔的令人发指,不满意厨子的手艺甚至还亲自上手下厨过。据说太子妃那精妙绝伦扬名应天诰命圈的厨艺就是五殿下教授的,徐允恭吃过朱肃煮的菜之后也觉得之前在府里吃的那些东西确实都是猪食。
最主要是,朱肃告诉他这些菜如此之鲜,全因他以格物之法研制出了一种鲜味粉。他与太子妃做菜如此美味,全赖这鲜味粉之功……
这就让徐允恭对格物之学更加好奇了。
须臾各种菜色果然鱼贯送入摆满了每一张桌,诸纨绔食指大动的动筷,果然全都惊为天人。这一桌子的菜竟是无一不鲜无一不美味,甚至平素吃惯了的菜色在这里吃味道也与平日里吃的截然不同。
“呜呜呜,好吃,太好吃了!吃过了这里的美食,日后再吃俺娘做的东西,俺都得咽不下口了!”
德庆候世子廖权一边吃,一边竟流下泪来,看上去滑稽的紧。奇怪的是,在场诸多纨绔竟没有一人出言嘲笑的,甚至还有人大颔其首,赞同不已。
一顿胡吃海塞之后众人尽皆饱腹,一个个都瘫坐在桌旁一边回味着方才的美食,只觉得无论是刚刚的拍卖会亦或是这酒楼的菜色都新奇得紧。突然听见一声云板声响,酒楼之中不由得一静。众人尽皆侧目看向楼下。莫非还有什么新奇的玩物儿不成?
低头往下瞧去,却不知什么时候一楼大厅里已经摆上了一张小台子,接着就有一名乐妓抚着琴吱吱呀呀的唱了起来:“滚滚长江东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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